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王吳山喝乾一杯酒，放下杯子。
“其實我這個人，最崇拜的就是科學家！
“我不崇拜學術混子，我只崇拜真正的科學家……”
旁邊的白墨和張教授，都略有些尷尬。
白墨不動聲色，沒去看張教授。
張教授咂咂嘴，心中思量……仙術時代來臨前，他還是很能出成果的，好像也不太算“學術混子”。
一羣人聊着聊着，王吳山突然放下酒杯，看看手機。
“我今晚九點的飛機，飛回四春去。
“公司有點急事兒！
“白墨專家，今天就聊到這兒吧。
“再見！”
說完，他便起身離去，行色匆匆，穿過人羣，消失在夜色裡。
留下張教授和蟲爺面面相覷……這小子什麼情況？
花費偌大人情，見到白墨專家，胡吹一通，啥正事都沒說，還提前離場了？
白墨也很無語。
這小子口口聲聲說崇拜白墨專家，結果他的蠱蟲剛喝飽了叛臣之酒，他就立馬起身溜了。
說什麼崇拜，都是假的……
還是說……他一刻都等不及，想盡快回去四春，去報仇，去守護那座城市？
白墨咂咂嘴，抱着徒弟，抿一口葡萄酒，又和蟲爺、張教授繼續聊天。
“蟲爺，這個王吳山，到底是你什麼人？”
蟲爺咂咂嘴，略有些難爲情。
“是仙術時代之前的交情。
“那年，我去四春做生意，不小心翻車。被那邊的土豪扣下，要剁我一條手。
“當時花鳥協會的朋友，幫我找到他，他出面撈了我。
“這個人還是很講義氣的！”
白墨咂咂嘴。
果然，仙術時代來臨之前，蟲爺就已經不是啥安分生意人了。
一羣人吃着喝着，白墨口袋裡，手機又震動。
又是莫蘭悠，發來了消息。
這貨每天高強度上網衝浪，總是第一時間把熱搜轉發給白墨。
白墨看向他這次轉的帖子。
【西州boss會不會被王侯血脈攻擊？】
【感覺不會吧，王侯血脈有那麼強？那我們的社會豈不是離崩潰不遠了】
【你們想啊，如果在古仙朝，王侯血脈是啥，是王侯！起碼也是王侯家的小王爺小爵爺啥的。】
【西州boss是啥，天才仙人？一方豪強？】
【西州boss能不能贏，這感覺很難說】
白墨扯扯嘴角，沒有搭理這帖子。
正要再吃一塊烤牛肉，突然手機又彈出消息。
這次，倒不是八卦，而是西州仙委會的高層羣裡，有人發消息。
張教授那邊也收到了，面色凝重。
蟲爺很機靈，瞬間反應過來，端着酒杯起身，笑呵呵去找其他人聊天。
白墨看向那羣裡，卻見是宋陰發的消息。
【監獄有異常】
【今天的心理衛生健康測試中，監獄絕大多數罪犯和工作人員，心理都出現了問題】
【包括我在內】
【我們所有人，意志力都變薄弱了】
意志力變薄弱？
這是心理測試能測出來的麼？
白墨擡頭看張教授。
卻見張教授也擡起頭，小聲道。
“還真能測出來。
“宋陰……他是頂級的心理學專家。”
白墨繼續看羣聊，便見西州仙委會這邊，另外幾位心理學領域的專家，林教授，葉教授，許教授，都在羣裡發言。
【這沒什麼異常的吧？】
【被關在監獄裡的囚犯，意志力必然受損，這毋庸置疑】
【監獄的工作人員，每天耳濡目染這些東西，情緒消沉，意志力受損，也很正常】
【而且大家別忘了，這座監獄，是宋陰首創的，以前可從來都沒有過這麼變態的監獄】
額？
這話說的，倒是有道理。
便見宋陰發言反駁。
【罪犯和工作人員，情緒消沉，意志力受損，那都正常】
【但我的意志力竟然會受損，這不正常！】
【這代表必然有異常發生！】
羣裡一堆人，都被宋陰這發言給幹沉默了。
這讓人如何評價？
你宋陰有啥與衆不同麼？
你並非仙術師，只不過肉體凡胎，憑啥意志力不能受損？
宋陰繼續發言。
【我甚至懷疑，異常已經擴大化】
【我提議，現在，立刻，對西州仙委會全體成員，進行心理衛生健康測試！】
羣裡衆人，還是沉默。
宋陰這提議，多少有點發癲。
但完全不搭理的話，好像也不太踏實。
張教授擡起頭，“白墨專家，你覺得呢？這怎麼辦好？”
白墨其實沒發現西州有什麼問題。
但直覺上，他相信宋陰，感覺宋陰不是那種不靠譜不着調的搞子。
“要不，做個抽查？”
張教授點點頭。
“這個辦法好。
“抽查影響小，不至於搞到雞飛狗跳。
“速度也快，能快些得出結果。
“而且……多少算給了宋陰面子。”
他當即打字，在羣裡發出提議。
……
監獄的每一條走廊，每一處監室，都被密密麻麻的燈泡照成通白無影，彷彿純白地獄。
唯有監獄入口處，一間辦公室裡，黑漆漆的，只有電腦屏幕在發光。
這辦公室，屬於宋陰。
此時，他坐在黑暗裡，看着電腦屏幕，又把屏幕亮度調到更低一些。
“一定有問題！
“一定有問題！”
看到羣裡這個抽查的提議，他思量一番。
“抽查的話……也行。”
因爲在他的直覺中，這異常影響的範圍，恐怕已經相當大了！
即便抽查，也必然能查出問題。
他在羣裡發出提議。
【我和林教授，葉教授，許教授，我們四個，一起出卷子，測試心理衛生健康】
【抽查的話，各個序列，各個職級，各個部門，都要隨機抽到人】
【測試結果，同樣由我們四個，共同給出評價】
看見羣裡其他專家，都同意這方案，宋陰方纔鬆了口氣。
……
酒廠前院。
烤肉還在爐上滋滋冒油。
行政和工人們，三五成羣，吃吃喝喝，不亦樂乎。
“嘿嘿，剛來的時候沒想到，咱這新成立的單位，待遇能這麼高？”
“基本算是西州仙委會待遇最高的那一檔了吧？”
“咱保密級別也高啊，不讓發快抖，不讓發朋友圈，私聊都被審覈。”
“那又怎麼樣？我們這個保密，是有價值的！”
“馬上雙十一了，如果不是來到這個單位，我錢包真遭不住老婆花啊。”
“哈哈哈哈哈。”
“我們去敬白墨專家一杯酒吧？”
“你快拉倒！別去煩人家！”“唉？我這邊有信息，讓我配合，做一個什麼心理衛生健康測試，你們先聊着哈！”
白墨身後，方小雨和吳輕芸，一邊吃肉，一邊看手機。
吳輕芸在關注高層羣裡的動向。
方小雨則剛收到心理衛生健康測試通知。
……
涼涼晚風吹來，捲走燒烤的煙火香氣和場間的歡聲笑語。
桌子旁邊，張教授的測試卷做完了，把答案發給幾位專家，讓他們去評審……沒錯，張教授被選中做測試。大家一致認爲，如果真有異常，張教授是最可能被影響到的序列七。
張教授也沒尋思這是侮辱或看輕。
因爲他自己，也這麼認爲。
“我這……額……最近倒是真感覺，略有點嗜睡。
“但應該沒事吧？
“春困秋乏嘛，感覺應該正常……”
正說着話，幾位教授各自給出了測試結果。
【張教授一切正常】
【張教授一切正常】
【張教授一切正常】
最後一個，來自宋陰的評價。
【張教授一切正常】
張教授鬆了口氣，咧嘴一笑。
“哈哈，估計宋陰這貨是想多了。”
便見羣裡，陸陸續續給出專家們對其他人的判斷結果。
幾乎全部都是清一色的正常。
偶爾幾個，給出【輕度焦慮】【輕度抑鬱】【意志力薄弱】的評價。
但仙委會這工作，壓力本來就大，有這麼寥寥幾個心理不健康，並非怪事。
白墨身後，方小雨滿臉鬱悶。
她的測試結果是，【輕度焦慮】
“還真是不健康了啊……”
最近她總爲了父母養老和找對象的事情發愁，經常睡不好覺。
今日一測，果然輕度焦慮了！
張教授和白墨，都咧嘴一笑。
“虛驚一場。”
“哈哈哈。”
“繼續喝酒，繼續聊天。”
……
漆黑的辦公室裡。
宋陰坐在電腦前，電腦屏幕照亮他慘白的臉。
“都沒有問題麼？
“難道是我多心了？”
他面容呆滯，雙目無神，開始回想自己剛剛的每一段思考，每一個念頭。
儘管測試結果出來了，他還是覺得不對勁！
他總有種錯覺，就好像……好像自己的大腦，被蒙上一層什麼東西，干擾了他的判斷，影響了他的思考。
他盯着屏幕，看自己參與的這份測試卷，看每一道題目，看收上來的測試結果，回想自己曾經學過的知識，做過的研究。
“第十三題，當你面對領導……
“第十四題，是否因爲小事使你緊張和疲憊……”
一道道看似簡單的測試題，組成一整份卷。
評審者便是根據這一整份卷的答題情況，來判斷測試者的精神狀況。
“哦，葉教授的測試結果，屬於是意志力變薄弱了，不正常……
“哦，葉教授的測試結果，屬於是意志力沒變薄弱，正常……”
他迷迷糊糊，說着前後顛倒的話，做出前後不一的判斷。
“哦，張教授的測試結果，屬於意志力變薄弱了，不正常……
“哦，張教授的測試結果，屬於意志力沒變薄弱，正常……”
他揉揉額頭，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狠狠掐一把自己額頭。
“我剛剛……我的念頭……是不是被篡改了？
“有這種事情麼？
“仙武序列七的武道意志？
“那不可能！
“武道意志影響範圍很小。”
啪！
他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
啪！啪！啪！
他左右開弓，幾巴掌甩在自己臉上，留下鮮紅掌印，吐出一口血沫。
又跑到旁邊的冰箱裡，取出一箱冰塊，“嘩啦啦”倒進洗臉盆，“嘩啦啦”放水，先彎腰用冰水洗臉，又把腦袋探進去，冰水洗頭。
嘩啦啦……
腦袋從冰水裡拿出來，頭髮貼在頭皮，冰水順着臉頰流下。
但他仍然感覺自己不對勁！
就好像腦袋裡面，被一層奇怪的紗布給矇住了，讓他得不到清醒，得不出正確判斷。
他乾脆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噗嗤”一聲，插入自己左手。
“啊……”
他痛苦嘶吼！
這是一把蘸了辣椒水的鋸齒小刀！
劇烈的痛苦像高壓電，從手背傷口一路，衝上神經，衝上脊椎，衝入他的大腦！
劇痛之餘，他的大腦獲得片刻清醒。
“唉？對啊，我和三個教授的評價，都給錯了！
“這些被抽查之人，他們不是沒問題，他們都有問題，他們的意志力，都變薄弱了！”
宋陰立刻掏出手機，往羣裡發語音。
“我和三位教授的認知都被篡改了，抽查的兩百多人，檢測結果幾乎全都有問題，意志力都變薄弱了。”
他說完這句話，突然又覺得荒謬。
“我在說什麼呢？檢測結果明明沒問題啊，大家的意志力都沒變化。
“把這語音刪了吧，不能發出去。”
他看不到，自己已然面目猙獰，表情扭曲，甚至七竅流血！
似乎他的大腦中，有什麼東西，正在做激烈的對抗！
以至於他的眼角、鼻孔、嘴角、耳朵……都在流淌出鮮血！
“我……我是宋陰……
“我守在純白地獄的門口！”
他一口咬破舌尖！
鮮血的腥甜充溢口腔，劇痛襲上腦海。
他鬆手把剛剛的語音，發了出去，發到大羣裡。
但發完之後，他又感覺不對。
“我到底在發什麼東西啊？
“這不是搗亂麼？
“趕快撤回！”
噗嗤！
他把插入手背的刀，拔了出來，卻見皮肉翻飛，傷口飆血。
“我是宋陰！
“我守在純白地獄的門口！”
藉着劇痛帶來的短暫理智，他舉起手機，“啪”的一聲將其摔在地面，又“咣咣”兩腳，將屏幕跺碎。
……
酒廠前院。
烤肉已經接近尾聲。
服務員從後廚端來一盤盤水果、點心。
“哇，這個蛋糕很不錯啊，我能不能帶回家給女兒吃？”
“帶唄哈哈哈，反正我們也吃不完。”
“都是鮮奶油做的，等過夜就不好吃了。”
旁邊的餐桌旁，白墨看向手機屏幕，點開宋陰的語音，還沒等聽，那消息便被撤回。
“唉？”
【管理員撤回一條成員消息】
管理員？
這大羣的管理員，不就是張教授和陳書會長？
白墨擡頭，看到張教授一臉鬱悶。
“這……我手滑了！
“我再發消息問問，宋陰到底有啥事？”
白墨點點頭。
他面無表情，實則心中警覺。
居然……真的有異常！
宋陰在監獄辦公室裡，那血淋淋的樣貌，那和自己的對抗，他都已經看到！
而且，坐在他身旁的張教授，恐怕也不對勁！
“西州仙委會，這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