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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贏,要贏!”

“你,必須——輸!”

“嬴!一定要贏!”

那人激動熱切的嘴臉漸漸扭曲成不堪入目的慾念——那是在獲得過金錢與榮耀所帶來的甜頭之後,再難放手的殷切追求,漸漸融入眼底,泥濘出一片渾濁不堪。

叫人噁心欲嘔。

“五英,只要你贏了這一局……哪怕只贏這一局,往後我們要多少錢有多少錢,要名氣有名氣,要什麼來什麼!還怕過現在的苦日子!”

“五英,你知道我放了多少錢來坐莊護盤?買的就是你穩贏!我相信你,相信你的實力!”

那人狂熱激切的語調拉高分貝,切實表達自己內心狂熱的喜悅——可是,信她?真的那麼信她?

他拉住她的手,“五英,這些年苦了你了……可我也沒辦法啊……想想咱身後還有那麼多張口要養活!”

一年復一年,他總是這般理由,之於她幾近變成一種威脅……所以……她只能贏,決不能輸!

“你叫五英?”

“呵!”那人微微一笑,透着森森寒氣,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看來你也聽過我的名號?”

非但聽過,她清楚得要命!

即將開局的對手,不就是他找來的高手中的高手?

非死即殘的賭局啊……

“小小年紀,卻是看不出,你的球技倒是一等一的好!不僅桌球打得甚是巧妙,做斯諾克也讓人那麼棘手……你看你,都贏了這麼十幾場,可是叫我手底下那幫人的臉面往哪裡放?”

可是她只能贏!贏了,纔有身後大大小小的口糧活路,輸了……那些小的,在“他”眼裡半點作用沒有的,怕是連像她這樣,賭球的機會都沒有!

那人的手下推過來一張紙。那人看着,笑了。

“撫養你長大的人……是他?”那人修長的手指輕叩紙面,微揚了下巴看向她,“倒是教出你這一身的好本事!”

她不敢說話。在武力以暴制暴、優劣勢態實在明顯得叫人不得不屈服的情況下,她只能俯首做低。

可是那人忽地支起雙手,合在一起薄薄的像片兒紙似的巴掌,又輕輕一拍,笑道:“據說他不止撫養了你,還有一大幫小的?莫不是……以後也要培養一個二個再如同你這樣的……對手?”

對手那二字,說的恁是殺伐決斷。

她心裡一跳,道聲不好。

不……千萬不要!她不能輸,不敢輸……因爲對方口中的“那幫小的”,裡面還有她親弟弟!親的!

那人笑了,終於是帶了點實心實意的味道。

“放心……不過是輸一次——教我們賺了面子,你也不過是賠了點本錢……呵,別說你沒在那賭局裡撈點小錢,我可不信哦!”

她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

桌上僅餘的幾粒球角度皆刁鑽無比。她本就長於做斯諾克,善掌握起手將局面混亂開來,使對手失誤,自己趁亂渾水摸魚。

這終局,對手是那人請來的高手中的高手,雖然聲名在什麼重要比賽上不顯,卻是人人心知,那是□□球的,不能言明的……自己懂得就好。

她也是。

對方雖然球技與她不相上下,但是明顯走的不是一個路子。她天生力氣大,這麼多年訓練下最擅長的莫過於控制力道,每擊出一杆,要長距便長距,要死角便死角。曾經最開心的,莫過於用無比刁鑽的角度技巧來爲難對手……她是真心喜歡桌球,從不以自己□□球、地下賭球謀生爲恥。

對手微微皺緊了眉,似是不經意地,擡眼飛快瞥了她一眼。收回眼神,嘴角卻是不可察覺地勾了起來。

那是……得意?亦或是,嘲諷,冷笑……?

她的視線越發的不清晰,似是眼前打上馬賽克,耳朵裡也開始嗡嗡作響起來。地下賭球的場地裡素來人龍混雜,又吵鬧不休——可她現在的狀況卻分明不像是因吵鬧而煩躁……

聯想對手嘴角邊詭異的笑意,她心底苦笑。

那人同她的“保證”,卻不代表對手連點手段也不會用……□□球的,從來是有今天沒明日。運氣好的,能在明爭暗鬥中活下來的,不死不殘還能打球,卻也要懂得日後明哲保身急流勇退;運氣不好的……像她,生生折磨鍛鍊了這麼多年,終是……要敗在這一場?

到她了。

桌面球局走勢是她向來拿手的場面,需肩頸、手腕、腰腹等部位各種巧妙發力而擊出的一杆香蕉球也是解決此球局的一貫方式,可是爲什麼……她的手,抖了一下?

接着,又是一抖……然後,她開始無法控制的顫抖,像是忽然有陰風吹過脖頸,隨後她的身體便鬼附身似的不受自己控制起來……

她的眼睛似要瞎掉,耳朵嗡嗡快被洞穿,甚至連雙手和身體都要不能做主……

對手冷笑,替下失誤錯手的她,開始不緊不慢地挽回他的頹勢。

這場終極賭局,不論男女,只分輸贏!

她輸了。

“他”的嘶吼與痛哭彷彿天邊撕裂開的陰雲。她聽到內裡滿滿的不可置信與不甘,還有那賠大發了的事實令他幾近崩潰……可這一切,同她有什麼關係?

特別是……當眼前車燈明明暗暗,那輛車夾裹着冷風狠狠衝向她的時候……她連自己的親弟弟都沒法再看顧上了。

她拿一局球的輸,換來那人保證將“他”手底下“那幫小的”好好照料,從此讓他們過正常的人生……只是這代價,又附加上一條她的命。

臨死前,她真想苦笑一聲給那人看。

……你看,你浪費人力物力,還要加上一桶日價上漲的汽油,好個財大氣粗的來要我一條小命!卻不知,在你找來的那個高手面前,我就是個被毒殺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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