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陌怔怔的望着手機上顯示的日期, 半個多月了，她一直沒能踏出房門半步。所有的食物，衣服和書籍都是柳媽每日按時送進來的。沒有網絡, 手機卡被拔出, 無論她怎麼鬧都出不去房門。她試過了, 把牀單綁成繩子從窗戶下去, 或者乾脆把房門砸爛都會在瞬間被家裡的保鏢發現, 然後再度被關起來。宋家的傭人，安裝新的門和窗戶連五分鐘都不到，再折騰也只是浪費體力而已。
宋家的宅子在郊區, 宋陌在二樓窗臺邊上坐着，從她的地方向外望, 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很古老的寺廟。從她來到宋家開始那裡便一直荒廢着, 可如今卻燈火通明, 到處張燈結綵紅燈高掛，滿是節日的氣氛。
農曆臘月二十八, 要過年了。
可宋陌的家，卻如同冰窖。她蜷縮着身子將臉整個埋了進去，自嘲般的想，這算不算是冷家暴，爲什麼一向不關心任何事的母親會發這麼大的火？仔細想想那晚的對話, 那麼明顯的轉移話題最後竟直接掛斷了內線電話。母親一直是矜貴淡定的楷模, 可那天, 卻讓宋陌感到了明顯的慌亂。
敲門聲響起, 宋陌懶得理會。柳媽輕手輕腳的開門, 看見宋陌這麼安靜的在一旁很是意外，本來防止宋陌再次耍花招的心放鬆了下來。
“呵, 我還能折騰出什麼，用得着這麼戒備麼。”宋陌抓起身旁的一摞書衝着柳媽就扔了過去，被其很自然的躲開，“哼，把書換掉，去書房搬些琴譜過來，還有我的古箏，絃斷了，去接好。”其實她並非是個對下人指手畫腳的小姐，只是半月的觀察加上之前的回憶，柳媽的身份就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面對一個自己不瞭解的卻又能控制你生活點滴的陌生人，她實在是無法和善起來。
“好的。”柳媽差人搬走了古箏，留下餐車就退了出去。宋陌聽着門鎖轉動的聲響，煩躁的錘了下桌子。再這麼呆下去，她恐怕會瘋。
如今的宋陌，能喊出惡靈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少，使得她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還剩不到半個月就到四十九天的期限了，她對外失去聯繫，想找宮墨寒商量下都不能。她盤算了很久，覺得只有等到大年三十那天宋家聚會的時候，纔能有機會出了自己房間的門。
果不其然兩天後，柳媽一大早就進來將宋陌從牀上叫起，身後進來兩三個造型師推着一車衣服。宋陌睡眼惺忪的看着滿滿一屋子的人和禮服，頗爲貴氣的從牀上走下來，單手掠過那一排排量身定做的衣服，對着柳媽嫣然一笑，“我還以爲你要關着我一輩子呢。”
柳媽一個眼色那些造型師便開始給宋陌收拾起來，“小姐這話說得，我也不想讓小姐成天悶在房間裡，只是夫人的命令我們拿薪資做事的人只好照辦。小姐若是不想如此，今兒個過年趁着大家都高興到夫人面前說幾句好聽的，估計夫人氣也就消了。”
宋陌被柳媽這民國風的回話給慎的一身雞皮疙瘩，“你說話真矯情，不僅矯情還挺虛僞，我只是小又不是傻，雖然你們不說關我的原因，但我多少也能猜到的。”她捏着脖子上的靈珠，“不過你說得對，我是要趁今天跟母親好好談談了。”
收拾了將近三個小時，宋陌一掃半個多月被幽禁的邋遢模樣，上了淡淡的彩妝後，白皙的皮膚精緻的紅脣，配上淡淡的深褐色眼影，即便不畫眼線整張臉最出挑的還是眼睛。黑色的頭髮燙了細微的波浪，用金色茉莉花形狀的髮卡將一邊頭髮別至而後，最後帶上與禮服搭配的紅黑相間的禮帽，本就很高的宋陌踩着高跟鞋站在鏡子前很滿意的打量着自己，“柳媽，你的眼光倒是挺好的。”
“這都是夫人吩咐的。”
柳媽的軟釘子並沒有破壞宋陌的好心情，這麼多天以來她已經習慣了柳媽和母親差不多的那種陰陽怪氣的說話方式。她在鏡子前轉了轉，對着自己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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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個廢舊倉庫發現地下實驗室開始，宮墨凌變慢慢的有了些眉目。他通過宮墨寒在警局的便利，結合宮家對鬼醫同行的調查資料，發現在近六年來失蹤了超過一百多個八年實戰經歷以上的鬼醫。
警隊辦公室裡，王成海看着滿黑板的資料忍不住爆了句粗口，“kao！失蹤了這麼多人怎麼都不報案！”
一旁旋轉椅上的宮墨寒從一堆卷宗裡鑽出來，憤憤不平道：“這些人都是出任務捉惡靈的時候失蹤的，怎麼報案，說出來你們會立案？不說我們是神經病就不錯了。”
“這是一點，”一旁的宮墨凌拿着筆邊寫邊說，“還有一點就是，這麼多年宮家就沒發現這奇怪之處麼？”
宮墨寒搖頭，“沒聽說，每年因爲惡靈受傷或者被反噬的鬼醫一直都存在，只是沒想到最近六年特別多。”他指着宮墨凌面前的照片，“你第一次找到的這個倉庫離市中心並不遠，從現場來看已經擱置很久，海哥隨後又暗自調查了一些不太常用的大型倉庫，均在底下發現與這個相似的地下研究基地，同樣的白骨，同樣的醫療器材，也同樣的被遺棄很久。”
“這些白骨跟失蹤的鬼醫有關係麼？”
王成海掏出煙點着，“有幾具相似吧，可都腐爛到那種程度了，除了判定是男是女是成年還是孩子之外，根本無法確定具體身份。他們要都是鬼醫也還好，至少還有線索可循，可如果這些是一般民衆，那查起來就是海底撈針了。”他看着面前兩位面色凝重的人接着說：“也不是我打擊你們兄弟，如果事情真的如你們推測這般，只靠咱們三個根本就查不到幕後黑手是誰。”
宮墨寒看了看沉默的哥哥，用輕鬆的口吻說：“別把氣氛搞的這麼沉重好麼，管對方是人是妖還是變態殺人狂，反正都開始了就努力查下去好了。大哥，別想的太嚴重，一切有我幫你，師父也好穆歌也罷，非得都救回來不可。”
“只是心裡過意不去，”宮墨凌歉然的說，“你本就替我承擔了這麼些年，如今還要跟着我冒險……”
“停！”宮墨寒掏着耳朵一臉嫌棄的打斷他，“接替你本就是應該的，只是可憐了楚楚因爲我那麼小就被送出國。我總得跟你學着如何強大不是麼，這擔子原本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至於海哥……”他扭頭似笑非笑的看向一臉扭曲的王成海，“得得得，我幫我幫，你們兄弟倆說話真噁心，不就一句話的事兒麼，是兄弟就赴湯蹈火！”
宮墨凌連日以來沉重的表情終於被王成海的一句噁心給說的抽搐起來。
“哈哈哈哈……”宮墨寒終於憋不住了在一旁笑個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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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過年辦宴會，說起來跟過生日一樣不過是走個形式。全家老少都聚在一起，比比成就，比比孩子，再比比媳婦和老公，也就是那些俗事兒。往年都是在祖宅團聚，今年父親不知怎地心血來潮主動操辦起了這件事，還把地點定在了自己家裡。他對禮節彩頭都一概不清楚，請了一個禮儀團隊來全權負責，可給各家的禮物和壓歲錢就只能讓宋母自己來張羅，不過再瑣碎也用不着傷腦筋，因爲宋陌看出來了，柳媽這個人她，是全能的。
她接過柳媽遞過來的大小五六個盒子，“小姐，這些全部都是你要送給其他姐妹兄弟的禮物，上面都貼着名字切勿送錯了。”
這些個東西掂在宋陌手裡少說也得有個七八斤，她皺了皺頭看着身旁畢恭畢敬的端着姿態的柳媽笑問道：“柳媽來宋家多長時間了？”
“六年零四十九天。”
宋陌算了算，也就是在她被接來這裡的前幾天。“可爲什麼你一個管家的料卻一直在幹清掃的活兒？”
柳媽這次倒沒放軟釘子，意外的對着宋陌笑了笑，“小姐其實心裡也明白，夫人是獨身嫁過來的，自己一個人在宅子裡呆着倒無妨，凡事都不沾就好了。可小姐若是回來一起生活，總得有個放心的人在身邊幫襯着，纔好安心不是麼？”
宋陌纔不信她這一套一套的話，“那就一直當個清掃阿姨也能幫襯，怎麼突然就公佈於衆了，你要知道若是你領着我在底下那幫人面前轉一圈，你是誰的人大家可都知道了。”
“不怕的，要的，就是給夫人立立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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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墨寒從桌子上醒來，王成海在對面的沙發上呼呼大睡，他走到在一旁看日出的宮墨凌身邊，“睡不着？”
宮墨凌點頭。“陌陌的電話一直是關機，守在宋家的人說她一直都沒出來過。”
“也許她比較喜歡宅在家裡呢，不出來更安全，你別擔心過頭了。你看，”他指着遠處小區的煙火，“好歹是過年，高興點。”
宮墨凌露出個沒事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太緊張了，她好好的呆在家裡，怎會遇到什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