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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啓乾忽然刀頭指着頭頂,低聲說道:“看。。。大蛇!”天不怕地不怕的海賊,居然聲音微微發顫。

順着他的刀尖向頭上看,陰暗中露出兩點寒光,如同海上的航燈。那是一雙大蛇眼,蛇頭足有桌面大小,大甕粗的蛇身盤在粗大的廟樑上,看不出長短。劉關心中一寒,那蛇頭閃電一般從樑上滑下。

巨蛇彎曲着蛇身,蛇頭停在劉關身前6尺之處。昏暗中可以看到頭頂鱗甲閃着青綠微光,下顎白鱗一直連到蛇腹,蛇信吞吐,陰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劉關。劉關心驚肉跳,卻紋絲不動,死死盯着蛇眼。

蛇首前探,蛇信已經吐到劉關鼻子前,劉關向後退了一步,依然盯着蛇眼,緩緩對夥伴說道:“退出去,慢慢來,不要驚動它。”林養浩和李啓乾一寸一寸向後挪,漸漸退到門口的陽光下。劉關也退了幾步,那大蛇似乎畏懼陽光,不再繼續逼近。

劉關忽然大喝一聲,跳起來掄起大刀,白光一閃,匹練一般傾瀉而下,刀刃正劈中蛇首。劉關雙手握刀,幾乎是合身撲下,怕沒有千斤之力,刀鋒砍透了蛇首堅硬的鱗甲,嵌在頭骨上。

劇痛的大蛇瘋狂扭動蛇頭,把劉關的大刀甩到不知哪裡。蛇身跌落房樑,在地上劇烈翻滾,蛇尾橫掃廟內一切物事。供案被抽的碎成木片,四下亂飛,高大的神主也被抽的左右搖擺,碎裂的泥塊噼啪亂飛。

劉關嘶聲大喝:“快跑!”三個人飛也似的轉身逃到大街上,終於重新沐浴在陽光下。後面的神廟依然在翻江倒海,整個神廟都在顫抖,鐵釘一枚枚激射而出,木板解體,粗大的立柱也在大力催撼之下折斷。

支撐柱一根根翻倒,房樑倒塌,終於,整個木樓在轟鳴中坍塌了,砸起漫天塵土。塵埃落下,露出巨大的神主,雖然殘破,依然倔強屹立,那遭到重創的大蛇卻不知去向。

總兵順擡頭默默看了那神主半晌,才嘶啞着聲音說道:“這是摩伽羅魚王的神主。”

崇文哦了一聲,說道:“是梵天水神的坐騎。”

總兵順搖頭說道:“怎麼來的我不知道,只是聽說東海魚王就是摩伽羅。傳說他愛上了那迦蛇神族的女王婆蘇吉,蛇王婆蘇吉求取海底靈丹蘇摩,卻中了劇毒,需食活人才能不死,也許你們砍傷的就是婆蘇吉。”

崇文說道:“那迦蛇族是洞穴之族,畏懼陽光,光天化日之下捕人不易。這些鰵人恐怕就是婆蘇吉蛇王豢養,捕捉活人供她所食,真是惡神啊,可惜劉關沒有一刀要了他的命。”

李啓乾忽然指着神廟廢墟說道:“下面埋着人,有聲息。”

崇文一揮手,幾個水手跟着李啓乾在廢墟上挖掘,到處是碎木泥塊,幾個人怕兵刃傷人,只能用手刨。衆人小心翼翼,生怕樑柱突然坍塌,把活人壓死。好一會兒,李啓乾抱出一個女娃,正是那個供品,婆蘇吉還沒來得及享用,就被劉關一刀砍在腦袋上。

這女娃也真是命大,婆蘇吉那麼折騰都沒要了她的命,不過在下面埋的久了,閉過氣了。一衆水手嘻嘻哈哈擠過去觀看,那蘿莉長髮散落遮住一半臉蛋,這一半臉也看得出眉清目秀,皮膚白皙如玉,雙目微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滿面灰塵也遮不住那一抹秀色,

崇文說道:“從服飾看,這是個仴女。阿謙,把她送到船上好生救治,別讓她死了,也許她知道鮎魚仔的下落。”

黃謙答應一聲,抱起那孩子就走,兩個水手一前一後保護着他。

看着黃謙漸漸走遠,劉關轉身問崇文道:“鮎魚仔怎麼辦?”

崇文苦笑道:“還能怎麼辦,逐屋搜尋,找到人爲止。”他看了看打成一片狼藉的漁村,說道:“一伍一隊,分成5隊,從北往南一間房一間房的搜,見活物就殺,雞犬不留!有猛獸抵抗的,先投火磚,燒出來再銃箭攢射。”

衆水手歡天喜地的應道:“喏!”

片刻之後,整個漁村都沸騰了,火光四起,濃煙滾滾,喊殺聲和垂死的嚎叫混雜在一起,僥倖從搜捕者腿邊逃走的小獸衝到街面,驚恐的四處亂竄。飛禽沖天而起,立即遭到火銃和弩箭的攢射,真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逃出草屋也難活命,兩門碗口銃,一門架在村南一片高坡上,一門被擡到了那座二層酒樓。銃手們居高臨下看的清楚,只要是逃到街面上,很快就會遭到霰彈暴雨般的打擊。

兇名在外的惡石島終於遭到了滅頂之災,他們不幸招惹了更加兇悍的大康水手,走上了窮途末路。慘烈的屠村一直持續到天黑,沸騰的喧囂漸漸平靜下來,整個漁村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熊熊大火映紅了夜空和大半個澳口。

施暴者卻並不滿意,因爲他們的同伴依然下落不明。

夜幕降臨,月從西面天空升起。膏血鳥船,崇文坐在船艏炮車上,端着木杯大口喝着蔗酒,默默聽着他的海賊夥伴們扯蛋。

漁村裡到處都是屍臭,水手們寧可呆在船上,徹底清理這座島是明天的事情。上甲板和艉樓上到處都是卸了甲的水手,依然是臭烘烘的氣味兒,那是硝煙、汗臭混合着血腥的戰場味道。

水手們一邊大口喝酒,一邊興高采烈的吹噓剛纔那一頓殺掠。村中的寶物滾的到處都是,隨處可拾,懷中揣滿了也就懶得撿了,滿地的金錁子、沉香木、乳、頭、香居然無人問津。

倒是蔗酒被這些精力充沛的傢伙巴巴的一桶桶搬到船上,在月光下開懷暢飲,似乎比那些金銀寶貝珍貴的多。有人可惜那些麋鹿野豬,殺了以後變成了人形,不然在星空之下烤鹿肉,烤野兔,喝着酒,那才稱得上慶功宴。

伍長劉懷德大聲說道:“以後這個島就是我們的了,那村北的水田無論如何要分給我50畝。小時候做夢都想着家裡有幾畝水澆地,現在我就要有了!”

櫓手王石頭譏笑道:“你就這點氣魄不成,這裡離仴國不過數百里,多少番舶要從這裡過,劫他幾條就夠你回大康買個莊子了,做個員外豈不是好,還想着這荒島上的幾畝地,失心瘋了吧。”

帆撩手徐義喝道:“我可不回大康,神武爺爺什麼都好,就是禁賭,有抽筋扒皮者,這活着有何滋味。入孃的,我就在這裡,我要在咱們的島上開一座賭館,大大的賭館。你們劫了船,把人都送到我的賭場,讓他們把船貨和銀子都入孃的輸光,再把他們扔海里!”

劉懷德不滿的說道:“爲何給你送來,我們劫走豈不是好。”

徐義笑道:“劫人船貨那就是海盜,你想背個賊名去見祖宗麼?輸在賭場就怨不得我等了,願賭服輸,那可不是搶。”

水手們大爲敬服,幾個傢伙強把徐義掀翻在甲板,死死按住,把整整一斛蔗酒灌進徐義肚中,聊表敬意。

崇文卻高興不起來,總兵順精神萎靡的坐在艉樓木梯上,崇文都不敢向他那個方向看。逃亡路上,多少人爲他出生入死,那是因爲他的身份,如果他不是皇帝,吳亮他們還會甘心爲他死麼?可是總兵順祖孫不同,他們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依然一次次奮不顧身。

這是因爲劉禮臨終的囑託,可是崇文還是認爲,這就是情義,比性命都入孃的寶貴。尤其是鮎魚仔,隨侍左右,聰明伶俐處處合人心意不說,還天生一副豪邁俠義心腸。雖說此時的崇文已經是放棄了九五之尊,把這些海賊都看做同生共死的兄弟,可鮎魚仔尤其不同。

如今把整個漁村都翻遍了,依然不見人影,如果不幸葬身蛇腹,那他就又失去了一個親人,他失去的親人已經太多了。。。

他端起木杯喝了一大口蔗酒,酒杯一晃,酒水濺了他一臉。船搖擺的厲害,扯的錨鏈嘩嘩作響,似乎是漲潮了,崇文並沒有在意。可是沿着木杯上沿,他忽然看到坐在木梯上的總兵順緩緩站起身來,船燈在他凝重的眸子裡跳動,崇文在老水手眼中看到了恐懼。

他把木酒杯放在炮車上,站起身,順着總兵順的目光向大海望去。只見澳口北面海磯背後,透出一片淡淡的紅光,如果不是烏雲正巧遮住了月色,人的眼睛很難發現這點異常。

喝的醉醺醺的劉關也站起身來,向北面望去,赤紅的眼睛露出疑惑,又有幾個水手站起身看着北方的天空。腳下海水詭異的鼓盪起來,洶涌的衝擊船板,船身劇烈的晃動,水手們在甲板上滾來滾去,如果不是四條鐵錨死死拖住,船就要衝到海灘上去了。

明明沒有風,又是在避風的海澳之內,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水勢。

崇文大喊一聲:“不好,海底下有東西!入孃的,快拿武器,準備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