她的話萬般無奈,她的心終究蒼涼。
這樣的姑娘,已然無可厚非。
宋茗墨想到了她哀求地跪在雍親王面前,當時的她祈求雍親王庇護,可憐地好似這世上只有雍親王一人可信。
原來是因爲此。
沒人相信她,沒人會在乎她,而她一招行差踏錯,便會墜入深淵。
“他,到底爲何要殺了我娘?”這是宋茗墨最後的一個問題,不同與之前的歇斯底里。
問出這個問題之時,他就想着,盛懷安是一隻惡鬼,惡鬼殺人還需要理由嗎?
宋茗微靜靜地盯着宋茗墨,這個大哥,她能信嗎?
他對宋茗雪有多少感情,如若宋茗雪堅持站在盛懷安身邊,逼得他對自己下手,那……
宋茗微沒有回答。
老夫人見着這一幕,心一陣鈍痛。
這該是最親的親人,卻被逼地這般疏離。
她道:“都別說了,讓人來好好收拾一番,這屋子就不要再住人了。茗微,過來扶我,我腦袋疼。”
宋茗微點了點頭。
宋茗墨微微擡頭,看着宋茗微那身白衣紅紗,於晨光之中,彷彿漸漸消失,出了紅塵,入了佛光之中。
“茗微……”宋茗墨喊道。
宋茗微回頭,凝視着他,像是在耐心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對不起。”他有些難以啓齒。
這句話,遲來了很久。
就在前不久,他還在猶疑,然而娘死了,她成爲最大的嫌疑人。
他……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了堂前,她被玄親王抱走的畫面,而在那之前,他竟還想着無動於衷着那“裸刑”二字。
這一聲對不起,當真是無足輕重。
然而,這是他現在最爲真誠的話。
發自肺腑,灼傷他的是那常年累月才發現的愧疚和良心。
宋茗微酸了鼻子,紅了眼睛,梗了喉嚨,她只是看着他掩面頹然的樣子,默默地回過頭去。
時間,會是這最好的良藥。
她不知道原諒兩個字有多少人能做到,她自問,自己暫時還不能。
“祖母,派人看着大哥,我怕他做傻事。”一旦大哥衝撞了盛懷安,以他一個凡人,下場並不會好。
老夫人點了點頭,“我會的。”
“茗微,你與東珠都一道過來住,祖母老了,這慈安居太過清冷了。”
宋茗微微微一頓,本想拒絕,卻想到了曾府的刺殺。
她將曾府派人刺殺和宋茗雪的所作所爲告知了老夫人,老夫人鐵青了臉,暗罵一聲孽障!
“這樣,你們就更要搬過來。曾家是認定了你殺害了曾氏……“
“老夫人,周氏來了。”王嬤嬤說道。
老夫人看了下宋茗微,道:“既然有貴客來了,你便與我一道去。”
周氏被接到了花廳,她是看過曾氏之後,哭紅着臉纔過來看看老夫人。
不想,迎面撞上了宋茗微,當即喝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面容凌厲,轉頭質問起了老夫人。
“你們閣老府尚且沒有給我們一個交代,現在還想包庇真兇嗎?”
老夫人不以爲杵,“真兇?沒有證據證明我乖巧的孫女是兇手,還請你莫要胡言亂語。”
周氏氣急,“你們當真是要包庇她?”
老夫人皺了下眉頭,與曾府一向交好,如沒必要,無需走到這樣的地步。
她試圖解釋,然而周氏並不想聽她的解釋。
“外祖母……”宋茗墨走了進來,對周氏行了一禮。
周氏見到宋茗墨臉色纔好了些。
“茗墨,你看,她這個兇手竟然回來了,你是閣老府未來的主人,你有權利驅趕她的。”
周氏信誓旦旦,只等着宋茗微出了府,必然要爲親生女兒報仇。
“外祖母,我已經找到殺害孃的真兇了。”宋茗墨猩紅着眼道。
周氏一愣,她詫異地回過頭來。
“兇手不就是她嗎?”她指着宋茗微,那盛氣凌人,居高臨下的,宋茗微並不願意承受,她避開了一步,不等宋茗墨回答,就冷聲道:”你們殺了我農莊一衆守衛,劫持了我的丫鬟,這筆仇我記着。“
周氏皺着眉頭,“你胡說八道什麼?”
宋茗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是抵賴還是……
“我一衆守衛在昨日一早盡數被殺,我的丫鬟東珠被你們的人劫持到了曾府門前,你不認嗎?”
周氏的神色疑惑,宋茗微看不出來她到底是不是裝的。
“外祖母,真兇並非茗微,您且跟我過來。”
宋茗墨到底是周氏的嫡親外孫,他說的話,自然是有一定的威信。
“什麼?”周氏瞠目結舌。
宋茗墨重重地點了頭,他咬牙切齒道:“我一定會爲娘報仇的!”
周氏竟沒想到,曾氏的死無關恩怨,竟是自己看上的女婿,要了她的命。
她還有些猶疑,但宋茗墨已經跪了下來。
“外祖母,若非證據確鑿,我作爲人子,難道還能放過宋茗微不成?奈何閣老府到底勢單力薄。還請外祖母念在娘溫厚至孝的面上,爲娘報仇。”
盛懷安到底是樂陽大公主的兒子,是手持重兵的鎮國公的嫡子,是皇上的外孫。
周氏見他涕淚交加,一臉心痛地扶着他起來。
“好,我答應你。”
“外祖母,母親的屍身已經奇臭難聞了,怕是等不了七天了。我們打算早些安葬了。我不能看她一點一點地化爲白骨。”
周氏紅了眼,點着頭。
到底盛懷安的身份讓人匪夷所思,她還是要求去看一看碧玉。
看過之後,她慘白着一張臉,回了曾府。
宋茗微與東珠搬到慈安居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老夫人叫了宋以臣宋茗墨等人一道過來吃飯。
宋茗微低着頭吃着,忽然碗裡多了一塊糖醋排骨,她微微一愣,擡頭迎上了宋以臣有些窘迫的紅臉。
“多吃點。”宋以臣低頭道。
宋茗微愣了愣,她應了聲是,卻是雙手微顫,喉頭一陣哽咽。
老夫人一笑,道:“怎麼沒看到老太爺?”
“回老夫人,老太爺自早朝回來後,出去了一趟,還沒回來。”王嬤嬤道。
“可知道去哪兒了?”老夫人皺了下眉頭。
幾人面面相覷。
宋茗墨忽然停下筷子。“祖父不會是……”
宋茗微搖頭道:“不會的,祖父身上我放了一些祛除邪祟的符紙,他們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那些事來。”
宋茗微的話讓一衆人提着的心都安放下來。
宋以臣擰着眉,竟沒想到盛懷安一人,成爲了全府的噩夢。
“老夫人,老太爺回來了。”外頭丫鬟的聲音傳來,簾子掀開,宋閣老走了進來,他看到一家人都在,就道:“都在等我?”
老夫人啐了他一口,道:“坐下來吃飯。”
宋閣老也不說他去了哪兒,做了什麼,這一頓飯倒是吃得其樂融融。
不過飯後,宋閣老將宋以臣和宋茗墨招去書房,不知道祖孫三代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