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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氏看着閨女和侄女,個個燦若春花、朝氣蓬勃,青春嬌豔還在其次,最主要是臉上洋溢着發自內心的笑容,舉手投足無不靈動自然,讓看的人跟着心懷舒暢。
這纔是她們該有的模樣!
這時候,連她也對後日回村的情形期盼起來。當年張家拖兒帶女被押解出村,時隔六年,又回來了,世人都盼着這樣的時候吧!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六年並不長,有些人要用一生來證明這句話呢!
“冬至祭祖,各樣事都安排妥了?”鄭氏隨口問板栗。
其實她並不擔心,可是,丈夫、兒子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閨女又管着內宅的事,她閒着沒事幹,就只好問問表示關切。
板栗正在教苞谷“金雞獨立”,聽見娘問,忙抱起他,坐到鄭氏身邊,道:“都妥了。宗祠已經造好,就在龜巢山頂上。還修了一條工路直通咱們家沿途蓋了好幾處亭臺和院落;另外,也從宗祠修了條路通往山谷的桃林,上下都方便。……”
又說起祭祖的各樣程序和規矩等。
鄭氏道:“這樣就夠了。不必學那些世家大族,只要心意到了就成。一定要講究繁瑣的儀式,難道窮人就不祭祖了?娘總以爲,凡事不可太過,過則捨本逐末。”
還真指望祖宗護佑後人?
祭祖其實是做給後人看的,意在警醒子孫上進的意思。
板栗看着她笑道:“兒子也是這麼想的。前日還跟週三爺爺討論此事呢。三爺爺也是這個意思。”
鄭氏聽了就微笑。
周家,乃儒家名門,偏偏又崇尚道學,尤其是周夫子,將二者完美融合一塊,以儒學治世,又不拘泥於世俗禮法偏見;具有出世之胸懷,但也不消極避世。
張家得這樣一位大賢教導小輩真正該感謝他纔對。
正說着,忽然感覺船停了。
葡萄進來回稟道,船到了九彎鎮,今晚就停泊在這裡。
鄭氏這才發現外面天光已經暗了下來,忙問晚飯在哪吃。
葡萄笑道,王忠已經在鎮上安排了晚飯。
鄭氏對外看去,只見右手岸上果有一小鎮,住戶不多,倒像個村莊似的,有些屋頂上升起一炷青煙頓時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今日是陰天,否則,添上落日晚霞,眼前景象正好符合兩句詩“渡頭餘落日,墟里上孤煙。”了。
於是船上喧鬧起來,男人們紛紛上岸,吃晚飯順便溜達;女眷則留在船上,葡萄帶人上岸把飯菜用盒子裝上船,在老太太艙房裡擺了兩桌。
香荽見桌上有一盤碧綠的菠菜,還有黃心菜等歡喜地笑道:“這菜裝在盒子裡送來,還這麼綠,都沒變色?”
桑葉笑道:“這是在船上現炒的。裝在盒子裡送來怎會這樣新鮮!”
青蒜拐了綠菠一下,對她眨眨眼,小聲道:“是菠菜。”
綠菠見她打趣自己,笑着去撓她。
葡萄對鄭氏道:“我們想着青菜從外邊送來,冷了不好吃,特地準備了柴爐子,這些菜就在船上炒了。菜都是從鎮上人家買來的,剛從園子裡摘的。就是那柴爐子不封火鍋又小了些,炒出來的菜有點菸火氣。”
張老太太嚐了一筷子,點頭道:“好吃!到底是現摘的,味道就是不一樣。
要說煙火氣,我們以前家裡,那個竈臺破了個大洞在下面燒火,上面火苗竄老高,炒出來的菜也是好大的煙火氣。這個算好了。”
大家聽她又說古,一邊都笑,一邊紛紛搛菜吃。
櫻桃帶着兩個媳婦端來兩隻大砂鍋,兩個婆子跟在後面,端着炭爐子,炭火燒得紅旺旺的,這是火鍋。
紅椒欣喜地叫道:“櫻桃姑姑,你真是太好了,還做了火鍋!這個
櫻桃忍不住笑了起來:“做個火鍋就算好?二姑娘也太容易打發了。”
讓婆子把炭爐子放在桌子當中,將砂鍋放了上去。
鄭氏就問:“這是什麼湯?”
柳葉揭開砂鍋蓋子,一股香氣散發出來。
綠菠吸了下鼻子,叫道:“是雞湯!”
待各人都舀了一碗,看着清亮中微微泛黃的湯色,紅椒又喝了一口,搖頭道:“不是雞湯。雞湯比這個油膩,沒這麼清。這怕是野雞湯。”
櫻桃撲哧一聲笑了,道:“前面說的都對,就是後面——二姑娘也不想一想,這地方不靠山,哪來的野雞?你瞅瞅這江兩邊,葦蕩子多的很,這是——野鴨湯!”
衆人恍然大悟。
紫茄微笑道:“這野鴨湯真不錯,鮮甜的很。姑姑擰了菜汁進去?”
櫻桃抿嘴笑道:“到底表姑娘是大夫,一嘗就嚐出味兒來了。我放了幾棵嫩菜心在裡面,怕是就要熟了。”
柳葉急忙用長勺子幫大夥撈,果然撈出小顆的黃心菜菜心,一人碗裡放了一棵。
鄭氏讚賞地看了櫻桃一眼,道:“這麼搭配倒也清爽。”轉臉對柳葉等人吩咐道,“你們也去吃,不用在這伺候。我們自己吃就好了。”
衆丫頭答應一聲,紛紛出去了。
櫻桃兀自用勺子在砂鍋裡撈,嘀咕道:“我記得有一串沒見天的蛋黃的,咋找不到哩?”
好容易舀了出來,裝在小碗裡,送到苞谷跟前,笑道:“苞谷吃這個。”
苞谷見大大小小的黃球擠作一堆,十分歡喜,用勺子舀了那顆最大的,正要往嘴裡送,就聽香荽道:“苞谷,三姐姐也想吃那個。”可憐巴巴地看着那串蛋黃。
苞谷見了,忙將勺子仲長了遞過來,道:“姐姐吃。”
結果手一抖蛋黃滾到艙板上去了,頓時傻眼。
張老太太見了心疼,對香荽嗔怪道:“你這個姐姐老是喜歡試咱苞谷。都知道苞谷是最大方的了,還總試他。這下好,都吃不成了。”
香荽不好意思地轉臉偷笑。
鄭老太太對親家太太笑道:“還不是苞谷討喜,大夥總喜歡逗他玩。”
說笑間吃完了飯,衆人去旁邊的艙房裡閒談一會,板栗等人就回來了。
當夜,睡在船上,聽着輕緩的江水流動、寒風吹得枯枝荒草簌簌響,鎮上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叫,讓大家感受到不同於大城鎮的氛圍;待天明的時候小鎮上此起彼伏的雞叫聲、小兒哭聲,聽了就讓人覺得清醒。
苞谷昨晚睡得早,雞叫頭遍的時候他就醒了。
醒來後,睜着亮晶晶的眼睛四下看。船艙裡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見。小娃兒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湊近鄭氏耳邊小聲道:“娘,雞叫了。”
鄭氏感覺身邊動靜只是不理。聽他這麼說,才忍笑道:“雞叫了,天亮了該起牀幹活了!苞谷,叫你爹起來!”
苞谷沒吱聲,顯然十分猶豫,不知是不是該去吵醒爹。
張槐懶懶地閉着眼睛,等兒子調皮惹事。偏沒動靜,只好自己伸手將他攬過來,啞聲道:“苞谷想起來了?天還沒亮呢!”
苞谷忽然道:“雞叫了,天亮了,苞谷要尿尿了······”
話未說完,張槐迅速掀開被子彈起身將他抱離牀鋪,一邊扒他的褲子,一邊叫道:“不早說?”
鄭氏愣神,聽着“嘩嘩”尿在馬桶裡的水響——好大一泡尿!怕是憋了好一會了。忍不住就趴在牀上悶笑起來:兒子居然會打啞謎了,提示自己雞叫了,該把尿了!
張槐幫兒子放完水將他丟到牀上,這才鬆了口氣,也忍不住呵呵笑起來,一邊穿衣一邊道:“雞叫了,天亮了,爹要上工了!”
苞谷肚子清空了,在牀上滾來滾去地笑。
一時船上有人走動,管事家僕們開始忙碌。
早飯後繼續行船,至傍晚時分到達清輝縣,果然清輝縣裴縣令率衆在碼頭迎候。
板栗命接了他們上船,接着往下塘集行駛,並不停駐。
當晚又在江面歇了一夜,至十月二十七日午初時分,終於到達下塘集。
彼時,下塘集二里鋪碼頭已經人頭攢動,卻並不雜亂。
大船停泊的水灣前方,早有縣衙的史班頭帶着衙役清理出一條空曠的通道來,圍觀和迎接的人都站在通道兩旁,一個個翹首望着那漸漸靠近碼頭的三艘大船。
當頭一條船上,豎着一杆繡玄龜的黑色大旗,隨着船身移動,向後展開;旗下站着八名全副鎧甲、神威凜凜的禁軍,簇擁着身穿栗色袞龍袍的玄武王,身後是排列整齊的儀仗執事,劍戟林立、彩旗飄飄,道不盡的威嚴氣象!
另外兩艘船則分別豎着白色繡猛虎的旗幟和紅色繡朱雀的旗幟,旗下都站着八名全副鎧甲的禁軍,也排開相應的儀仗執事。
衆人不禁肅然起敬。
有錢的、富貴的,下塘集人也見過不少,可這般威嚴整肅的陣仗,大家是第一次看見。
板栗見岸上人太多,遂回頭命令魏鐵:“傳令下去:待會上岸,若是人潮涌動,切不可行粗暴彈壓之舉,只可規勸攔阻。違者軍法處置!”
他回鄉祭祖,確實想光宗耀祖,卻不想給人留下耀武揚威的印象。
魏鐵大聲應道:“屬下遵命!”
急忙傳令下去。
板栗又道:“告訴那兩府裡護衛,也是一般行事。若有不遵者,便不是我玄武王府的,也必不饒恕!這個你親自去吩咐。”
魏鐵不敢怠慢,急忙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