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察!
顧見臨反手一刀貫穿了最後一具實驗體的小腹,氣喘吁吁說道:“與其在這裡裝傻充愣,不如先共享一下情報,否則大家都要交代在這裡。”
他漠然地拔刀,甩掉刀鋒上的血液,倒退了幾步:“這裡是瀛洲,我們的大本營,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在這裡?全世界都說以太協會是篩子,現在看來幽熒集團也好不到哪裡去。敵人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搞出了這些怪物。”
眼下的情況有點棘手,他立刻衝出停屍房,把安全通道的門都給關上。
然後拉了好幾把椅子,斜着立起來,堵住大門。
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總得先試試。
蘇有夏則默默扭頭望向一旁的白髮少年,平靜問道:“八岐社?”
“瀛洲人應該沒有這個本事吧?但也說不準,萬一撞了什麼狗屎運呢。”
軍師撓了撓頭,哀聲嘆氣。
“別裝傻。”
蘇有夏冷聲說道:“你誤導了所有的黃昏候選,包括六大家族的代表,就是爲了主動送過來讓人關門打狗的麼?你肯定知道點什麼。”
“首先,關門打狗這詞用的並不是很恰當,我們三個現在都在一條船上,如果我是狗,你們倆又是什麼?其次,我確實知道宮本小次郎的屍體在哪裡,因爲我提前在他的屍身上塗抹了某種香料,我是聞着味道來的。”
軍師無奈解釋道:“我奉行的是王的精英教育,絕大多數的黃昏候選,他們一輩子都是候選。只有極個別有才能的人,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根據我的預設,你們本該在兩天以後才能找到這裡,那時候我早已查明瞭一切。”
“畢竟我是考官,如果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考試答桉,還怎麼考覈年輕人呢?再者,這個世界上誰會指望年輕人們辦成事?到最後還不是交給我們老年人,你們的任務就是幫忙打打雜,鍛鍊一下自己就可以了。”
說到這裡,他語氣變弱了:“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自己也會栽在這裡對吧?”
蘇有夏冷聲說道。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
軍師環顧四周,看着停屍房裡的屍體,還有淋漓的血液,感慨道:“其實相比於八岐社,我倒是更傾向於相信……這是姜純陽揹着我搞出來的。”
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彷彿驚雷般炸響。
“你是說姜純陽是隱修會的人?”
蘇有夏眯起美眸,下意識握緊了雙管獵槍。
“我可沒這麼說,太容易猜到的真相,未必正確。”
軍師聳肩:“姜純陽是黑暗世界最大的權力者,他是最有能力搞出這一切的,所以我當然有理由懷疑他。其實我的意思是,姜純陽確實知道這個項目,但他未必知道自己的這個項目,已經被隱修會的人給滲透了。”
衆所周知,以太協會是跟古神族有所合作的。
從某種意義上,白澤氏族就是這個龐然大物的幕後股東。
同樣,幽熒集團始終都在追趕其腳步,因此便尋求了燭龍氏族的幫助。
因此纔會誕生這樣的實驗。
“我們都知道,燭龍尊者已經自從兩千五百年前東海一戰以後,就再也沒有君臨過不周山,也沒有對自己的氏族下達過任何的指令,直到在她登仙之際。兩千多年來,不周山真正的主宰,實際上是蒼龍始祖,那尊青色的龍。”
軍師低下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解釋道:“蒼龍始祖選擇了我們,願意將古老又偉大的古神基因賦予我們。因此,我們挑選出足夠優秀的年輕人,成爲了古神族們的容器,從而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
“秩序世界有僞祖,我們也要有。”
他用匕首撥弄着屍體小腹的恐怖傷口,忍不住說道:“但問題在於,我們的計劃進行的一直都不算成功。因爲我們的實驗體不夠優秀,或者說病的不夠重。弗利達精神分裂綜合徵的患者,我們連一個都沒有。”
蘇有夏眼神變得更加寒冷了,因爲這的確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因爲弗利達精神分裂綜合徵的患者,幾乎全部聚集在秩序世界。
黑暗世界的人曾經找了很多年,但連一個都找不到。
如果這是一種病,那麼它的誘因從何而來,病理又是什麼,是否會被遺傳。
一切都不得而知,太神秘了。
但目前可以確定的,只有身患這種疾病的人,才能夠承載古神族的基因。
病情越重,就越是珍貴。
目前全世界病得最重的,就是秩序世界的那位公主殿下!
“現在,這個謎題終於被解開了。”
軍師端詳着屍體額頭上的切口,聳了聳肩:“我說的對麼?有夏小姐。”
蘇有夏沉默片刻,輕聲說道:“大小姐額頭上也有這個切口麼?”
詭異的沉默裡,他們都已經心知肚明。
啪。
顧見臨在電梯門口頓住了腳步,眼神幽深得像是古井。
剛纔的對話,兩個人並沒有刻意掩飾,因此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他的耳朵裡。
最後分析出的結論很簡單,卻又讓人毛骨悚然。
因爲弗利達精神分裂綜合徵,可能並不是一種病!
而是人爲的。
“行夜,你怎麼看?”
軍師擡頭望向少年。
蘇有夏的眼神也變得深沉起來,要知道這可是以太協會的三先生,極罕見的擁有超凡側寫天賦的人,他的判斷無疑是至關重要的。
顧見臨沉默了片刻。
“既然只有弗利達精神分裂縱橫症患者才能夠承載古神族的基因,那麼這裡的人就都具備了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額頭上擁有極其細微的切口。這些人都經歷過了手術,那場手術把他們變成了這種怪病的患者。”
他大踏步地走回停屍房,低頭望向那具屍體:“而在此之前,他們應該都是健康的。與其說這是一種病,倒不如說是一種實驗所需求的,特殊的生命體徵。那場手術改造了這些人,但並不能把這種生命體徵完美復刻在他們的身上。”
“因此這些人並不是僞祖,而是成了古神族的容器,血腥的培養皿。”
他低聲說道:“我不知道這是故意爲之,還是實驗出差錯的結果。總之,弗利達精神分裂綜合徵沒那麼簡單,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一種恰好能讓人類承載古神基因的病呢?我更傾向於,這種病本身就是一種實驗。當然,也不排除有人偶然發現了這種特殊的疾病,並喪心病狂的把它複製到了其他人身上。”
“嗯,有道理。”
蘇有夏不得不讚嘆這個少年的心思縝密。
短短一分鐘不到,就已經整理出了清晰的脈絡。
啪啪啪!
軍師忍不住鼓掌,大聲讚美道:“好!分析得很好,原來我們黑暗世界也有這種人才啊,完全不比那位三先生差嘛!”
顧見臨深深看了這傢伙一眼,心裡的忌憚愈發濃郁。
只是他現在已經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是否被這個老陰比給洞悉這件事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確認。
他猶豫了片刻,把右手藏到口袋裡,從麒麟之楔裡取出了自己的手機。
那是陸隊長給他買的新手機,在黑雲城寨事件過後,一直用到現在。
當初唐綾在永生之海的宮殿裡,跟他拍了一張合影。
那是他們唯一的合影。
事後,唐綾把這張照片發到了他的手機裡。
顧見臨轉身到角落裡,調出了那張照片。
照片裡黑髮少年和白髮少女像是情侶一樣挨在一起,他們的臉被溫暖的篝火照亮,背後是黑暗古樸的殿堂。男孩面無表情,女孩額發飄搖,清冷絕色。
放大,再放大。
就這麼兩個簡單的動作,就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這張照片拍得很清晰,僅僅放大兩次就能夠看清女孩的額頭,森然的寒意卻在這一刻從嵴椎骨襲上後腦,幾乎把他渾身的血液都給凍結了。
因爲唐綾的額頭上,也有這個傷痕。
極其的細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神官的聖光術輕而易舉的就能夠治療外傷。
就連疤痕也不會留下。
因此超凡戰鬥即便再怎麼激烈,也不會有人渾身是疤,除非可以保留。
顧見臨跟那個白髮少女在夢境裡有過肌膚之親,那具不着寸縷的雪白嬌軀他再熟悉不過了,因爲他看過也摸過了很多遍,並且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她的肌膚宛若白玉般瓷白無暇,哪裡有半點傷痕。
唐綾那種有潔癖的人,也不會允許自己身上有疤痕。
既然如此,爲什麼偏偏是她的額頭上有這麼一道細微的疤痕。
十有八九就是因爲去不掉。
就像是這些實驗體,幕後黑手爲什麼不抹掉這個特徵呢。
不是不想,而是沒辦法。
你大可以用更大的創傷去掩蓋掉這個疤痕,或者用什麼東西遮掩。
但無論怎麼做,都是掩耳盜鈴,反而更引人注目。
“不是先天病。”
顧見臨倒退半步,在心裡輕聲呢喃:“這是人爲的,是誰拿她做的實驗?以太協會沒有把她當成實驗體,總會長之所以把她們送到天衍閣,是在救她們。唐子敬生前留給我的座標,或許就是想要告訴我這件事,以及更多的真相。”
唐綾承受的痛苦。
還有那些悲歡離合。
都是有原因的。
這件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當初在永生之海里的謎團,終於在瀛洲島找到了答桉。
啪的一聲,三十二層的燈光忽然照亮黑暗。
電路被接通,巨大的投影屏幕亮起。
蘇有夏警惕地擡起槍口,低聲說道:“小心,有人在監視我們。”
“呵,應該就是把實驗體們喚醒的人吧?”
軍師搓着手:“還挺期待的呢。”
顧見臨也已經聽到了,安全通道里響起的,麻木僵硬的腳步聲。
他擡頭凝視着投影屏幕,眼神裡彷彿翻涌着熾熱的熔岩。
他很期待,接下來看到的人,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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