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劉徹的獎勵
這一頓飯,就等待的很漫長。
劉滿臨窗而坐,以方便她時時刻刻都能‘窺視’楊川,曹襄、崔九陪侍左右,一聲不吭的喝酒;公孫敖、霍去病面對面的坐在下首,這二人大眼瞪小眼,彼此看不順眼;
至於楊川,自然成了廚子。
谷中食材單調,多以穀物、粟米爲主,不過,羽林孤兒們出去一趟,便獵來幾十只山羊、麋鹿、野雞和獐兔等野味,肉食倒是極爲豐富。
另外,此間栽植的各種名貴藥材,長勢喜人,其中有不少楊川苦苦尋覓之物,如今,自然全都落入他的‘行囊’。
對於他的貪得無厭,崔九視而不見。
公孫敖卻幾次三番的呵斥,言說此間一草一木皆爲皇帝所有,不得中飽私囊,否則,便要讓楊川小賊再吃上幾鞭子。
楊川恍若未聞,慢吞吞的將藥材收拾好,這纔開始做飯。
“去,將那十五隻山羊剝洗乾淨,浸泡在清水中,半個時辰後清洗一遍,冷水下鍋,水開後撇去湯麪上的油脂、血沫等雜質,燉煮一炷香工夫後,換湯,開水下鍋。”
“那個誰誰誰,鹿肉、獐兔的肉直接燉煮有點柴,去找一些野豬油過來,將這幾樣調料加入精鹽後塗抹在肉上,醃製小半個時辰了,烤着吃。”
“野雞肉也有點柴,這樣吧,你們先將其剝洗乾淨,用我的秘製調料醃製起來,填入當歸、黃芪、黨蔘這幾樣藥材,再用爛泥糊了,咱們燒着吃。”
“……”
二十一名羽林孤兒忙得腳不沾地,偏生一個個樂得合不攏嘴,要不是崔九、公孫敖那兩個老賊在場,估計很快便會嘻嘻哈哈的嬉鬧起來。
楊川躺在馬紮子上閉目養神,隨口指點着讓羽林孤兒們去幹活。
冬日的陽光,透過谷中溫潤空氣,曬在他的臉上、身上,就覺得暖烘烘的,渾身的骨頭都覺得懶洋洋的,語氣自然便顯得十分慵懶。
尤其是他俊俏小臉上,那一道可怖傷痕,不但沒有讓他變得面目猙獰,反而別有一番滋味,讓劉滿的一雙眼睛啊,根本就難以自拔。
“公主莫要着急,這楊川的飯食可是一絕,就是比較耗費時間。”
眼瞅着劉滿伸長了脖子,不住的向外張望,兩道目光始終不曾離開楊川半寸,崔九老賊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陛下令我送來活血化瘀的傷藥,公主可曾敷過?”
劉滿隨口應答:“敷過了敷過了,楊川說效果挺好,不愧是崔九老賊親手調配的,敷在傷處很是清涼、舒坦呢。”
崔九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這個臭小子!
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
曹襄、霍去病二人‘庫庫’偷笑,卻又不敢出聲,兩個人的臉上憋得漲紅,只好使勁咳嗽幾下以爲掩飾。
“公主,陛下問你什麼時候回宮居住?”崔九問道。
“不回去了,我滿月之日,你們把我偷偷送出宮去,寄養在隴西皇甫家,不聞不問十五年,怎麼,劉徹現在終於想起還有我這個女兒了?”
劉滿終於從楊川身上拔出目光,柳眉倒豎,奶兇奶兇的瞪着崔九:“回去告訴劉徹,就說在十五年前,我劉滿在滿月之日就死了!”
崔九低眉垂目,拱手道:“好。”
“還有伱,公孫敖,不,公孫校尉大人,”劉滿冷冷的盯着公孫敖,淡然說道:“你身爲羽林軍統領,不問青紅皁白,不能明察秋毫,隨便用鞭子抽人,你怎麼還有臉坐在這裡等着吃飯?
楊川欠你公孫校尉的?還是他出身卑微,理應伺候你這位校尉大人?”
公孫敖黑着一張臉,一聲不吭。
老劉家的姑奶奶是什麼脾性,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當年的館陶大長公主、平陽公主,便動手打過不少人,據說就連當初權傾天下的竇嬰、田蚡都捱過揍,他公孫敖算個屁。
唯一讓他想不明白的,是楊川那小賊到底使了什麼邪術,明明將這位‘滿月公主’揍成了豬頭,卻偏偏能讓她服服帖帖?
“怎麼,公孫校尉啞巴了,還是聾了?”劉滿得理不饒人,繼續追問。
“公主,末將沒有啞巴,也沒聾,委實是……”公孫敖臉色難看的說道:“末將有失察之責,不過,身爲羽林軍統領,也有嚴明軍紀、樹立威信的職責。”
劉滿冷笑一聲:“平陽侯曹襄對你冷嘲熱諷,爲何不去鞭笞?霍去病公然挑釁,敢與頂頭上司動刀動槍、喊打喊殺,爲何不去鞭笞?”
公孫敖不吭聲了。
不過,從他漲得青紫黑紅的麪皮來看,已然是胸中憋了一口惡氣,只是暫時尚未尋到一個機會,痛痛快快的將其宣泄出來罷了。
劉滿懟了幾句人,自覺替楊川出了一口氣,心下甚是歡喜,忍不住伸長了脖子,繼續探頭去看楊川……
楊川躺在馬紮子上閉目養神,實際上,閣樓幾人的談話一句不漏的聽在耳中,心中卻是一片寧靜。
公孫敖固然可恨。
而最可恨的,卻還是這種來自身份上的尊卑之別、上下之屬,即便是他想要給公孫敖整個事,區區一個三百石羽林郎又能如何?
有一個問題盤桓心頭,讓他始終不得安寧,那就是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或者說,在眼下這個狗屁漢帝國,他楊川需要什麼?
曾經以爲,一塊田,幾間屋,幾個朋友,幾千斤黃金,一大片足以讓他富甲天下的產業,便能讓他安居樂業、逍遙快活。
當然,若有一個像模像樣的爵位、官職或身份,那也是可以的。
如今看來,他這個廚子出身的小人物、小屁民,這思想境界還真特孃的不夠高,眼界不夠遠,見識也不夠廣……
一句話,自己還不夠硬。
眼下,這個‘滿月公主’劉滿,的確很快便能讓他楊川硬起來。
若是他順水推舟娶了這位老劉家的姑奶奶,起碼,像張騫、公孫敖、桑弘羊之流便不會如此隨意的待他。
可問題是,公主這種生物,他怎麼覺得有點無福消受?
想想館陶大長公主劉嫖名義上的‘男人’,那個窩囊廢陳午,就算他在世期間,對劉嫖老婦公然包養小白臉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敢怒而不敢言,楊川就覺得一陣心累。
劉滿此女,性情乖張,但本質不壞,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絕非良配,這也是十分肯定的一件事。
所以啊,楊川只能先拖一拖,看一看;畢竟,他還是一個孩子,板着指頭算一算,翻過年,他才十五歲……
“楊川,這都什麼時辰了,飯食爲何還沒做好?”
就在楊川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心事時,公孫敖實在忍無可忍,大踏步的走出閣樓,扶着欄杆居高臨下的質問道:“身爲羽林軍,便須嚴格遵守時間,怎麼,難道還要讓公主等你的一口飯食?”
楊川暗歎一口氣,睜開眼睛,面無表情的說道:“公孫校尉,你可以問一問公主,她若等的不耐煩,那就別等了。”
公孫敖冷笑道:“你這是在跟誰說話?”
楊川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拱手道:“稟告公孫校尉,軍中自有軍糧,若將士們覺得腹中飢餓,大可先吃鍋盔、麥飯等乾糧;
既然大長門令我烹製美食,宴請公主殿下,作爲廚子,自當盡心竭力的做好這一頓飯食,免得公主殿下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這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有理有節,懟的公孫敖愣是一句話說不出來,只好重重的冷哼一聲,便要轉身走進閣樓。
“公孫校尉,請留步。”
楊川突然喊住公孫敖,人畜無害的問道:“屬下在清剿鬼谷餘孽時,曾在一位名叫公孫離的高人身上,搜出一些信函絲帛,屬下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將其上繳給大長門;
對了,那位公孫離,與校尉大人什麼關係?”
公孫敖臉色鐵青,淡然道:“是我本家兄長,怎麼,你這位秩比三百石的羽林郎有想法?”
楊川拱拱手,笑道:“我人微言輕,敢有什麼想法?”
“不過,公孫校尉,那位公孫離先生在臨死前,還留下一句話,我也一併說於大長門了,怎麼,他沒有告訴過你?”
言畢,楊川混不理睬公孫敖那能殺人的眼神,開始有條不紊的調湯、品味,忙着去做飯了。
小樣兒,公孫離那老匹夫臨死前說過的話多了,鬼知道那一句對你公孫校尉大人不利?管他有用沒有,先給這老傢伙的心裡釘一枚大鐵釘,嚇不死你,也讓你疑神疑鬼不得安寧。
楊川的心裡很亮堂,他與這個公孫敖之間的樑子,算是結下了,無論如何,今後都沒有他楊川的好果子吃。
那就不妨先讓這老賊心神不寧。
然後,就該他楊川心神安寧了……
與天鬥,其樂無窮。
這與人鬥啊,還真特孃的步步驚心、如履薄冰,想想自從歸漢以來,他還真不曾真正動心思與這些老賊纏鬥,公孫敖算是第一個吧。
至於館陶大長公主劉嫖。
在楊川的心目中,還真是算不上高明之極的戰鬥,因爲,說到底,劉嫖是被她自己的驕傲、跋扈和貪婪害死的,他這個小小的廚子,不過是順勢而爲,略微加快了一下速度而已。
“楊川,本校尉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十幾個呼吸後,居高臨下的公孫敖突然說道:“皇帝對你、曹襄、霍去病三人的歷練很滿意,已傳下旨意,提前結束此次冬日訓練;
對你們的賞賜頗爲豐厚,曹襄賞金三百斤、良田三百傾、牛羊牲口總計三千隻;你與霍去病加爵至十五級少上造,金帛良田及牛羊牲口,與曹襄相等;
此外,你的官職也大有提升,如今與霍去病同階,秩比九百石;霍去病爲羽林郎,你爲軍侯,一起統領羽林軍甲字號野戰營。
對了,聽說你這位軍侯大人不僅會種田,還善於做生意,單就是幾壇酸菜、榨菜,便爲你掙下錢財無數;
所以呢,本校尉打算今夜一回到長安城,便向皇帝請奏,令你楊川自行籌措糧草,修葺甲兵弓弩,保證野戰營的一切後勤給養……
楊軍侯、覺得可行否?”
楊川驀然擡頭,盯着公孫敖,幾乎咬牙切齒的罵道:“公孫校尉,你,莫要欺人太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