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附近大型百貨公司購物中心密集, 靳承宇把車子駛出街口找了個位置停好，讓常歡顏在車上等着。半小時後他回到車裡，將一雙簇新的銀灰色平跟羊皮軟底鞋遞給她, 淺口性感的小尖頭, 鞋面上嵌飾着施華洛世奇水鑽。
常歡顏試上腳非常合適舒服, 說實話她相當中意, 搭配短裙長裙都OK, 穿在腳上高貴又閃耀，只是平時穿去上班會極爲惹眼，不論牌子還是款式。
“幾靚啊, 搭配你昨天參加酒會的那條黑裙子正合適。”靳承宇身靠進座椅裡側低頭瞧着她的腳。
常歡顏擡眼瞄了瞄他，遂又半垂下, 心裡想, 要不要把買鞋的錢還給他, 這麼貴的鞋要她給錢真是肉疼得很，但不把錢給他又似乎。。。。。。
正糾結掂量着, 只聽他沉聲問道：“我看你一直拿着，是什麼？”
常歡顏轉過臉去，看到他望着她放在座椅邊上的紅褐色啞光紙袋，袋子上壓印着的金色凹面品牌LOGO隱然透出光芒。
“袖釦。”她遲疑了一下回答。
“噢？”靳承宇揚了揚眉，“我可以看看嗎？”
沒等常歡顏回應, 他已經伸手探入紙袋, 從裡面摸出一個精緻小巧的絲絨盒, 打開來, 取出其中一枚捻了捻像是在運用大腦思索什麼, “打算送給誰的？”他說完把袖釦放回去合上蓋子。
送給誰？常歡顏略微一怔，俄然醒悟她第一眼即被這對袖釦吸引, 完全因爲那就是他的風格。當時眼睛掃過去看到旁邊還有紅瑪瑙的，那副袖釦透着書香氣質，如果她心裡想着要送給唐禮信，必定會選擇紅瑪瑙那對。
原來在她心底某個看不見的地方。。。仍然固執地存有對他的情愛。現在她的心揹負着兩種最爲極至最爲沉重的感情——愛與恨，它們交加碰撞甚至糅合在一起，像塊堅硬無比的巨石壓在她心上，讓她的心無法承受而扭曲變形。。。。。。
“你喜歡就送給你吧。”她望着窗外，無奈又疲憊地低嘆一口氣道。
“你打算送給另一個男人的東西不適合我。”他冷淡地說，“我不收垃圾。”
聽了這話，她心頭隱隱冒起了點點火星，對他皺皺眉頭不悅道，“你怎麼就斷定我是要送給哪個男人的？”
“不是嗎？”他反問，神情淡漠，語氣詭譎陰沉。
常歡顏心裡的火星急速竄高，表面卻是一片平靜，“是，對，你說的沒錯，我是買了要送給禮信的，有問題嗎？也不關你的事吧？”她用幽靜的聲音冷然說道，“而且我的東西也不會送給垃圾。”
“好，很好。”靳承宇點着頭似是咬牙切齒說道，一面發動了車子，右腳輕點，靈敏的油門響應迅速動力強勁，汽車不見絲毫的遲疑平穩地飛馳起來。
常歡顏偏頭斜睨了一眼他的腿，感覺他搭在油門上的腳一點點下壓。。。下壓。。。沒來由地，她猝然驚跳，心下一緊，背脊深靠入座椅裡，彷彿聽到發動機低沉沉的怒吼，這應該也是他心底兇暴的聲音吧。
車子的速度加快，但遇到車流人流密集的路段路口，他會及時收油門減速避讓，自小暈染薰陶出的素質修養和自律能力使他在慍怒之下依舊保持着公德心。也虧得他的駕駛技術純熟穩健，還有這輛寶馬750無論閒庭信步還是奔騰飛馳均收放自如，隨他所欲差遣掌控。
雙方都無話可說陷於僵局，靳承宇沒有抄近路送她回去，而是兜大圈選擇寬闊的路面飆車，油門幾乎被他踩到底。
常歡顏起初尚有點驚，在兜了兩圈後適應了，緊繃的身子也逐漸放鬆下來，當感覺他將油門踩到底時，這輛寶馬猶如逸塵斷鞅的汗血寶馬風馳電掣向前，她竟然有一騎絕塵追風趕日的感覺。
好吧，踩吧，踩吧，使勁踩油門吧，有能耐就一腳踩到底別鬆腳，敢不敢再有能耐點，全速直接撞上路邊的花帶。。。。。。常歡顏暗暗在心裡發狠地想。
這個時候靳承宇反倒放慢了車速，彷彿精通讀心術一般清楚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她窺視了他一眼，神色仍舊是慣有的冷峻沉凝，只是先前的陰霾之氣少了些，面部肌肉也沒那麼僵硬了。
他很快將她送到家，一路沉默，只在她臨下車前他才帶着一臉閒淡從容的神氣跟她說再見。
她就這般心煩意冗地回到家裡，愛恨的千絲萬縷糾纏拉扯着她的心，愈發成了令人疼痛的煎熬。
她把他買的那雙新鞋換下來放入包裝盒裡收妥，尋思哪天找個機會還給他。
日子無聲無息繼續，上班又下班，關在房裡畫畫，偶爾和蔣蕎她們出去瘋一回，偶爾和唐禮信出去吃頓飯，夜深人靜時，她仍會想起那個讓自己刻骨銘心男人。
就如此度過了大半個月，這段時間裡靳承宇沒再打擾她。其實如果不刻意的話，他們平時是很難碰上面的，一個在12樓，一個在6樓，各盡各的職責，各過各的人生，就如同兩條火車的鐵軌不知會在哪個站點上相交併軌，然後又在某個陌生的站點再次分作了兩條。。。
週末下午唐禮信打電話來，問她有沒有興趣看話劇。咋一聽，常歡顏先是愣了楞神，隨後想起曾經聽他提過喜歡話劇。她爽快地一口答應了，儘管很多年沒接觸過話劇了，但唐禮信張嘴邀請她是不會拒絕的。
“是什麼戲？”晚上七點多唐禮信來接她，上了車她纔想起問是什麼劇。多年前剛到倫敦時看過一場芭蕾舞劇，當時她是個窮學生，花十鎊左右買座位不太好的票。和靳承宇戀愛後，有時候也會去看音樂劇，她記得他們一起看的第一場音樂劇是Les Miserables，老實說她對歌劇音樂劇之類的不是太有興趣。
“愛情喜劇《我和前妻有個約會》。”唐禮信溫和笑了笑，“聽看過的朋友說挺不錯。”
常歡顏神色一滯，立即想到她和靳承宇，正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藝術總是脫離不了生活的影子，每個人何嘗不是自己戲中的角色呢？
真的可以再重新來過嗎？
“怎麼了？”唐禮信輕聲問，她突然的沉默讓他覺得奇怪。
“沒有，”常歡顏定定神，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你是第二個帶我去看話劇的男人。”
“喔？”唐禮信眼帶詢問地看了看她，“那第一個是。。。”
“我爸爸。”常歡顏喃喃道，瞳仁裡浮起一絲思念的傷感稍縱即逝，而後轉過臉看着他笑說，“不過是童話劇。”
“如果你想重溫童年，又不介意坐在小朋友中間的話，改天我帶你去看兒童話劇。”唐禮信半開玩笑說。
常歡顏一下子笑起來，鬱悶的心情暫時舒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