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半的端木冰顏,再也沒有吃下去的食慾,於是站起身嘆了口氣,將碗筷刷洗乾淨收起來,便向外面走去。
走出房間的端木冰顏徹底愣住了,她的眼前盡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大片大片的花圃,花圃裡栽種着五顏六色的薰衣草、鬱金香、滿天星、月季、雛菊、芙蓉,還有許多自己叫不上名字的各種各樣的花朵。
一陣暖風襲來,各色花朵都自由自在地、搖曳生姿地舞動着身子,像是互相攀談,又像是在和她打招呼,空氣中夾雜着的花香,讓她瞬間愛上了這個地方。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四處觀望着,就在走出院子的時候,在門口看到了赫然掛着的,寫着“姚氏莊園”的牌匾,牌匾看上去已經有了些年頭,上面被風雨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
“姚氏?”端木冰顏不由地低下頭唸叨道,“這個姚氏莊園的主人也不知是誰?我……我和欒濤來這裡會不會打擾到他們呀?”
想到這裡,他突然想起欒濤剛剛走開也不知去哪裡了,於是再次走進院子尋找,打算邀他一起出門散心。
……
躲到側臥的姚東東,還在不停地喝着水解辣,他是真的不能吃辣,不是簡單地不喜歡,而是對辣椒過敏,一吃辣的東西,就渾身燥熱奇癢,還會起一片片的紅疹。
在喝了兩瓶水都沒有緩解之後,姚東東見四下無人,倏地一下脫掉身上僅有的一件短袖,閉着眼睛仰天疾呼,指望通過這樣的方式散熱。
“欒……”聽到聲響的姚東東猛地一睜眼,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胸口上的一大片紋身,表情極其複雜的端木冰顏,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只見端木冰顏慢慢地靠過來,一隻手顫抖着靠近那片紋身,似是隱忍、似是確認、似是回憶、似是……無法形容的情緒,緊接着,她微張着的雙脣也開始顫抖,眼中突然堆滿了熱淚,兩行淚珠如珠串兒般地滾落下來,像是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姚東東呆愣地不知所措,是呀,他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天,在廢棄工廠的時候,欒濤爲端木冰顏擋的那一刀,那有鮮血噴涌而出的部位,和他身上紋身的部位幾乎是同一個地方。
儘管不知道端木冰顏爲何如此激動,但是身爲一個男孩子,還是一個對端木冰顏有着特殊情愫的男孩子,此時的他,哪裡做得到穩如泰山。所以,在遲疑了片刻後,他很快就轉過身,拿起一旁的衣服穿了起來。
“你……”端木冰顏收回依舊在顫抖的手,沒有說下去,只是癡癡地看着眼前人的動作,激動未消,一臉的難以捉摸。
穿好衣服的姚東東,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身,抓着後腦勺解釋道:“我……這紋身,是我十五六歲的時候紋的了,嚇……嚇到你了吧?”
端木冰顏沉默着呆站着,沒有說話。
“呃……你找我有什麼事嗎?”爲了打破眼前的尷尬,姚東東繼續道,“要不,我們,我帶你出去走走?”
依舊無人搭話。
“你別這樣啊,我們說好了這次出來好好放鬆一下的,人嘛,不能總想一些不開心的事情,要好好活纔對得起自己呀!況且……”
“好好活……好好活……好好活……”儘管姚東東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麼,但是端木冰顏的耳朵裡聽到的就是那三個字“好好活”,除此之外,什麼都聽不到。而且,伴隨着這三個字的反覆出現,她看到眼前人的臉從熟悉到陌生,從陌生到模糊,從模糊到一片空白……
“不不不!不!”隨着這一聲歇斯底里的掙扎,端木冰顏再次暈倒過去。
……
“醫生,她到底怎麼回事?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把昏倒後的端木冰顏抱到牀上後,姚東東無比擔心地撥通了端木冰顏主治醫生的電話,並把剛剛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
“你幫她測血壓了嗎?”
姚東東一邊收拾血壓計,一邊回覆道:“測了,剛剛有些高,現在恢復正常了。”
“那她有記起什麼嗎?”
“這……應該沒有吧,不過剛剛她的情緒挺激動的,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現在……現在昏倒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電話對面的醫生頓了頓:“彆着急,只要血壓和心跳正常,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你再看看吧,如果兩個小時內還沒醒,你要儘快把她送回來!”
“好,好!那我再等等!”說完,姚東東心亂如麻地掛斷了電話。
掛掉電話之後,他看着牀上安靜睡着的人,眼中佈滿了心疼。這張臉比剛剛遇到她時,又消瘦了幾分,臉上殘留的淚痕頑固地趴在那張可憐的、憔悴的臉上,怎麼擦都擦不掉。所以,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到底都經歷了什麼?姚東東心疼地想到。
天知道,在剛剛認識她時,他有多麼討厭這張臉,這張無比驕傲的臉,討厭到一見面就心疼沉到低谷。可是後來,在把她推到欒濤身邊之後,他以爲自己會非常非常開心,誰知道,看着身邊一張張恭維到底的面容,他竟然該死地有些懷念她的倔強。
再後來,Linda拿回的那道家常豆腐,他也不知道是真的好吃,還是心理作祟,總之,他真的喜歡上那個味道。尤其是在知道那道菜是她做的,而她一臉得意地威脅自己乖乖聽話的時候,他氣炸了,不,他是有些後悔,悔炸了,他後悔當初放她離開了,真的後悔了。
在之後的日子,關於她的所有信息,他都是在Linda有意無意地說起時,聽到那麼一點點,還要假裝不關心地呵斥Linda不要提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彆扭,可能年輕氣盛吧。
上一次,在公司門口,那雙不斷流血的腳,對他來說是觸目驚心的,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想問,又不好意思問。於是在把她背到宿舍之後,就鬼使神差地、不顧Linda的阻攔,跑去姚家的私人醫生那裡取來了金瘡藥,還一大早跑過去給她送藥。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上次在醫院被她無比依賴地緊緊抱住的那一刻起,他就暗喜地說服了一直無比彆扭的自己,儘管知道她是把自己當成了別人,但仍舊心存感激,願意不顧一切地扛起。
他多麼希望,端木冰顏每次無比關切的眼睛和真正開心的笑是對着他的,是對着他姚東東的呀,可是不會的,永遠不會的,她這是沒有醒,一旦她醒了,會再也急不得姚東東是誰,他是誰。
想到這裡,姚東東無奈地苦笑着搖了搖頭,那又怎麼樣呢?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拋下冰顏不管,不管在她的眼裡,他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