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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珠]悍女記

一隻小巧精緻的繡鞋,正正擺在托盤上,暴露於衆目睽睽之下。

那顏色,那花紋,那繡樣——

分明是紫薇的那隻,絕無第二雙的啊!

夏雨荷的嘴角無法控制地抽了幾下。然後,她只是冷冷嗤哼一聲,帶着點嘲諷的口吻說道:“年叔,您這是做甚?——拿些閨閣女子用的物件,來同我們孤兒寡母的輕浮不堪嗎?!”

本家叔伯也不受控制地抽了幾下,低咳一聲,很快換上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裝模作樣地拍拍不大方便的手,“大侄女,紫薇啊,你們難道不認識從這,從你們自家宅院裡出來的繡鞋小件?別的不說,這物證,這人證……可是真真切切的啊。”

他抿了口茶——還是他衝旁邊人努努嘴示意,旁的下人恭敬爲他端到他那活動不便的手裡去——冷笑道:“君蘭,叫上咱的人證出來,看看這紫薇孩子做的那些個好事,真真給夏府丟臉面到入木三分去!”

那名喚君蘭的高個婢女微一福身,又向着滿面冷色的夏雨荷完美行禮之後,這才施施然出了門去。

本家叔伯帶着讚許的眼神瞥了一眼君蘭的背影,向夏雨荷笑道:“大侄女許是恁多年不明本家的事了吧!這君蘭,可是大管家福生的獨生女兒,現在足以獨當一面,雖是女子,並不比——”

他正要說“並不比紫薇差”,且聽夏雨荷冷然打斷,怒喝一聲:“年叔!”

那語音之狠厲,不僅是早就噤若寒蟬的五英抖了三抖,就連本家叔伯都不禁呆若木雞,愣了半晌。

夏雨荷接着怒道:“我敬你一聲叔伯,那是看在本家和我夏府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輩分上!卻不是爲了示弱我們夏府生生怕了你們的欺辱!”

“這些年,你們本家欺我孤兒寡母無依無憑,先後派了多少舌燦蓮花的說客去,硬是要編排安置我們母女的聲明!——就算我們母女叫全濟南城的人看輕了去,可也不是誰人想欺便欺,更不是本家人覷着空藉着輩分親緣什麼的就能打壓的!”

本家叔伯嘎巴了下嘴,正要說話,夏雨荷卻絲毫不給他機會,冷冷一笑,“今日本家叔伯欺上我府,甩出這麼一隻繡鞋,莫名其妙便指責我女兒的不是,硬是編排我女兒的名聲——縱然你我之間有着輩分之差,親緣之隔,饒是我夏雨荷女子家家再怎樣懦弱可欺,也寧死不能讓你這般辱了我女兒一黃花閨女的名節!”

本家叔伯抖着鬍子眉毛,氣得口眼歪斜,猛地一拍桌子,隨即嗷的一聲!——靠,他被打殘的那隻手拍的桌子!痛死爺了!!!

他呲牙裂嘴、一副苦逼樣地怒指夏雨荷的不厚道:“雨荷侄女,你,你怎能這麼說話,這麼污衊人呢?!啊?!——你說說,你年叔我,我這麼大歲數了,被人不厚道的毒打一頓,你,你你你以爲年叔我的筋骨都是鐵打的不成?皮糙肉厚的就不怕人這般虐待了嗎?——雨荷侄女啊,說句不厚道的話,這孩子啊,做錯了,她得教,她得念着,就算罵,就算打,可也得把個好好的孩子再糾正回來不是!怎麼能就這樣放任她錯着,你做母親的,就不去管呢?雨荷侄女,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五英忍不住插嘴道:“我紫薇敬您長輩,可您這話我也不得不駁上一駁!您口口聲聲說我錯,數落我和我孃的不是,那敢問您——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是您說的,我把您打了一頓,打得您半生不死半殘半癱的,於是您上我夏府來,求個心理平衡,或是……想要我和我娘,如何補償您?”

五英以頗爲嘲諷的語氣直白點出本家叔伯的齷齪心思,末尾語音還奇妙地哼了一哼。

但是親,要知道,死不要臉的壞銀從來都是死不要臉,你不能指望指桑罵槐能讓人醒悟羞愧,人家皮厚得M500轉輪手槍——一槍能幹穿一頭非洲象的貨——都打不穿口牙,你能指望人家被你這幾句口誅筆伐的糊弄住?

於是乎,本家叔伯YD勾脣一笑,恰逢君蘭在門外呼聲詢問,他便就勢招呼君蘭進門。

見君蘭這般自行出門溜了一圈,夏雨荷臉色更是難看,“年叔,雖說有你的授意,侄女倒是不得不說一句——這下人,倒是放肆!若是任人在我夏府裡四處亂竄,那日後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來夏府裡打秋風?真是胡鬧!”

五英在一旁暗暗咂舌:今日雨荷桑是真的生氣了,若不然,她怎麼口舌變得這麼……尖銳了?

君蘭在看到自家主人臉面變得又紅又白的時候,適時出聲解圍,並施了一禮:“奴婢君蘭,奉年太爺的命,前去尋來人證。人證現帶到,請二位主子明察。”

夏雨荷面上看不出什麼,五英心裡卻是一提——從她的那隻繡花鞋出現時,她便覺着不太對勁。

那日她分明沒有留下半點線索,更是不可能被這本家的兩個2貨當場扒了鞋子,留到現在成了藉口——那麼,這鞋,到底是……怎麼回事?

君蘭微微側身,讓出身後那個畏畏縮縮的身影。

五英在心中大罵一聲——臥槽!!!

夏雨荷狠狠一拍桌子,“蓮心!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蓮心撲通一聲跪下,卻是衝着本家叔伯砰砰砰地狠命磕頭!再擡頭時,她淚流滿面地泣道:“奴婢雖是夏府之人,可並未做過任何錯事!今日此番作爲,也不過是說了實話,未敢欺心!望主子明察!”

五英在一旁,捂住額頭。

說起,這蓮心是何人?倒讓我們這位女盲流都不禁無奈無語之?

夏府上下人口並不複雜,奴僕中家生子和僱傭的人數不多,平日裡負責府內各項大小瑣碎事物的各人,夏雨荷和五英都是數得上記得清的。

而這蓮心,正是幾年前,夏雨荷見其老實本分又不多言,於是派去給女兒負責衣冠鞋帽整理,及平日接手從外院剛採辦回來夏紫薇衣物之類工作。

原本幾年裡蓮心算是兢兢業業,自守本分,也不怎麼和府里人鬥心眼,在夏紫薇身邊伺候着這些衣物之事,時時負責外面採辦的人也能帶出去點自己做的小物件什麼的代賣,算是個挺有油水又不算繁重的好活計。蓮心做的事沒什麼說,可現在看來,竟是……在這兒等着夏雨荷母女倆呢!

五英沒察覺到自己手心不斷冒汗,緊張得神經都緊繃起來。

這事到現今,她打就是打了,可卻是死活不能認的,只能睜眼說瞎話。可現下的情況是,本家叔伯分明看到她當日施暴時的衣物鞋子,便命暗線蓮心偷了去,現下拿了人證物證……上門威脅來了。

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

蓮心在那兒砰砰砰的磕頭,本家叔伯頗爲憐香惜玉地忙示意她起身,在看到夏雨荷狠狠瞪向蓮心,而後者不自禁地打了個打哆嗦時,更是憐香惜玉地斥責夏雨荷:“雨荷侄女,你這可就不對了!你府裡出來的奴婢,性子自然是知曉的,現下里不過說了句實話,做了個實證——雨荷侄女#性*小說 *WwW.*class12/,你那眼神,未免犀利了些吧?”

夏雨荷冷冷一笑,“我府裡出來的?數人之衆,又豈知三人成虎,這奴僕如何不會欺上瞞下,端端騙得主子的信任,去做那叫人不齒,誣辯忠奸的惡事!”

蓮心臉色一白,纖弱的身子更是抖得厲害。

五英腦子飛快旋轉中,卻是漸漸有些忘了現下身遭這脣槍舌戰之事。

本家叔伯發覺這素有溫潤才女之稱的雨荷侄女忽然變得不好對付,更是牙尖嘴利,於是避其鋒芒,揮揮手,任蓮心肆意發揮。

“蓮心,你且說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說出來!”

蓮心身子一僵,隨即慢慢站直,便啓脣說起來:

“那日小姐從府外回來,遍身塵土,鞋子更是少了一隻。但所幸小姐自後門偷溜回來,並無多少人看見。而那時奴婢正自浣衣處取回小姐的衣衫,發覺小姐這樣子實在太過狼狽,於是偷偷留了個心眼。”

蓮心的聲音初時尚有些不穩,卻隨着敘說而慢慢平穩堅定起來,“夫人您素來仁*慈厚,奴婢不敢多言。但小姐此番作爲,既是不尊長輩,又違背了您和老爺子的教誨,奴婢不敢,也不得不爲之一言。”

說罷,她跪下身去,衝着夏雨荷噹噹就是幾個響頭。

這下,弄得夏雨荷也頭痛了。

本家叔伯微微揮手,示意其可以退下了。

正要說話,卻聽夏雨荷冷笑道:“年叔,我倒是奇怪着,怎麼我府上的奴婢,向來不出府的人,怎麼卻知曉了這前院的事?更何況,我們夏府後院的人,怎麼年叔和年叔的人卻能這般輕易地找到其人,如入自家後院一般呢?——這番不解,倒是希望年叔先爲侄女解惑一番!”

本家叔伯埋怨地呵呵冷笑數聲,用健在的那隻手直指自己五顏六色的臉,和慘不忍睹的殘軀,“雨荷侄女,你瞧瞧,瞧瞧!這些傷,這些重創,是你年叔在造假嗎?會嗎?可能嗎?!——這麼慘不堪言的重創,換了哪個有良心有道德的人,不會爲之動容?!倒是有哪個有良心有道德的人,不會爲了證明事實,爲你年叔這可憐人,討回一個公道啊?!”

夏雨荷一皺眉——來了,來了!不就是衝着這茬來的嗎!

本家叔伯捋了捋長鬚,微微頷首道:“本來呢,年叔衝着都是自家親戚,也不想把這臉面弄得太難看,撕得太破也是什麼好事,你說對不對呢,雨荷侄女?”

夏雨荷拿冷淡的眼神看回去。

他討了個沒趣,於是自顧自說下去:“出了這樁子的事呢,年叔我呢,並未選擇對簿公堂這般過作的手段,而是有商有量的,好聲好氣的,坐在這裡,同雨荷侄女,還有紫薇,嗯,這個做錯事的孩子啊,咱平心靜氣地談論這個事情。——雨荷侄女,平心而論,年叔這做法,是不是很委婉,也給足了你母女倆裡子面子?”

本家叔伯說到這裡,停住了嘴,非看着夏雨荷僵硬地點點頭才滿意地笑了笑。

“所以說啊,本家夏府都是一家,好好說話,好好處理了這個事情,咱日後,還是好親戚,好相與來往的,不是嗎?”他笑眯眯的受人伺候着喝了口茶,“所以今日呢,年叔我也希望此事就此平息,但口說無憑啊,怕日後本家和夏府之間因爲這事兒再鬧出什麼疙瘩橫亙在心,總是不好的,所以呢……今日年叔親自來保個媒,做個聘,就這麼着,爲紫薇和伯紳兩個孩子,做個文定,結了那秦晉之好?”

夏雨荷沉吟。

本家叔伯趁熱打鐵:“伯紳那孩子你也見了,老實本分又誠懇好學,是個中舉人出仕的好苗子啊!將來紫薇定是做了官太太,將你這母親也接去享福,紫薇又是風風光光榮榮耀耀的,豈不是大大的美事一樁?”

說着,他擠眉弄眼的,咧開個自以爲得逞的笑弧,張口去喝茶。

卻聽夏雨荷啪——的一聲!竟是火大的生生摔了杯子!

“咳咳咳——咳咳——”

本家叔伯翻着白眼,一邊猛勁咳嗽,一邊拿眼瞪着突然發難的夏雨荷。

夏雨荷猛地站起身,白玉般的纖指狠狠指向那狼子野心的魂淡!

“伯紳伯紳,本家叔伯打得倒是一本萬利的好算盤!且不說你們本家的狼子野心,欲將我們母女倆逼到何種境地,但說那所謂老實本分的伯紳!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卻與你合謀共圖我夏府的財產,意圖染指我的女兒!”

夏雨荷居高臨下,冷冷睨視癱坐在椅子上,嚇了一大跳且喉嚨劇痛還無法完全回神的本家叔伯,扯開脣角露出一個陰狠的表情,“今日你欺上門來,依憑一隻繡鞋,一個低賤奴婢的惡意指控,卻要我柔弱的女兒忍下這些有的沒的髒水,你以爲這樣便可以壓制我母女爲你的利益驅使?你以爲你並未對簿公堂,便是你對我們母女仁慈,我們便要感恩戴德?

——夏、年、亮,老匹夫!你切記住今日!——你能這般無中生有的污衊我母女,我夏雨荷爲了女兒,也絕對會讓你,出不了這個門,還背上一身騷!!!”

說罷,夏雨荷忽地拔開腳步,衝着廳內支樑的粗柱一頭撞去!

五英是被驚恐的尖叫、尖利的喊嚷……種種噪音種種呼喝聲驚醒的。

而她一轉眼,便看到夏雨荷頭上那碩大的血口,正汩汩冒出殷紅的鮮血,如同奔涌流動的河,每一次波動起浪,帶走的都是夏雨荷絲絲生命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五英驚聲尖叫,身體下意識地猛衝過去,一把推開團團圍住夏雨荷的陌生奴僕,拔開嗓子大叫晚玉*羅進屋!

晚玉*羅一直在門外不遠處的長廊守着,聞聲迅速趕來,推門驚見事態嚴重,顧不得疑問,忙手腳利索地處理現場,喚人安置夏雨荷的喚人,派人去請濟南城最有名的大夫的也立馬奔走出門。

五英猛地一回身,揮手衝着蓮心就是狠狠一巴掌!

蓮心捂着火辣辣痛着的臉頰,支撐不住,倒地。

五英回眸,冷冷瞪着本家叔伯,一字一句地說:“您可瞧好了,今兒個,可是你自己,請來的一場好戲!”

說罷,她快走幾步,猛地大大推開前廳大門,向着身旁的晚玉一使眼色,大聲喝道:“來人!上、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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