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各界,廣袤無際,任一已被探知的界土,尚無那一界是被人跡完全所至。而在界與界的相連處,是人類唯一找到的界土邊緣。界與界之間,互相往來,距離過遠,極是耗時。對於爭朝夕修煉的修士來說,無法在短時期內穿越各界,尋找上古遺蹟,或是他界靈材,無疑是糟透了。
歷來,唯有富甲一方的世家,或稱霸一方的巨派,可用無上法器,來回穿梭於各界之間,將無數天地珍材收入囊中。對於數以億計的鴻蒙修士來說,仍是普通人佔絕大多數。亦即是說,絕大多數人只能憑藉一雙腿腳,來往於界與界之間。
直至一千三百年前,人族中出現了兩位奇絕之士,合二人之力,參透太古金胎石法陣的符紋,創世般的研磨出一種新型的傳送法陣。此法陣一經面世,很多不足之處顯而易見,可以說是不十分完美。確也不可否認的是,從根本上改變了界與界之間的溝通與交流,極大的促進了人族修士的發展。幾乎被公認爲是,當今修行盛世的基礎所在。
最明顯的一個結果是,自從此傳送法陣投入使用後,各界的門派勢力,如雨後春筍般的爆發。甚至在某些界土中,這些新崛起的勢力,成了地地道道的地頭蛇。連三宮四會九殿的人,亦要避讓三分。
經千年之久,傳送法陣早已遍佈鴻蒙最主要的州。譬如,流沙界中勝州的鄄城,就有五處法陣啓動地。而像三宮所把控的一些城中,則有十處以上的法陣啓動地。是以,一個城中有多少傳送法陣的啓動地,已經成爲了這個城市是否繁榮的最重要標記。
辰時時分,鄄城正西向的一座人造假山下,人頭攢動。當鐘聲響起後,所有人分列兩排,緩緩向一山洞走去。而在進入山洞的這一段距離上,中間是一條深溝,溝兩面是隻能單人行走的通道。在通道匯合處,有兩張石桌,各有兩位神意境修士監管,分別收取所守通道上的修士的靈晶。一切顯得是那麼涇渭分明。
每次乘坐法陣,需要二十顆靈晶。每一法陣,最多可容載六百人。故而,共同控制傳送法陣的元始閣與神仙會,每一天只法陣的收入,足矣讓人歎爲觀止。更別說像這種老資歷的商會,每天流入的奇材珍寶了。話說,只有一個神仙會,就將真武殿這樣的大派,壓制了足足十幾代人,那不是沒有道理的。曾經,真武殿意圖用武力解決此事,卻仍以失敗告終。
且說,當六百人進入法陣後,法陣的空間仍是顯得寬敞。只見神仙會的一人走到西北角,元始閣的一人走到東南角,二人同時在一暗處放入一顆芙蓉靈晶。陣外一人大聲喊道:“法陣啓動!”
緊接着,“轟隆”一聲巨響,此山洞內的一塊巨石極速離地而起,消失在假山中。而在法陣入口的外面,卻多了一面牆。這種驚爲天人的創設,的確是人族紀元以來,最大的發明創造。
法陣中的人,除了剛啓動那一下外,再也感覺不到巨石在移動。此時,法陣內的人已開始放鬆。
靠西南角的一位駝背長吁一口氣,朝身邊的四人說道:“聽說,混沌殿又探到一座晶礦。他孃的,真是走狗屎運。”
另一個麻臉壯漢張口大笑,他那兩排黃牙,看着就讓人想吐,粗聲說:“混沌殿,在探晶礦這一方面,連三宮四會都有所不及的。這根本不奇怪。此次,他們能在樉城的穿腸谷找到這座晶礦,不知道又死了多少人。”
一個清瘦的老者“嘿嘿”的乾笑幾聲,用沙啞的聲音說:“死人,有什麼關係?無論怎麼死,死的都是一些賤骨頭。那天姥山上的弟子,一點皮毛都傷不到。只是,能把混沌殿逼到在自家地盤上,犯險挖礦。可見,這一次與靈霄堂交惡,恐怕是要動真格的了。”
一人輕哼一聲,說:“九殿,還是差了太多。就連擁有三位天罡境的真武殿,都被神仙會死死壓制在東南一角,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何況混沌殿呢!”
一人斥罵道:“老五,一知半解,你就少放臭屁。現下的九殿中,真武殿是公認的最弱的一派。雖說真武殿有三位天罡境的大真人是不假,但只有區區三十六位元丹境的修士,也不假。至於新一代的神意境人數,跟另外十一派比起來,簡直就是個零頭還不如。就連元丹境人數第二少的焚天殿,也足足有六十六位之多。所以說,有了三位天罡境的修士,也只求個自保而已。
混沌殿有足足八十二位元丹境修士,還有一位天罡境祖師爺坐鎮。要我看,靈霄堂雖強,但恐怕還沒到與混沌殿動手的地步。與其說是與靈霄堂交惡,倒不如說是爲了尋找上古神兵混沌刀來的實在。”
五人正說時,一張極其俊秀的臉湊了過來,臉帶微笑的問道:“小生剛纔聽聞五位品論各派實力,實在是佩服之至。小生想問下,若說某一派有三位歸元境的大真人,大概能有什麼實力?在三宮九殿中,能排到第幾位?”
沒想到,此話一出,不只這五人大笑起來,就連周圍的幾人,也笑了起來。哪個罵老五的人臉一沉,說:“小子,這世上的消息,也是值靈晶的。你要是肯出一顆靈晶,我倒也可以趁着這點時間,給你說上一說。”
少年笑着道:“我也沒靈晶!這不正準備去蔭州採集呢麼!只是,我與十二大派毫無瓜葛,不聽也罷!諸位,叨擾了!”說着,一揮袖,獨自走在另一邊。
另外一個角落的一人淡淡的說道:“簡直是癡人做夢。自三宮九殿創立以來,從沒那派同時擁有過三位歸元境的修士。”
少年閉目清閒,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那也就是說,一旦擁有了三位歸元境修士,此派將會是實力第一的門派咯!哎呀,好像真的很難。”
身旁一人像看白癡似的看着這位少年,搖頭道:“若說三宮中,任意一派有此人數,說第一不爲過。但要說是在九殿中,最多排第四。無知小兒,確實無知的可愛。”
這附近正說的熱鬧時,一位神意境的修士走過來,橫目掃視了剛纔說話的幾人一眼,所有人頓時安靜下來,連大氣也不敢出。
雖說衆人說了幾句,卻仍只是倏忽之間的感覺,法陣便又重重降落,一些道行低微的修士,被震盪的頭暈眼花。待衆人走出法陣後,卻是大雨連天,不少人開始叫苦。而法陣內的哪位少年,在向一人打聽樉城的穿腸谷後,便率先消失在大雨中。
附近的人這才反應過來,一人大聲說道:“剛纔,哪位十六、七歲的少年,不會是靈霄堂的人吧。他怎麼打聽穿腸谷的方位呢。”
一人應聲道:“若是靈霄堂真敢派區區一介凝元境初階的門人,前往穿腸谷查探,那無疑是送死。”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管他呢,不知死活的東西!”“乳臭未乾的小子,大概還不知道混沌殿的手段。”“這已經是樉城境內,離穿腸谷倒是不遠,但是,又有誰敢輕易靠近呢。”
約半個時辰後,大雨方止,衆人才朝四面八方走去。但有五人,卻是朝着哪少年離去的方向而去。
*****
話說,這位少年,正是獨孤陽明。經得兩位師兄同意後,次日一大早,就已下山,早早來到去濮陽界的陣口處等候。
在法陣內,聽到混沌殿與穿腸谷,又想起在平和嶺上見到的混沌殿弟子,個個是滿身暴唳之氣。故而,經過慎重的推斷後,確定要找的人,恐怕就在這穿腸谷中。
當他冒着大雨去穿腸谷時,由於人生地不熟,走錯了幾條道。本地人的口音,一時又聽不太清楚,只能找哪些經常在各界走動的人,打聽道路。花費靈晶事小,來回一折騰下,卻誤了不少時辰。剛進入樉城正街後,便發現有人跟蹤自己。當然,要發現這事,並不是說他的道行有多深,而更像是他的先天本能。或許,沒有這種本能,他根本沒任何機會活到今天。
獨孤陽明悠閒的在一家小麪館吃了三大碗麪,發現跟蹤之人伏於暗處的小巷內。心道:“跟小爺玩這套。要是我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還能活到今天?”眉頭一皺,輕笑一聲,忖道:“有了!咱們互相利用一下,也挺好的!”付完飯錢後,快速朝反方向走去。
跟蹤之人見他忽而進入元始閣,又從神仙會出來,再與靈霄堂的人爭吵一番,也在太白樓買了些東西。這四大商會,可是一家沒落的逛了個遍。又詳細打聽了一下穿腸谷的所在地,便飛也似的消失在樉城主城內,去的方向正是穿腸谷。
*****
穿腸谷,在樉城的正北,四面環山,毒蟲遍佈,毒瘴瀰漫。要想進入谷中,只有三條道路,且皆是被混沌殿的神意境弟子把守。這還其次,更主要的是沒有混沌殿特製的藥丸,道行在神意境及以下的修士,是無法抵禦這歷經千萬年形成的毒瘴罩的侵蝕。
相傳,上古神兵混沌神刀,就落在了這谷內。但是混沌殿在此經營數萬年,仍沒找到。
獨孤陽明來至此谷後,自然也不敢靠的太近,只得掩在周圍的草木中,遠遠繞行,仔細觀察地形。接連三天,始終找不到任何進谷的機會,卻在草叢中抓了數十條毒蛇、幾隻蟾蜍。但是跟蹤自己的人,也沒放棄,只是他們似乎更怕混沌
殿,離得更遠些。
第四天,又是一場瓢潑大雨,風勁雨急,雷電咆哮。無處藏身的獨孤陽明,站在雨中,靜靜的看着遠處的穿腸谷,心道:“混沌殿真厲害,知道別人在四周窺視,也不會來巡視。看來,他們真的十分相信,這穿腸谷的天然屏障十分保險。”
大雨下了一刻鐘後,穿腸谷的正西一丘嶺處,竟似開了道天門一般,將毒瘴層隔開。獨孤陽明心中一喜,快速衝過去,進入穿腸谷的山體中。沿着泥濘的山道,緩緩走向谷周圍的山頂。走着走着,不由怒罵道:“這是什麼穿腸谷嘛?簡直就是個臉盆形的地方。”又笑着道:“沒想到,靈霄堂的這丹藥,藥效還真不差。”
因有了兩顆無名珠子與準備充足的丹藥,再加上太白樓特製的一種皮衣,身上裹的嚴嚴實實的獨孤陽明,根本不在乎這裡面的毒蟲。有些高品階的毒蟲,反成了他的靈材。
爬不多時,便來到盆地西邊的頂部,爲防被人發現,快速爬上一棵大樹,將身子完全掩映在樹葉中,這才放心的朝盆地內看去。心中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連他這樣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現象。
只見在隱隱泛出藍光的壁面上,攀爬着數千人。他們各揹着一個小背蔞,腰間繫着枯藤,按着劃定的線紋,用手中的小錘不停的敲打着。而在壁面下方,有一張巨大的圓木桌,桌旁坐着數十人,悠閒的喝着酒與茶,說說笑笑。
對於歷經人間冷暖的獨孤陽明來說,這倒也沒什麼了。心道:“我也去過陽黃島上的晶礦,也跟海牛族的人問過一些關於晶礦的事。怎麼沒聽說過這種晶礦呢?看來,有機會,還得去書堂找找相關書籍。”
這些念頭,也只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他的目光開始凝重起來,仔細的看着壁面上的每一個身影。此刻,他是多麼希望看到哪道熟悉的背影,又極怕看到了。在這種極端矛盾的心理驅使下,頭兩遍,算是極仔細。第三遍的時候,已經連壁面上的人數,都已經數清了,輕聲道:“三千一百人!卻是沒老三的背影!看來,是我多慮了。他孃的!”
再確認一遍後,確認確實沒結拜義弟的身影后,爲防夜長夢多,便欲趕緊離開。剛走了幾步,大聲道:“壞了,剛纔太緊張,沒發現雨都停了。以我的道行,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安全通過這瘴層。”不由得怒罵起來,卻也無可奈何。
眼見天色已晚,知道無論如何,今天也是走不出去的了。便回到剛纔的大樹上,小心的清理了一遍,在大樹的一個三杈枝椏周圍,認真的撒上一些褐色粉末。看着一些毒蟲退避三舍,這才放心。
被困的第一天,還指望着趕緊下場雨呢!故而,那兒也沒去,只是在大樹上靜靜的看着對面壁面上的人影。有時,看到一人因體力不支,直接掉下崖喪命。不見下面的人收屍,卻只見他們給屍體上撒一種粉末,屍體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有時,一些人還掉在枯藤上,但被人發現時,已經死去多時。他們的下場,都是被一種無名的藥粉處理的乾乾淨淨。這還只是一天內看到的。
第二日,眼見下雨無望,獨孤陽明也不忍心再看下去,心道:“反正老三不在裡面,死誰,管我屁事。”莫不如趁着被困的時間,多餘抓下毒蟲。有些,好像還是煉陣法的靈材呢。
儘管這穿腸谷中的毒蟲厲害,卻也奈何不了獨孤陽明。獨孤陽明用神仙會的一種手套,一抓一個準。如此,又折騰了兩日,將這棵大樹周圍三丈以內,給仔細的掃蕩了一遍。看着如意腰帶中的毒蟲、蟲卵、蟾蜍、自己叫不上名字的毒蛇,還有蜈蚣之類的,種類繁多,還有幾株妖紅的靈草與靈花。
忖道:“原來,這穿腸谷真正厲害的,就是外面的這層毒瘴罩了。想來,定是這毒瘴罩已經可以吸取毒蟲的溢出精氣了,故而纔會形成這見鬼的罩層。若真是這樣,哪我抓到的這些東西,可都是成品極佳的靈材了呢!”
只是,此刻,獨孤陽明沒一點喜悅之情,暗自道:“這已經是第七日了!我可是與兩位師兄說好的,十天內,必回。這樣下去,要是再不下雨,我準備的辟穀丹,都不夠了呢!”
在第七日的午時,獨孤陽明在回大樹的時候,順手拿起自己丟了好幾遍的一截鐵片,一路無聊的敲打着樹木,回到大樹上。習慣性的向盆地處看了一眼,整個人嚇了一跳。只一個多時辰,那片盆地處,已經是人去樓空,寂靜無聲。心道:“出什麼事了?這短短的功夫,混沌殿的人已經全部撤走了。”
正緊張時,無數熟悉的“嘶、嘶”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