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劍靈自三歲就跟母親修行,至今已經有十年,修煉到練氣四層的凝神境,雖然速度不算快,但他天性隨和,修煉起來不急不搶,又沒有人逼他,根基打得極牢,許丹青不但不責怪他,反而誇讚他這樣修行,將來不但一片坦途,不會遇到瓶頸,更沒有走火入魔的危險,而且有朝一日厚積薄發,幾乎不用經過朝元境就能直接凝成金丹修成散仙。
“你現在是凝神境初期魂魄開始凝鍊,再過些時就能夠陰神出遊。咱們由北冥丹氣練出來的陰神有一個最特殊的妙處,就是能夠吞噬吸收其他魂魄真氣力量爲己用,不過你師祖曾經立下規矩,本門中任何人不準吞食其他人的元神魂魄,否則立即逐出師門,還要廢除道法抹除記憶送入輪迴,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違犯!”
“娘你就放心吧,我是一定不會吃別人的靈魂的!”葉劍靈很是堅決地保證。
許丹青憂心忡忡地嘆息:“咱們這門功夫,是鬼道修行者的剋星,地肺山天目鬼王當年要強娶我爲妃,就是忌憚孃的北冥吸星術。我若是遭遇不測,他定然會來抓你索要功法,你千萬要小心。”
她說到這裡,從懷裡拿出一個門型的掛墜,親手給兒子帶上。
“這是摩竭神牌,娘你怎麼給我?”
掛墜很普通,兩根華表撐着一片雲彩,紋理間還掛着少許污濁。
但葉劍靈知道,母親把這牌子看得比自己的黃泉劍還要寶貴,除了跟人在牀上的採補的時候,否則都要帶在脖子上的,彷彿一刻感覺不到它就要失去了似的。
“這不是什麼神牌,那都是娘編出來糊弄那些凡人的。”許丹青輕輕地摸索着金牌上的紋理,“這寶貝是我在摩竭山中無意中得到的,孃的長生宮進出全要靠它,所以娘管它叫長生牌。這寶貝到底有什麼作用,娘參悟了二百年也沒有弄明白,不過肯定跟長生宮仙府有關,我猜測它也是前輩仙人留下來的,我曾經用先天卦算過它的作用,卦象上顯示,它是咱們娘倆將來能夠解脫的關鍵。”
“既然是這樣,那娘你更應該把它帶在身邊了。”
葉劍靈想要把牌子摘下來還給母親,許丹青把他的手按住:“沒有用的,我這次惡貫滿盈,必死無疑了,不過從卦象上看,在死劫之中還有一線生機,關鍵就在這長生牌上,就在摩竭山中,就在那十萬摩竭族人身上。所以我死之後,你要回到摩竭山去,善待摩竭族人。我推測應該跟長生宮有關,仙府裡面肯定有前輩仙人留下來的仙丹法寶就是咱們的生機,只是我破不了宮殿後面的仙陣。”
“咱們的生機既然在摩竭山,咱們怎麼不躲到那裡去?天目鬼王他們不知道你是摩羯女神的身份,更不知道長生宮的存在,咱們只要躲到那裡去,他們不就找不到了嗎?”葉劍靈還不能夠深刻了解氣數劫運的意義,總覺得可以躲過去。
“傻孩子,劫數這個東西,躲是躲不了的,天劫人劫,各種死劫一起來,娘就算是擁有天仙的實力,把陽神寄託在宇宙虛空之中,劫難臨頭,也難逃隕落。”
娘兩個正說着,洞外有赤焰鬼使進來報事。
許丹青座下共有五大鬼使,原本全都是兇魂戾鬼,惡靈中的霸王,被她收服之後,傳授鬼修法術,平時替許丹青統帥落霞山七十二洞陰鬼。
赤焰鬼使有練氣十層朝元境的修爲,還差一步就能煉成一顆鬼丹,修成鬼仙。
他平時凝練出高大魁梧的身體,火紅的頭髮,看上去跟個莽漢一般,即使是修爲很高的練氣士,也很難看出他和生人的區別來。
赤焰鬼使恭敬地稟報:“娘娘,黃角大仙又來了,說是有萬分緊急的事情要求見娘娘,還說此事關係到天下氣運,讓您務必見他一見。”
“這就是孃的災星到了。”慌亂的表情在許丹青臉上一閃而逝,反而有一種視死如歸的解脫。
“那就不要見他好了!娘,咱們封住洞門,誰都不見!小火,去把那黃角仙轟出去,就說我娘不想見他!”葉劍靈幾乎是吼着說出這些話。
許丹青把他拉住,向赤焰鬼使說:“赤焰兒,去外面告訴黃角,就說我身體不適,讓他到後洞來見我。”
“娘!”
“孩兒莫急,我事先算過了,讓他進來相見,娘還有一線生機,若是閉門不見,便是必死無疑了。”許丹青把葉劍靈拉到後洞靠定山岩石壁站着,素手一揮,潭裡飛出一股泉水,將葉劍靈連頭帶腳裹住。
水波盪漾,葉劍靈的身影隨之模糊,進而透明消失。
他只覺周身清涼徹骨,寒氣像鋼針一樣刺入他的穴位經絡,使他渾身都沒有了知覺,彷彿身體消失了一般,不過意識仍然很清楚,還能清晰地看見洞裡的情況。
“娘娘,黃角大仙來了!”
隨着赤焰鬼使的一聲招呼,外面走進來一個身穿八卦道袍的道士,他頭戴太極金冠,腰繫金縷絲絛,臉上也泛着金燦燦的光芒,眼睛裡有精芒閃爍,頜下留着十分瀟灑的三縷長髯,手裡捻着一根白玉拂塵,乍一看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然而說起話來卻很不穩重,進門便喊:“娘娘,咱們的機會來了!”
許丹青很是淡定地坐在水潭旁邊的石榻上,眯縫着眼睛看他:“黃角兒,你也是一教之主,也該學學修身養性,喜怒由心了,總要有些城府,方纔能在天下人面前立下威嚴。像現在這樣毛躁,哪裡有半點仙家氣派?如何能夠爲百萬教衆做個表率?若是你師父在這裡,給你兩鞭子都是輕的!”
“娘娘說的是。”黃角仙在這裡很隨便,自己找了個石凳,伸手抓過來在許丹青面前坐下,嬉笑道,“數日不見,娘娘越發年輕貌美,嫵媚動人了!”
“少耍你那巧嘴!你家娘娘我今天心氣不順,你有什麼話就快點說,說完趕緊滾蛋,再要像上次那樣弄兩車不着調的廢話,我把你扔進黃泉井裡活剝了狗皮!”
許丹青除了自己的兒子,對任何人都是極心狠手辣,不假辭色的,他跟黃角仙的太平道人同輩,對待黃角仙這樣的晚輩更是打罵由心,今天是她算出不好,看出黃角仙的異樣,否則若是有人敢這樣當面調戲她,早就被扔進旁邊的水潭裡去了。
“娘娘莫急!娘娘莫急!我這次來確實有一件天大的好事來向您稟報。我太平道立教一百多年,教衆佈滿中土九州,數逾百萬,如果不是顧及重陽王朝氣數未盡,早就揭竿起義,創立道經中的極樂世界,太平天國了!你也知道,十年前當時還是太子的國君斬殺了天玄派的嫡系弟子,從此失了道門庇護,我師父派太平墓三尸入宮,去迷惑天子,攪亂社稷……”
“你師父那點功績,用不着在這裡跟我顯擺!你就直接說來了什麼機會。”
黃角仙滿臉得意,說完了他師父的手段,又要再吹噓一番自己的能耐,被許丹青不耐煩地打斷,有些訕訕:“是這麼回事,在一個月前,從苦惱海鐵城山萬魔聖境裡面跑出來一個大神魔,娘娘你可知這神魔原本是誰?”
“我哪知道!你少賣關子!”
“天玄派玄陽真人的師叔!”
“什麼?!”許丹青忍不住驚叫出來。
天玄派是天下第一大派,四大道門之首,玄陽真人更是純陽天仙,執掌天下正道之牛耳,任誰也想象不到,甚至不敢想象,那個從萬魔聖境裡出來的大神魔竟然會是他的師門長輩。
“難怪連四大道門聯手也擒不住他。”許丹青真被嚇得夠嗆。
黃角仙看到許丹青吃驚的樣子,更是滿意:“可不是,天玄派最擅長的就是推算陰陽術數,乾坤變化,更有天機玄光鏡這樣的絕品仙器,可以照遍乾坤,究察宇宙,連我們在這裡說話,都能在人家寶貝里顯示出來。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大神魔先就擾亂陰陽氣數,逆轉五行法運,使整個中土天機混亂模糊,他的藏身之處不但誰都推算不出來,就連玄陽真人請出那鎮教至寶也無法找到。”
“那神魔既然這般兇惡,如何能夠出得了萬魔聖境?不是說一切魔頭都無法飛躍那綿延百萬裡的三重苦惱海麼?”
“這個嘛,還得從上古時期的北斗神君說起……”
黃角仙說到最後這幾個字的時候,聲音漸輕,飄渺優越,引人入勝,雙目跟許丹青對視,眸子裡閃爍着晶亮的血芒,驟然一聲大喝,身子往後便倒,從天靈蓋裡脫出一道赤條條的血色人影,雙臂張開,向許丹青迎面撲去。
眼是心之苗,大神魔眸子裡的射出的兩道血色魔光,直接通過許丹青的雙眼射入她內心的最深處,心是存神之所,他用魔光釘住許丹青的元神,使她無法反抗,坐在那裡像癡傻了一般。
神魔朦朧的臉上現出猙獰的笑容,雙臂一身,一頭撲進許丹青的身體裡。
“譁!”一聲水響,許丹青整個身體四分五裂,碎成無數細小的銀色水滴。
“幽冥玄鏡替身大/法!”大神魔立即叫出這麼法術的名字,他似乎對北溟真人一脈的道法很是熟悉。
那些破碎的水滴像水銀一樣,泛着金屬光澤,在仙力控制下,迅速凝成一根根鋒利的銀針,全部都對準了大神魔的身體。
“雕蟲小技!”大神魔並沒有實實在在的身體,只是一團血氣形成的朦朧人形,也正因爲這樣,他可以任意變化延展自己身體的形狀。他把一隻右手迅速變大,彷彿一個簸箕,隨便撈了幾下,就把所有的銀針都抓在手裡,輕輕搓了幾把,那些針就都蒸發成了一縷縷的水汽。
“你既然不願意讓我吃,那我就先嚐嘗你兒子的味道!”大神魔已經看穿了許丹青的佈置,瞧見水幕後面隱着一個白白嫩嫩的少年,又是純陽的童男之身,無論是元神魂魄,還是身上的血肉皮骨,對他都是美味的大補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