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凌亂的生活慢慢規律起來。
每天早上準時起來登上這座無名大山,雖然再沒有見到什麼野豬王東北虎與黑瞎子,不過徐饒倒是慢慢適應了這極具耗費體力的登山活動。
從中午到晚上,徐饒則一頭鑽進了這七步殺之中,這一崩一挺一靠已經練了成千上萬遍,但徐饒卻一點都不會覺得枯燥,每天都一臉不滿足的看着太陽落下來。
晚上同樣會藉着月光一次次對洪擎蒼髮起挑戰,這一切漸漸的變的得心應手起來,有時還會跟洪擎蒼下上幾盤,不過每一次徐饒都被殺的遍體鱗傷。
日子就這樣如同齒輪一般不停轉動着,徐饒的身體慢慢變的堅實起來,七步殺也一次比一次穩健,登山也不會被洪擎蒼與牟牛下來,象棋水平也得到了質的提升 ,但儘管如此,徐饒卻像是剛剛接觸到這個世界美妙的孩子,一股腦的把洪擎蒼 教給他的,不管能不能消化掉,全部都吞到了肚子裡,讓時間這東西慢慢的醞釀 。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徐饒終於能夠把八風不動的洪擎蒼撼動幾分,能夠在棋盤上僥倖的跟洪擎蒼旗鼓相當,能夠面色不改的喝下最苦的藥。
又是一個徐饒被殺的遍體鱗傷的晚上,儘管徐饒絞盡腦汁也不能扭轉這一盤棋,最終極其不甘的放下手中緊緊握着的棋子,無奈的投降。
洪擎蒼笑笑,這盤雖然一開始徐饒僥倖佔了上風,但顯然後勁不足,被洪擎蒼來 了幾次釜底抽薪,徐饒這盤徹底失去了優勢,剩下的只有被洪擎蒼追着打。
“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洪擎蒼看着擺着棋盤,欲要跟自己再殺上一盤的徐饒道。
“什麼日子?”徐饒不經意的問道。
“還有大約一個小時,就大年初一了。”洪擎蒼聲音無比平靜道,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時間觀念已經變的無比的模糊,除了春夏秋冬以爲,似乎什麼都不算那麼 重要。
徐饒愣了愣,想不到日子過的如此之快,自己竟然已經來到了這裡一個月之久,最可怕的是徐饒竟然什麼都沒有察覺的到,這個常常讓徐饒孤獨無比的節日,就 這樣無聲無息的來了。
“過了今年,我就二十二了。”徐饒喃喃着,年輪這東西,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 ,折磨人心,甚至讓人來不及感嘆,那最需要感嘆的時間就這樣悄然流逝。
“不着急,纔剛剛開始。”洪擎蒼說着,看着慢慢擺好的棋盤,一時陷入了沉思 。
徐饒沒有着急動棋子,此刻心中有些千萬情緒,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或許因爲這個最特別的日子,繁衍出了最特別的孤獨,給徐饒一種他們就這樣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被人徹底遺忘了,在這個大喜的日子感覺到大悲,或許這是最倒黴的事情了。
“新年快樂。”徐饒很尷尬的說着。
洪擎蒼一陣大笑,卻沒有嘲弄的意思,這個在他眼皮底下慢慢成熟起來的徐饒,總是如此,雖然算不上卑微,但總有一種讓人心疼的感覺。
“我是不是該包個大紅包給你?”洪擎蒼難得的開了個玩笑,這個家家團圓的日子,這兩個似乎不會有任何瓜葛的大老爺們,就這樣聊着,雖然不着邊際了點,但此刻他們眼皮底下,只有他們,僅此而已罷了。
徐饒笑了,撓了撓頭上漸漸長出來的頭髮道:“紅包就免了,把七步殺剩下教給我就好。”
“好好好,一定教給你。”洪擎蒼看着一臉期望的徐饒,擺了擺手無奈道,雖然 洪擎蒼格外想要看着徐饒出人頭地,但是洪擎蒼打心眼裡想讓徐饒休息一兩天,雖然徐饒比這個世界任何人都需要拼命,但命就只有這麼一條,糟蹋了,就真糟蹋了,或許這就是屬於徐饒永遠無法抹去的悲哀,如果倘若某天徐饒真的死了,那麼徐饒所做的這些,註定會成爲最悲哀最悲哀的事情。
“說好了。”徐饒再次確認了一遍道。
“說好了。”洪擎蒼的表情更加的無奈。
徐饒一臉興奮的笑了,或許對徐饒來說,這是最好的禮物,但對洪擎蒼來說,這無疑是最差的禮物。
“今天晚上就放你一晚上假,隨便消遣去吧。”洪擎蒼擺了擺手,意識徐饒不需要再陪他下棋。
“這荒郊野外,我能夠消遣什麼?”這次換了徐饒變的無奈。
“滾犢子。”洪擎蒼直截了當的說着。
徐饒一臉調笑的點了點頭,拍屁股走人,做到屋門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一臉鄭重其事的看着洪擎蒼。
“要做什麼?”洪擎蒼看着一臉默哀之心大於死的徐饒。
徐饒做了出一個洪擎蒼起雞皮疙瘩的舉動,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不等洪擎蒼髮作,一臉得意的笑容逃一般離開了房間。
屋外冷的刺骨,徐饒吸了吸有些發酸的鼻子,眼前是被白雪覆蓋的大山,月光打在白雪上,美的讓人打心眼裡感到孤獨。徐饒摸了摸鼻子,寒風打在臉上,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冷,像是這座大山給予徐饒 的迴應一般,或許在不知不覺,這小興安嶺,也漸漸記住了有這麼一號人的存在 。
特殊的日子,總會讓人特殊的情緒,過的還算充實的徐饒,總覺得在這一天自己 少了些什麼,也許看着眼前這一片美不勝收已經足夠了,但是怎麼說身邊少了一 個可以描述這江山如畫的人。
摸出那常年關機的手機,徐饒抱着僥倖心理的開機。
一秒,兩秒,三秒。
手機屏幕亮起微弱的光。
開機動畫閃過,徐饒滿懷期待的看着手機屏幕,但看到那僅此的百分之五的電量 後,徐饒的表情又慢慢的變的苦澀起來。
翻了翻手機通訊錄,可憐的幾個號碼,在看到穎的聯繫人姓名時,徐饒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抖,猶豫片刻,徐饒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用仍然顫抖的手指按下了撥通鍵。
徐饒小心翼翼的把手機防到耳邊,就這樣靜靜的聽着忙音,一聲一聲的響過,讓本來可以與洪擎蒼平穩交談的徐饒不能自已着。
但對面顯然沒有接通的意思,這讓徐饒很是沮喪,像是冥冥之中又丟失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想着自己還是放不下自己這一段唯一的感情,這讓徐饒不得不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拖泥帶水的心,更痛恨自己的心軟,即便是被刺的遍體鱗傷,仍然把所有的錯往自己一個人的身上拉、
最終徐饒選擇了放棄,徐饒無力的鬆開手機,任由這對他來說可能無比寶貴的東西落到地上,習慣性的看了看手腕上已經變的破舊的手錶,時針分針仍然轉動着,這讓徐饒不得不感嘆這手錶的小強能力,還差幾分鐘就到了凌晨十二點,呆呆的看着眼前這已經美到不能再美的景象,徐饒終於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哪怕是誰也好,徐饒想要一個人陪他看着風景,無論是誰,但即便是這樣,也不會有誰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是中國最北,最冷,最偏僻而又荒無人煙的地方,現在能夠陪伴徐饒的,只有山中的猛獸,還有一個比猛獸還要可怕的男人。
“叮鈴鈴..”
雪地中的手機響了,徐饒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狂喜的拿起手機,卻發現來電號碼是個未知的號碼。
徐饒手指顫抖的接通。
對面沉默着,徐饒也嚥了一口口水跟着沉默着,但心中卻焦急無比,誰也不知道自己手機這可憐的電量到底能夠撐多久。
“過的怎麼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算不上好聽,甚至有一絲沙啞在其中,像是一個累極了的人所說的話一般。
“還不錯,你呢?”徐饒聽到這熟悉無比的聲音,某種東西在眼眶中涌出,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再顫抖的說着。
對面沉默了,就像是在把捏着徐饒的心一般。
“不怎麼樣。”久久沉默之後,對面的女人輕聲道。
徐饒只感覺心被什麼撕裂一般,卻找不到任何能夠縫合的辦法,只能這樣眼睜睜看着最美麗的東西這樣一點一點的消逝。
“就這樣吧。”女人說着,結束了這荒唐無比的對話。
徐饒聽着掛斷手機的聲音,一陣若有若無,他終於明白,對面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女人,已經變的漸漸陌生起來,似乎一切都在證明着,他與她,早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徐饒揉了揉眼,這才發現自己哭了,卻不由得的自嘲的笑了,像是一個神經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