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陌咬着牙保持着清醒, 後來實在扛不住就用指甲掐自己大腿，迷迷糊糊的聽到宮墨凌問她：“墨寒打電話來說，這件事被警局壓了下來, 監控什麼也沒拍下來, 那個狙擊手在言言走後復活了。米白說她什麼都不知道, 法醫鑑定結果是驚嚇過度。”他停頓了一下, “墨寒問說, 警局想要放人結案。”
“嗯，就這樣吧。”宋陌在心裡嘆了口氣。
“宋陌，你是不是特別在意米白今晚所說的話？我是指在車旁的那些話。”
——陌陌, 你做盡了那麼多的壞事卻還是看起來那麼的純潔。而我呢，空有一副乾淨的皮囊卻淨碰到那些齷齪的事。你不是說是我的朋友麼, 分享快樂分擔痛苦, 可你都幹了些什麼。明知道小裕不會拒絕你, 就去拜託他跟我在一起，好看着我像個小丑一樣幸福的找不着北。你勾着吳老師, 勾着小裕，如今又勾着這位將軍，你還能再噁心一點兒麼，陌陌？
——我知道你討厭你父親，可是陌陌, 你難道沒發現你跟你父親一樣的水性楊花麼？你骨子裡就是宋家人, 一輩子都是。
宋陌自嘲一笑, “她說的沒錯, 我本來就是宋家人, 讓人噁心的宋家人。”都是些放大後的怨念，也算不得數, 她堅信這一切都不是米白的本意，這就足夠。
“給你改個戶口換個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考慮一下？”
宋陌輕哼一聲，“咱們國家的軍人都喜歡做表面功夫麼，宮將軍，你讓我好惶恐。”
宮墨凌看的出來她對這件事一直以來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你……”
她聲調一轉打斷他的勸說，“說起來要不是你聽不下去差點兒打米白耳光，也就不會有後來的戰鬥了。讓那麼多人看見你一個軍人跟惡靈扯上關係，會不會對你影響不好？”
“你這算是關心我？”悶笑的語調，玩笑中帶着認真。
宋陌瞥了他一眼，“你覺得算就算吧，好歹一個少將爲了我掛了彩，總是要關心一下表示感謝的。”
外面零零散散的下起了雪，細碎的雪花順着車窗飄到宋陌的額頭上，涼涼的很舒服。
宋陌想起小時候跟在祖奶奶身邊的那幾年很少下雪，有一年寒流過境出奇的下了一場大雪，她很興奮不停的在雪地裡跑來跑去，還故意將自己摔進雪地裡沾的滿臉雪花。祖奶奶坐在房檐底下看着她笑，那時祖奶奶已經不能行走，只是能擡起手摸摸她的被凍得通紅的小臉，然後雙手捧着宋陌的手放到嘴邊呼着熱氣，那雙手擁有讓宋陌心安的魔力。後來認識了天生體熱的米白，一年四季手腳都是溫熱的如同一隻暖爐，一到冬天就會牽起她冰冷的手放到兜裡捂着。宋陌的手沒有任何溫度，下雪的日子摸起來如同冰塊，可米白總是很緊的握住她，從認識的那一年開始就一直如此。
所以很多時候在宋陌看來，米白對自己是很好的，只是後來……大概是遇到了太多說不出口的事情才最終演變成這樣的吧。也許是她想錯了，那些斑駁的記憶只是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所有的一切不過一句“自以爲”。
可終究更可憐的不是自己，所以，就這樣吧。
宮墨凌看宋陌不再有睡意就把車窗升了起來，他從後視鏡裡看着宋陌，“其實我倒覺得你哭出來會好一點。”
“那樣的話除了在你面前更沒形象之外沒有任何作用，別小看我，上次會哭完全是被你氣的，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哭的嬌小姐。”宋陌回憶起上次在他面前哭，莫名的想笑。
“哭有什麼好丟人的，我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屁大點兒事兒就能哭的驚天動地的，可她每次哭完就忘了，立刻就活蹦亂跳的了，可見哭還是發泄的好方法。”
宋陌悶聲的笑了出來，頓時疼的齜牙咧嘴，“長子是少將，次子是鬼醫，你妹妹呢，是幹什麼的？”
“想知道，去宮家看看不就完了？”宮墨凌把問題丟了回來。
“不說算了，想必也是人中龍鳳人間奇葩。”宋陌腦補起宮家的三兄妹，嘟囔的又接了句，“果然宮家人沒一個正常的。”
宋陌以爲宮墨凌會把車開去醫院，可沒想到被他橫抱進了一棟公寓，都進了電梯宋陌才反應過來：“不是醫院？”
“誰說療傷一定要去醫院？”
宋陌聽完嘟囔了一句：“看來我今天是要栽你手裡了。”
宮墨凌嗯了一聲，“這是我的榮幸。”
宋陌的身上蓋着宮墨凌的外套，出電梯的時候碰掉了半邊滑到了她的腿上。宋陌用手背擋在額頭上眯着眼睛瞥了一眼，被自己的造型嚇了一跳。她居然這麼久都沒發現，自己的外套連同裡面的校服大大小小破了十幾個洞，沒了外套的遮擋裡面的小可愛和鎖骨清晰可見，甚至還能看見好大一塊肚皮。她雖然並不保守卻也從未在異性身邊如此的不雅，頓時紅了臉。她悄悄觀察了下宮墨凌，見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索性遮住雙眼眼不見爲淨。
“不舒服？是不是發燒了，臉這麼紅？”宮墨凌自然地俯身低頭咬住外套往宋陌身上一帶，下巴輕微擦過宋陌的皮膚，她隱約感到有細碎的鬍渣略過，驚的她只敢吸氣不敢呼氣。
“你總捂着眼睛幹什麼，我抱着你騰不開手，左邊褲兜裡有鑰匙，你幫我把門開開。”宋陌彆扭的拿下了手，宮墨凌用眼神示意她掏鑰匙，她的手滑進褲兜摸索了半天也沒摸到什麼，不自覺的探着身子去夠兜底想要整個翻出來。爲了避免宋陌掉下去，宮墨凌收緊了手臂，兩具身體便緊緊的貼在了一起。宮墨凌看着宋陌着急的模樣笑的開懷，臂彎裡的人兒沒了拒人之外的保護罩，顯得乖順可愛。他一臉無辜的說：“啊，可能我記錯了，應該是另一邊的褲兜。”
宮墨凌笑着拖住宋陌的屁股調整了她的姿勢，讓她抱着自己的脖子坐到右臂上。宋陌被他莫名笑的心跳加快，她覺得他笑起來比宮墨寒舒服多了，但卻很少笑的這麼明顯。宋陌一手勾着宮墨凌的脖子，一手伸進另一邊的褲兜，很快掏出了鑰匙開了門。
宮墨凌把宋陌放到客廳的長沙發上，探了探她的額頭，“可能有些發燒，我去拿下醫藥箱。”
宋陌陷在沙發裡打量着這個地方，兩室一廳的小型公寓，裝潢並不奢華卻很精緻，盆景的擺放以及傢俱的配色用料都很下功夫。陽臺外擺着畫架，上面鋪着一張沒畫完的風景畫，周圍散落了一地的水粉顏料，最邊緣的地方放了從客廳這邊能看到廚房的竈臺上放着一袋子青菜，冰箱上還貼着各種食譜。長沙發底下鋪着白色羊絨毯，上面乾乾淨淨連個頭髮絲都沒有。茶几上整齊的擺着一摞好幾個國家的書，宋陌看了半天也只看懂了一個詞“spirit”，意思是惡靈。
宮墨凌拎着箱子和一杯熱牛奶回來了，“在想什麼？”
宋陌指着那本書，“你在研究惡靈？”
“嗯，家族習慣吧，宮家人對這種事都有着天生的敏感度。不過我母親很討厭這些東西，後來機緣巧合下就送我去了部隊，我也好些年沒有接觸這些了。這些書都是向墨寒借的。”宮墨寒坐在宋陌旁邊，拿出了一套男士的睡衣遞給她，“你的傷不是普通的傷口，你進浴室拿溼毛巾簡單清洗下把衣服換上，我再給你上藥。”
宋陌其實感受的到，他對自己一直很細心。
宮墨凌的醫藥箱裡裝的不是普通的急救用品，而是不用大小和形狀的白玉瓷瓶，每一個都用紅色的木塞塞着，瓶體外上用繁體標着藥品名稱。惡靈所造成的傷口是無法用正常方法治療的，而且很多傷害在短時間內根本看不出來，爲了以防萬一宮墨凌纔將宋陌帶回這裡進行療傷。
宮家長子，必成鬼醫。四歲能御，十歲出師。這是圈中人給他的評價。然而誰都沒有料到，宮墨凌會在十四歲的時候被送往部隊從此銷聲匿跡，直到前年才重回宮家。宮墨凌看了眼那些書心想，如果被母親知道自己又碰了這些，會不會氣的吃不下飯？
宋陌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宮墨凌仰頭靠在沙發睡着了。許是屋子裡的暖氣太熱，領口的兩顆釦子沒有繫上露了大半個鎖骨，背後的落地窗有月光歇照進來能清晰的看到喉結的線條。宋陌從未這麼近距離的觀察過成年異性，只是覺得好奇便湊近了仔細去看。沒有父親的臃腫，也沒有吳夢清的皺紋，看不到毛孔皮膚也很緊緻，這麼看來似乎並不覺得比自己大很多，宮墨凌是年輕的少將，身手敏捷救過自己兩次，對敵□□腳相加的他會給狼狽的自己披衣服倒牛奶，這樣一個人卻總是對自己說，我們是家人。
宋陌越想頭越昏，臉頰熱辣辣的心跳快的讓她心慌，感覺快要喘不過氣。宮墨凌似乎睡的不□□穩，閉着眼睛吞嚥了一下，喉結跟着上下滑動，宋陌看着好玩兒便擡起手指輕微的戳了一下。喉結突地就不動了，宋陌嚇了一跳隨手抓過靠枕遮住臉倒在一邊裝死屍。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宮墨凌有什麼反應，這才悶在靠枕下低低的笑出聲來。
宮墨凌睜開一條縫眯着眼看一旁的宋陌，眼神裡有着別樣的情緒，在宋陌直起身子的時候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