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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大軍拔營啓程,一排排一隊隊關東武士向西面的大山開拔,輕騎在前,輜重在後,煙塵滾滾,旌旗飄揚,好一派大軍出征的雄壯氣勢。

大軍逐漸接近柏原山谷,山道逐漸狹窄,住江沿着山間谷地蜿蜒流淌,大體是東西方向。正是初秋季節,山水暴漲,江水洶涌,奔騰向西流入堺城。

河道緊鄰生駒山南麓,北岸山石嶙峋,難以行軍,南岸地形開闊些,能夠通行的路段寬不及1裡,最窄處不及百步,大軍就在巖橋山到住江之間的狹窄谷地行軍。

這條江的盡頭,就是他們行軍的終點堺城,距離大約25裡。如果行軍足夠快速,午時時分就可到達堺城,順利的話,晚上就可以在堺城這個花花世界痛飲慶功酒了。

大軍隨着山道越來越窄,隊伍拉的越來越長,行到明神山,整個谷地不過1裡上下,2萬4千大軍已經拉的10餘里長,如同一條長蛇沿着住江大道前進。

大炮炥策馬在本陣之中,此時的他再無平日憊賴模樣,頭戴八瓣帽兒盔,身披黑纓紅銅鏡大葉明甲,紵絲裙斕,肋下雁翎刀,背後左肩是強勁的開元弓,右肩是10斤大苗刀。

他身材高大,胯下是雄壯的遼東戰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在仴國武士看來,這個一身大康甲冑的戰將,如同天神一般,哪裡還是粗魯無文的莽漢。

他的位置大約在大軍中部,周圍都是斯波家的馬回衆,身前20餘步就是關東管領的仴轎,身旁是馬回番頭吉良貞家。馬回衆胯下腳力大多是仴國木曾馬,關東諸國遠離海洋,海貿微弱,難以獲得大康和芶麗良馬,仴國武士愛惜馬力,如果不是作戰不願披甲。

大炮炥有些緊張,這個地形太險惡了,如果仴局善加利用,這裡就是斯波義將的死地。以大出海的英明決斷,真要打關東軍,不可能放到堺城纔開戰,這裡就是最好的戰場。往前後看,大軍如一支長蛇,前後不見首尾,這種隊列是無法作戰的。

他緊張的向兩面山地眺望,犀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茂密的灌木叢,找到伏兵的蛛絲馬跡。此時大約是辰時末刻,大軍由東向西,揹着陽光前進。如同靈光乍現,大炮炥犀利的目光一撇,感到明神山頂一道微弱的光芒一閃。

他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那是嶄新青銅大炮反射的陽光,在這片貧瘠的土地,只有仴局擁有這樣的裝備。毫無疑問,在四周的羣山之中,埋伏着仴局的千軍萬馬,這裡將是2萬餘幕府軍的葬身之地。

與此同時,山谷南部的明神山上,仴局衆頭領正在向山下眺望,一衆高矮胖瘦簇擁着一條彪形大漢,正是龍王島二出海劉關。

昨日上午,岸和田軍到達了柏原谷地,二出海詳細勘察了地形,立即做出部署。大內軍香取澤五郎在最右翼,埋伏在藤井山後,松浦黨大將松浦政信埋伏在國分寺後,在伏兵最左翼。

中路是熊野水軍大將九鬼隆良,大內家臣厚東義長率領7千築路工人大軍,部署在明神山主峰一直到後面送迎山之間。二出海身邊,還有龍王島哨長沈鬍子率領的近千大康水手,那都是悍不畏死的海賊衆。

龍王島火器隊頭樑十二、樑十三、蟻阿愚、耳聾京、林老貨,部署在這條戰線的各個高地上,負責支援各部發起進攻。每隊5門2斤半青銅大炮,80杆精良的斑鳩腳銃,彈重1兩8錢,百步距離上,能將明神山的黑熊一彈斃命,威力可怖。

把這支烏七八糟的軍隊埋伏在東西6、7里長的山道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關東軍也不是傻子,這麼險惡的地形,必有斥候偵察。二出海把大軍部署在山後,正面山坡上只佈置了少數觀察哨。

炮隊部署在山地,無論炮手還是火炮都用樹枝遮擋,如果不是大規模搜山,很難發現這樣的隊伍。雖說這是一處荒山,但是難免有獵戶或者穢多在這裡行獵,爲了防止山民泄露大軍行藏,沈鬍子帶着一隊人馬搜山,抓了20餘個仴民,一律羈押在營中。

部隊部署完畢,二出海一個位置一個位置的嚴察,三令五申,嚴禁喧譁,嚴禁明火,嚴禁亂動,所有馬匹要口銜軟木,防止嘶鳴暴露。

一直折騰到午後,纔算安定下來,隨後就是漫長的等待,讓全軍都處於焦慮不安之中。當日太陽落山前,一隊關東軍斥候對山路進行了偵察,這次只是勘察了江水和道路,並未深入山林。

但是13日清晨的第二次偵察,讓二出海的心都差點跳出來。這次人數更多,偵察的更仔細,他們深入道路兩側的山林,搜尋可能的伏兵。可惜他們人數還是太少,沒有發覺蛛絲馬跡。最危險的一次,一個關東軍斥候距離某個炮位只有10步之遙,最終還是僥倖躲過了。

半個時辰之後,關東軍先頭終於進入柏原山口,二出海和他身後的一干頭目才長出了一口氣。入孃的,漫長的煎熬終於結束了,很多人寧可戰死,也不願在這深山老林啃冷飯糰了。

所有人都看着二出海,二出海卻一聲不吭,死死盯着山下的那條長蛇。從明神山主峰往下看,人影也就如老鼠大小,關東軍就像是搬家的鼠羣。二出海在尋找那個老鼠之王,只要摧毀整個軍隊的首腦,那這條長蛇就離死不遠了。

終於,他看到了一隊仴騎,簇擁着一頂華貴仴轎出現在山口,仴轎旁邊是丈八大旗,旗上正是斯波氏櫻花家徽。離那仴轎不遠,一個康將尤其高大,頂盔摜甲,胯下黃驃馬,趾高氣揚,氣勢洶洶。

二出海鐵青的臉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他轉過身面向諸將,沉聲說道:“咱們的肉來了,不過不着急吃,全軍聽我號炮爲令。我明神山大炮一響,左右兩翼炮手首先開火,轟擊敵陣,進攻首先從左右兩翼展開。

但是香取、政信,你們的步兵不可貿然出擊,只有火炮停止射擊,你們才能發起攻擊,至於火炮停止射擊的時機,由隊頭掌握。火器隊的斑鳩腳銃要伴隨步兵衝鋒,抵近敵陣至少打他個三四輪,把敵陣打散,步卒再衝上廝殺。

至於中路進攻,先不着急,待左右兩軍卡住敵首尾,再發起進攻。隆良、義長,你們要看我的大旗,什麼時候我在這個地方升起將旗,就是中路出擊的信號,你們就可以進攻了。

炮隊,你們的活計是把敵陣轟散,爲步卒進攻開路。敵什麼地方密集,就入孃的轟擊哪裡,絕不能讓他們結成陣勢抵抗。但是有一個地方不能打,就是他中軍本陣馬回衆,我要親率沈鬍子的水兵衝鋒,生擒斯波義將那個笨蛋!聽明白沒有!”

諸將一齊躬身施禮,齊聲暴喝:“是!”

二出海想了想,又說道:“炮隊要小心敵軍攻山。雖說他們難以集結兵力,但是也難說有沒有不知死的傢伙,鳥銃手和步卒要保護好火炮。你們要明白,沒有了這些火炮掩護,你們就只能冒着天殺的箭雨衝鋒了,保住炮手就是救你們自己的性命。”

步卒將領紛紛說道:“二出海放心,我們省得。”

二出海大聲說道:“去吧!憋的狠了,現在幹他娘正合適!”

諸將大笑,此時此刻,這支奇奇怪怪的人物拼湊出的軍隊,居然信心滿滿,戰意高昂。

7月14日辰時末刻,明神山主峰一聲炮響,頓時整個柏原山谷如同開了鍋一般,銃炮齊鳴,喊殺震天,戰火硝煙瀰漫了寂靜的山谷,一場非同小可的伏擊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