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霾的天空裡烏雲翻涌，暴雨傾盆而至。
黎明作戰序列的戰士們冒着大雨，把一具具屍體放進裹屍袋裡封裝好，然後搬運到廂式貨車裡，車廂裡貼滿了金色的符咒，甚至還有佛龕那樣的祭祀器具，隱隱還有香料焚燒的味道從風雨裡飄出來，詭異又莊嚴。
陸子呈披着雨衣，在雨幕中喊道：“行動要快，這些屍體都是非常珍貴的證據，記得一定要用定屍符封印，鬼知道會不會突然屍變。”
陳青以手扶額，仔細感知着周圍的情況，一輛輛商務車已經停到了街對面的大廈門口，那是深藍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總部，記者們扛着攝影設備蜂擁而至，幾乎清一色的都是昇華者，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蜂擁而至。
今夜是青赤雙王召開新聞發佈會的日子。
按照計劃，他們會用僞祖們的屍體作爲證據揭露秩序世界的陰暗面，同時也是要推舉雷霆作爲秩序世界的正統接班人，號召全世界揭竿而起。
更重要的是，青赤雙王打算把第三法的存在，向全世界公開。
以雷霆這位人類側進化而來的完美生命施展第三法，無疑是最有說服力的。畢竟如今全世界都在白澤氏族的陰影下動盪，一旦有人擁有能夠對抗甚至剋制祂們的力量，就能夠在最大程度上動搖路人的立場。
“真嘲諷啊。”
陸子呈叼着棒棒糖，站在雨水橫流的屋檐下：“以前父親總說，以太協會所建立的秩序就像是用牆砌起來的囚牢，把全世界昇華者的野心都困在裡面。因此以太協會是不能示弱的，一旦被外人發現了它的弱點，人們就會試圖推倒那堵牆，天就會塌下來。總會長離開了以後，那個撐着天空的人就不見了。”
“這羣人也想染指第三法麼？”
陳青輕聲問道。
“那得看你把什麼定義爲第三法，如果是小顧所掌握的那種終極奧義，那麼有資格染指它的人寥寥無幾，無論過去還是未來。但如果是粗製濫造的試驗品，就像是這些傢伙一樣的話，我們也可以，但你不會願意的。”
陸子呈瞥了一眼封閉的廂式貨車：“變成這種東西的代價是短命，雖然短時間內能活得強大的力量，但歸根到底是邪道而已。面對沒有掌握至高律法的人，或許還能夠揚武耀威，一旦遇到真正的第三法，就會無所遁形。而且，唐昀的例子你也看到了，成爲僞祖以後，壽命少的可憐，所以祂們需要被封印。”
“如果按照青和赤兩位天災的計算，這批人裡應該會藏着一些大人物，無論是秩序世界，還是其他國家的昇華者組織，都想來見證第三法的力量。”
他強調道：“全世界的目光都會鎖定這裡，甚至有可能有……神。”
陳青吃了一驚。
就在這個時候，隱約有轟鳴聲響起，幽暗的界域拔地而起，宛若錐形的光幕轟然閉合，被暴雨的穿過的時候，泛起一陣陣漣漪。
與此同時，廂式貨車裡忽然響起了鐵鏈被掙斷的聲音。
·
·
上午十點三十五分，一輛老舊的五菱宏光行駛在暴雨的長街上，高速的行駛讓它彷彿隨時都要散架一般，呼嘯着跟抱頭鼠竄的路人們背道而馳。
唐綾一輩子都沒坐過這種車，秩序世界出行往往都講究牌面，而她本人則比較鍾愛超級跑車，如今坐在麪包車裡有種懷疑人生的感覺。
“我總感覺我們被拐了。”
唐昀面無表情說道：“這兩個人真的靠譜麼？”
因爲前方是兩個披着黑袍的傢伙是黃昏著名的癡呆二人組。
之所以選擇開這輛五菱宏光，也是他們兩個商定的。
美其名曰低調。
鬼眼負責開車，他雙目失明，全靠同伴提醒。
星雲指揮他轉向或者加速減速，偶爾還會舉起雙拳喊一句乾巴爹。
最初的時候，唐家姐妹還很好奇，這兩人組爲啥不換一下呢。
星雲的回答是：“鬼眼是殘疾人，沒法指揮啊！”
鬼眼的回答是：“對啊對啊！你們不要欺負殘疾人好不好。”
唐家姐妹當場就懷疑人生了。
“姐，他們就沒想過，星雲是正常人，完全可以自己開車的麼？”
唐昀在顛簸裡壓低了聲音，已經快要被顛吐了。
“看這樣子也不像正常人的樣子，可能是腦殘吧。”
唐綾冷冷說道。
砰！
五菱宏光的車頂忽然被砸出一個凹陷。
唐昀擡起頭，本能地想要喚醒自己體內的力量，卻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僞祖了，如今的她只是普通的六階劍鬼，而且因爲久病初愈的原因還很虛弱。
“果然還是來了。”
唐綾也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殺機，她在狹小的空間裡試圖轉身拿起大提琴箱，結果剛一起來就僵了一下，輕輕嘶了一聲，蹙起眉。
“姐，你受了外傷？爲什麼不早說？”唐昀知道自己這位姐姐今天早上爲了救她，承受了第三法的消耗和反噬，但沒想到竟然還有外傷。
神特麼外傷。
唐綾狠狠瞪了她一眼，忽然整輛車劇烈顫動起來。
砰！
長街的兩側，那些商鋪的玻璃窗轟然爆炸開來，塵埃和碎渣混合在一起，如同洶涌的風暴般席捲而來，沿途的瀝青路面都被碾碎，路邊的消防栓都被強行掀翻，粗壯的水柱向着天空噴涌出來，混入暴雨裡。
面對如此陣勢，星雲和鬼眼兩位黃昏成員氣勢陡變！
只見他們軀體微震，迎着洶涌的風暴擡起頭來，然後……抱在一起！
“救命啊！”
他們抱在一起尖叫。
恰好此刻，五菱宏光的車前蓋被人掀開，有人一拳砸落！
砰！
關鍵時刻，唐綾還是拔出了極雷格擋，磅礴的氣勁轟然炸裂開來，把四面的車壁都被硬生生的震碎，她的一頭紅髮飄搖着散開，彷彿散落的花瓣。
“公主殿下，好久不見。”
那個人面無表情說道。
唐昀眼瞳微縮，因爲她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審判庭，第七聖者，巨人。
古武途徑！
這是一位體型異常魁梧的男人，他的衣服都已經被撕裂了，裸露的軀體彷彿鐵鑄的一般，鋼筋鐵骨間冒着滾燙的蒸汽，肌肉的紋路蘊藏爆炸性的力量。
“看起來的確是找到了一個比較不錯的契機，第三法的反噬不好受吧？”巨人彷彿是沒有感情的機械，說話的聲音是詭異的疊音，彷彿有兩個靈魂在他的身體裡講話，分明是完美的同步協調，卻有種異常詭異的感覺。
唐綾一眼就是識破了這傢伙的狀態。
僞祖！
不止如此，風暴裡衝出來一道鬼魅般的影子。
那是一位纖細窈窕的女人，一同襲來的還有明亮的刀光！
第六聖者，搖光！
斬鬼途徑！
星雲和鬼眼抱在一起尖叫的同時，忽然被從天而降的巨大囚牢所覆蓋，那是一座鋼鐵荊棘般的牢籠，落地的瞬間就瘋狂增殖，直到把他們徹底困住。
“神話武裝，荊棘之獄。”
唐綾眯起玫紅的眸子，靈性狂涌出來。
轉瞬間，唐綾的極雷被一拳掀翻，炮彈般的拳風重擊到她小腹，直接把她渾身的骨骼給震散，甚至連體內的臟器也都破碎了。
唐昀也沒能倖免，被呼嘯而來的一刀給斬首！
秒殺！
然而明明得手了，巨人和搖光卻沒有任何喜悅，反而是站在報廢的五菱宏光上左顧右盼，異口同聲說道：“出來吧，我知道你們用了白澤禁咒。”
唐昀和唐綾如水中倒影般消散。
坍塌的店鋪裡，唐綾拎着極雷大劍走出來，嬌媚凌厲的容顏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臉色有點蒼白，今天對她的消耗還是太大了。
唐昀也沒有死，而是蹲伏在店鋪內，以御劍術操控着無數破碎的石塊和斷裂的鋼筋，如同漫天的劍雨般對準了敵人，微微顫鳴着。
“那兩個黃昏的成員想要出來，大概還需要五分鐘的時間。這五分鐘的時間裡，足夠我們擊敗你了，畢竟你還沒有掌握天人化和原始迴歸。我們不可能看着你以秩序世界正統接班人的身份出現，那樣會很麻煩。”
巨人冷漠說道：“當然，你也有第二個選擇。”
搖光披着月白色的聖袍，甩了甩手裡的唐刀，漠然說道：“令師的意思是，如果你還願意回到秩序世界，你依舊可以做你的公主，但前提是你要改掉任性的習慣。你最近做的事情，讓你的老師非常的不悅。”
唐昀知道白銀之王的強勢，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
“如果老師真的足夠了解我，就不會跟我說這種話。”
唐綾拿起手機，嘲弄說道：“我從來不是她的乖孩子。”
巨人和搖光這兩位聖者眯起眼睛，因爲她的手機顯示正在通訊。
似乎是剛剛接通的，僅僅持續了十秒。
電話裡傳出來一個漠然的男聲：
“血月屠戮事件，你們自始至終都知道真相，是麼？”
搖光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悚然而驚。
巨人則沉默片刻：“如果我說是呢？”
電話裡沉默了片刻。
轟隆！
長街左側的店鋪被轟然撞碎，一輛保時捷咆哮着襲來，迎面撞上了那個魁梧的壯漢，硬頂着他撞斷了電線杆，又狠狠撞進一家咖啡廳，天花板被撞塌，無數殘存的玻璃再次破碎，瓷器和杯具全部炸裂開來，灰塵簌簌抖落。
一切似乎來的太快，巨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暴雨澆灌着破碎的咖啡廳，那輛保時捷的尾燈還亮着，彷彿怪物的眼瞳。
巨人當然不會被撞死，他是古武途徑的第七階，其名爲暴君。
只見他單手撐住保時捷的車前蓋，凝視着車裡的人。
搖光正想要鎖定駕駛座上的人一刀斬首，卻發現後座的門被人推開。
那個穿着白襯衫的少年走下車，右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左手懸浮着三枚漆黑的暗能量球，它們沿着既定的軌跡盤旋交錯，釋放出狂暴的電弧。
危險！
極度的危險！
搖光猛然驚覺過來，毫不猶豫地施展虛化，只見一枚狂暴的能量球穿透了她的軀體，轟然墜落到破碎的瀝青路面上，爆發出漆黑的閃光。
光芒過後，長街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光滑，平整。
彷彿被激光整齊的分割過，完美的圓弧。
轟隆，隱約雷鳴。
當她擡起頭的時候，發現頭頂上空已經盤旋着滾燙的星雲。
那是神司途徑的星隕。
大概可以無差別的轟炸，直到她虛化的時間結束。
“來吧。”
顧見臨面無表情說道：“光靠虛化是沒用的。”
淒厲的破空聲在耳邊炸響，搖光已經憑藉神速力欺身而至，一刀斬落！
顧見臨頭也不回，隨手拋出了第二枚暗能量球，恐怖的漆黑閃光斬裂開來！
濃郁的黑芒裡，搖光果斷抽身暴退，那柄唐刀竟然已經支離破碎，只剩下孤零零的刀柄還握在手裡，磅礴的能量甚至震得她氣血翻涌。
她眼瞳裡滿是驚駭。
因爲這三枚能量球的威力實在是太大！
她本以爲是黑暗震盪的變體，因此沒捨得用靈魂鏡像反射。
按理來說這不應該，仔細想想卻不是沒有可能。
魂河。
這是魂河的能力。
顧見臨已經是六階的天君，已經掌握了魂河的能力，他是將亡靈的力量融合到一起，聚集了磅礴的暗能量，最終坍縮成三枚能量球。
因此纔會具備如此可怕的威力！
她輕敵了。
還有一個問題，爲什麼打了這麼久，巨人卻還是沒能支援過來。
下一刻，她愣住了。
那輛保時捷裡，顧見臨沉默坐在駕駛座上，凝視着眼前的魁梧男人。
巨人沒有動，倒不是因爲他不想動。
因爲時空已經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靜裡，漫天的暴雨懸浮在半空中。
破碎的時空之隙閃爍，像是支離破碎的世界。
“準備好了麼？”
顧見臨走下車，把右手抵在他的胸口，微微發力。
咔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