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樘話音剛落,便聽得內堂鬨鬧起來。
恆王怔忪之時,趙濤早起身喝道:“你還不滾回去!”
誰知他不出聲還罷了,一出聲,那女子便越發哭叫道:“好啊,如今更作出這樣的凶神惡氣兒來?當初哄我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又哭道:“當着父王的麼面,索性說明白!那日因出了那樣可怕的命案,我心裡擔憂的了不得,誰知你回來,我就聞着身上一股子狐媚子的氣味,你偏說只在我哥哥那裡吃酒……後來我暗地問了哥哥,原本說沒有!我還裝糊塗不理,只爲保全你的顏面,誰知你竟這樣壞心下作,家裡的姬妾成羣尚且不夠,還要外頭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
趙濤不等說完,臉上早復通紅,也顧不上道失陪,忙拐了回去。
兩人在裡頭對了幾句,那女子的聲音方慢慢停了,也似被漸漸拉走。
此刻白樘在內,便看着恆王,道:“方纔裡頭說話的,可是世子妃麼?那麼據世子妃所言,案發當日世子竟不在王府,也並不在保寧侯府?那……”
恆王見已經如此,深吸了口氣,索性不答話。
白樘道:“王爺,事已至此,王爺還要替世子遮掩麼?其實我忖度此事,應該跟世子並沒極大的牽連,故而纔不曾驚動,只悄悄地帶着兩個人過來,無非是想探世子一句真話,說出他所接的那人到底是誰,也好及早解決此案。”
恆王垂眸,仍是裝作聽不懂的。
白樘淡淡又道:“王爺自然也深知,此案死的,都是太子所看重的人,又是朝中大臣,因此不管是聖上還是太子殿下,都催此案催的緊,王爺若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我別無他法,也只能將所有詳細,盡數向太子、聖上稟報了。”
白樘說到這裡,見恆王仍不做聲,便站起身來,向着恆王行禮道:“冒昧來擾王爺,還請恕罪,下官告退。”
恆王見他後退兩步,轉身便走,眼神極快地變了變,才驀地叫道:“侍郎留步。”
白樘緩緩止步,恆王起身,含笑道:“本王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如何竟當了真了?這不過是區區小事,若真的能相助刑部破案,恆王府又何樂而不爲呢?”
巽風跟雲鬟在後,對視一眼,便又雙雙低下頭去。
頃刻,趙濤因安撫了世子妃,便自出來,卻不知情形已經大變。
恆王面色淡冷,道:“濤兒,方纔我已經跟侍郎說了,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可同他一一說來,也好相助侍郎早日破了命案。”
趙濤沒想到竟如此,驚疑交加,躊躇了片刻,竟仍有爲難之色。
恆王瞥着道:“怎麼了?”
趙濤才硬着頭皮,說道:“我當日,其實、只是路過的,並不知道會發生命案,只是趕巧了罷了。”
白樘問道:“那世子去接的到底找何人?”
趙濤瞅了一眼恆王,低低說道:“那個人侍郎不認得,原本……她是王府裡的,只是後來犯了錯,被父王逐了出去。”
恆王轉頭又看趙濤:“你說的,難道是……朱姬?”
趙濤目光閃爍,卻一點頭:“正是她。”
恆王眉頭皺緊,看了趙濤一會兒,卻並不做聲。
白樘道:“這朱姬是何人?”
趙濤道:“她原本是王府內的歌姬,因爲犯了錯被攆,聽說是郭司空見她可憐,便收她爲妾……那日我經過客棧,聽到裡頭吵嚷,無意中看了眼,卻見是她從內出來,竟是個男子的打扮。我見她臉色有些慌張,又見衆人都奔逃,不知何事,才帶她離開的。”
白樘聽到“郭司空收爲妾”的話,回頭看向巽風。
巽風早就會意,立刻悄然退出。
趙濤說罷,白樘道:“那,世子可問過當日這朱姬在雲來客棧做什麼?”
趙濤道:“我當時只顧帶她走了,竟不知客棧裡頭究竟,問她,她也並不說,後來我聽聞杜穎死在裡頭,這纔回味過來有些不對。”
白樘忖度了會兒,又問道:“那,除了這次,世子可還跟朱姬有過其他接觸麼?”
趙濤即刻搖頭:“向天起誓,再也沒有了!”
恆王冷哼了聲,臉色陰沉。
白樘又問了兩句,便起身道:“王爺不罪下官冒昧前來,更不吝配合,下官十分感激,改日再登門道謝。”
恆王方露出一絲笑意:“侍郎不必客套,橫豎都是爲了早日破案。”
當即白樘便告退,身後恆王眼見白樘跟雲鬟兩人離了廳內,漸漸去的遠了,便抓起桌上一個杯子,狠狠摔落地上:“你乾的好事!”
趙濤面如土色:“父王恕罪!孩兒、孩兒其實並沒有做什麼。”
恆王道:“你私底下會見朱姬,又是怎麼?你那套偶遇的說辭,連我也騙不過,如何騙得了白樘!”
趙濤嚥了口唾沫,恆王道:“你還不如實說來?你到底跟她有沒有瓜葛?”
趙濤忙道:“父親,我真的沒跟她怎麼樣……只不過、只不過先前因爲那徐曉之死,那死了的口中飛出蝴蝶,然而王府內養有紫蛺蝶之事,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知道,我又想到那郭司空的愛妾是朱姬,當日朱姬卻也是幫着餵養紫蛺蝶,又跟那被殺的藥師認得。所以我疑心是朱姬暗中殺人,才偷偷地跟着她……不料雲來客棧鬧騰起來,我怕朱姬被人發現,會連累到王府,這才忙帶她走了,只是如此而已,再沒有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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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王想到先前世子妃所說,狠狠地白了趙濤一眼,道:“明明不至於有事,你如此一鬧,反而會弄出事來。罷了,你果然沒再跟她多加接觸?”
趙濤道:“再也沒有了。”
“如此我便唸佛了,”恆王重重一嘆,頃刻又吩咐道:“你……趕早兒便把那些紫蛺蝶都處置了罷,若沒有此命案還好,如今牽扯進去,我怕遲早會傳揚出去,若給聖上知道了,必然又斥爲邪物。沒我們的好果子吃。”
趙濤驚道:“這是爲何?白樘明明並沒有提起,如何會鬧出去?”
恆王冷笑:“白樘雖然沒提,難道他會不知道?當初你說你四叔跑了來,特要看你的暖房,我就起疑心了。你四叔從來跟白樘最好,你再想想,那時候是什麼時候!”
趙濤一想:靜王當時來的那日,豈不正是“莊生曉夢迷蝴蝶”案發之時?驚疑不定道:“四叔難道……是爲白樘哨探來的?可是、可是白樘爲何一字不漏?”
恆王道:“這正是他的精明之處,他若提起此事,自然會把靜王賣了,何況若提此事,於你我面上也不大好,若你我否認,難道他真的有膽量搜檢王府?哼……所以他只是把此事當作籌碼罷了,沒拿出來的籌碼,纔是最厲害的。”
趙濤道:“既然他不敢搜檢,那、那如何先前父王竟叫我供認?我們只仍否認不就是了麼?”
恆王啐道:“你看看你的世子妃,成何體統,竟鬧到這裡來了,若不是她,我又如何會向白樘服軟?先前是我們佔上風,可惜她經不起激,泄了我們的底氣,我若再堅持不認,只怕逼得他真的做出來,不管是向太子還是聖上透露恆王府跟此詭奇血案有關,又該如何?畢竟白樘那個性子,是不可捉摸的。趁着他還顧存體面,不如下了臺階。”
趙濤這才低下頭去。恆王又道:“切記,那蝴蝶留不得。”叮囑了一句,忽然又說:“當日你既然偷偷前去雲來客棧,如何有人一眼就能認出你來?”
趙濤卻也不得其所,只低頭沉思。
且說雲鬟隨着白樘出了王府,上馬回到刑部,見白樘在前,雲鬟忍不住緊走兩步,低聲便道:“恆王世子所說,只怕有些隱瞞。”
白樘掃她一眼:“你聽出來了?”
雲鬟道:“區區一個歌姬,又是多年不照面,如何世子會停車相助?何況,徐曉被殺時候的蝴蝶就是從恆王府流出……另外朱姬既然只是個歌姬,如何有能耐連殺四人?”
這被殺幾人之中,除了杜穎死在客棧,其他英梓錦死在國公府,林華死在御史府,徐曉死在太尉府,卻都是高門大戶,尋常難以進入的,這朱姬卻能悄無聲息潛入,且神不知鬼不覺殺人。
白樘道:“我先前曾聽聞,恆王府內多養有一些奇人異客,各懷能爲,行一些隱秘之事……這朱姬多半也是其中之一。”
雲鬟嘆道:“原來如此。其實那日我還在刑部見過她,見那般瘦弱矮小,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白樘聽她口吻有些怨嘆之意,便道:“故而人不可貌相……”尚未說完,忽地目光微動,看見前方一道人影。
雲鬟因正顧念那朱姬之事,此刻正回想當日所見朱姬的容貌舉止,卻是個斂眉垂首、看着沉默的女子罷了。而在雲來客棧外所見那道男裝人影,着寬大長衫,低低戴帽,又未曾看見臉容,因此竟當面不識。
她一邊兒想,因又想聽白樘說話,便只微微低頭,目光瞥着他的天藍色的袍擺,循循而行,也並不看路。
正欲拐彎之時,忽然見白樘身形停住,耳畔聽道:“參見世子,世子如何在此?”
雲鬟驀地擡頭,卻見前方一步之遙,果然是趙黼立在那裡,正笑吟吟地,目光逡巡在兩人之間,笑道:“我如何不能在這兒?”
白樘道:“世子可是有事?”
趙黼道:“並沒有什麼要緊大事,只是我看侍郎跟謝推府倒像是有‘事’?”
雲鬟正垂首,聞言眉心微蹙。白樘仍是神色淡然道:“方纔略說了幾句有關案情的話。此刻我正有要事,且稍後再奉茶。”
趙黼道:“先前我見巽風如被鬼攆似的跑了過去,可見事急,侍郎且去就是了,不必理會我。”
白樘又行一禮,邁步而行。
雲鬟跟在身後,才走到趙黼身旁,趙黼便舉手攔下,故意對白樘道:“我找謝推府有些事兒,還請侍郎大人成全。”
白樘止步回身,依舊面無波瀾,淡聲道:“請自便。”
眼見白樘轉過廊下,雲鬟道:“世子有何事?”
趙黼圍着她轉了一圈兒,打量着問:“你幾時竟跟在他身旁當差了?昨兒明明不是這樣的?”
雲鬟道:“先前侍郎去恆王府,用到了我。”又加一句:”原本巽風也在,只是事情緊急,才先回來的。“
趙黼眉間原本已經有些
作者有話要說: 冷意,聽了雲鬟末尾一句,便撇了撇嘴,道:“以後不許跟他單獨一起,看着礙眼。”
雲鬟無語,只得問道:“你今兒來是有事?”
趙黼道:“還真的是有正經事。”
雲鬟擡眸,趙黼竟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意:“這都想不到?我今兒是特來探監的。”
謝謝萌物們~~(づ ̄3 ̄)づ╭~
又有小夥伴猜中是郭司空的妾室了,壽包案好像也有真相帝,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