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一錘定音
渾邪王傻眼了。
漢軍在蘇幹河上游修築攔河堤壩,做出一副想要水淹下游的舉動,其實都是假的,人家根本就沒想着用洪水淹人。
而是。
在距離營寨尚有二三裡之地的河對岸,堆積了一大灘巨大岩石,然後,利用這些岩石將蘇幹河強行改道,從而讓一夜洪水不停的沖刷營寨這邊的河牀。
河西之地,土壤多爲砂石、黃土和細塵等構成,乾涸的季節,河牀堅硬如鐵,就算用鐵器都難以撼動;可是,在洪水的沖刷之下,那些細碎砂石、黃土,比特孃的奶油還要鬆軟,每隔一會兒,便會發生一次坍塌。
渾邪王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河水的漲落,哪裡想到,曹襄之計謀,其實就是爲了讓洪水衝擊河牀,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讓偌大的一座營寨成了河牀……
“立刻開拔!”
看着自己佔據的營寨,其中一條圍牆,已然隨着河牀的坍塌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渾濁至極的蘇幹河水滾滾而來,滾滾而去,持續不斷地將營寨的地面沖刷入水中,渾邪王臉色大變。
要是按照這個速度坍塌下去,用不了一兩個時辰,整座營寨,連同裡面的幾千人馬,都會被渾水捲走。
不料,就在匈奴人急吼吼的衝出營寨大門,卻發現此路根本就不能同行。
那些漢軍壞得很,竟然將營寨外面大半圈的地面,挖掘出幾十條壕溝,這些壕溝不深,約莫也就一兩尺的樣子。
可是,經過一夜的暴雨澆灌,那些壕溝裡面聚集了大量的雨水,完全成了一大片根本就難以通行的爛泥潭!
“大王,怎麼辦?”
“是啊大王,剛纔咱們的勇士試過,戰馬一踏進爛泥潭,竟然直接陷落,連馬腿都折斷了……”
渾邪王臉色鐵青,大踏步登上營寨圍牆。
放眼望去,除卻被河水沖刷、嚴重坍塌的東面,南、西、北三個方向的所有地面,盡皆化爲一片爛泥潭,足足有一百多步遠。
這個距離,匈奴人的狼牙箭根本就射不到漢軍,漢軍的弓弩,卻完全能射進營寨的任何一個地方。
百步以外,三支漢軍擺開陣勢,雖然人數只有二三百人,可人家的弩機往前一放,就讓被圍困的渾邪王臉色發青。
這一次,被坑慘了!
只不過,你漢軍圍困的,不過本王的本部人馬五千餘人,還有兩萬五千匈奴勇士,就在不遠處……
正當渾邪王臉色陰晴不定時,遠處傳來一陣嘈亂。
戰馬嘶鳴,殺聲震天。
“大王,咱們營地那邊好像打起來了!”一名將軍大喜若狂,“那兩萬多騎兵,一個衝鋒便能抵達此處,漢軍七八百人,不足爲慮啊。”
幾名將軍、當戶紛紛附和,也算是對狂怒邊緣的渾邪王的一種安慰。
渾邪王卻臉色難看。
一口氣,憋了足足七八個呼吸,方纔緩緩吐出,幾乎咬牙切齒的怒吼一聲:“你們,閉嘴!”
這些蠢貨!
如果是匈奴騎兵發動進攻,爲何只有戰鼓之聲,而無號角長鳴?
要知道,匈奴人在大漠草原上經營幾百年,在漫長的征戰歲月裡,積攢了足夠多的戰爭經驗,同時,也立下了各種十分嚴厲的規矩。
就譬如,發動進攻時,便須有戰鼓,還得有號角。
聽那邊傳來的動靜,分明就是匈奴人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根本就來不及擂鼓、吹號……好吧!
“傳令,拆了所有屋舍,將石頭、木料和帳篷,全部搬到營寨外,搶修一條戰馬能奔馳的道路!”
渾邪王怒極而笑,用手中馬鞭,遙指漢軍關隘城牆,冷聲喝令:“第一個殺上那關隘者,本王認他爲義子,賞賜黃金萬兩,本王親自去一趟右賢王處,爲他請封一個萬戶王!”
轟然一聲,匈奴人登時精神大振,紛紛拔刀在手:
“殺!殺!殺!”
與此同時,幾千匈奴兵卒快速行動起來,將整座營寨的屋舍、石牆等拆掉,開始在那片百十步寬的爛泥潭上修路……
……
進攻匈奴人營地的,自然是霍去病。
他早在三日前,其實就已抵達大斜谷,之所以潛藏不顯,就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渾邪王這邊,三四萬人馬。
霍去病與曹襄二人,即便合兵一處,也不過區區兩千人馬,這仗根本就沒法打啊。
不過,早已暗中來到此地的大長門崔九,領着百十名麾下繡衣使者,卻在此間潛伏日久,差不多摸清楚了所有的門道,故而,崔九現身,將曹襄這邊的‘神機妙算’說於霍去病,令他等待時機。
如今,渾邪王被困,剩下兩萬多匈奴人卻不知情,猶在各自的帳篷裡睡大覺。
霍去病立刻命令八百羽林孤兒,正面衝鋒。
戰鼓咚咚,殺聲震天。
匈奴人連衣服都來不及穿,慌里慌張的奔到帳篷門口,探出腦袋,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結果,迎接他們的往往是森冷一刀。
匈奴人久居草原,對天氣變化極爲熟悉,故而,他們的營地,往往選擇在一些頗爲乾燥、不怎麼受雨水影響的草地。
如此一來,卻給了霍去病機會。
八百全副武裝的騎兵,在偌大的營地裡橫衝直撞,隨手砍殺,很快就讓匈奴人大亂起來,到處都是沒來得及穿上羊皮袍子的匈奴人,像一羣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亂跑。
“快,快上戰馬!”
“千夫長呢,誰見我們的千夫長了?”
“漢軍,漢軍殺來啦……”
曾經有多囂張,如今就有多狼狽。
兩萬多匈奴人,竟被霍去病的八百騎兵殺得屍橫遍地,血流成河,就像一羣虎狼,驟然衝入一羣混亂的羊羣,唯一需要注意的,竟然是別被那滿地亂滾的匈奴人頭顱崴了馬蹄。
尤其是霍去病!
只見他一人五馬,衝鋒在最前頭,右手手臂緊緊挽住一根丈八馬槊,劈刺橫掃,所向披靡,竟無一合之敵。
他的左手,提一把雪亮彎刀,隨手劈砍,將那些來不及縮回帳篷的匈奴人腦袋,當成了瓜果蔬菜,就十分的輕鬆寫意。
二三十個呼吸後,八百羽林軍便將匈奴人營地鑿穿了一個來回。
熟練無比的換過戰馬後,第二輪衝鋒開始了……
……
與此同時。
曹襄安排的另外一手,也開始發動了。
幾十名老殺才,早早潛藏於匈奴人的馬圈、牛圈裡,給那些戰馬和犍牛身上,塗抹了黏糊糊的臭黑油,就等着大戰一起,便立刻點火。
一時間,戰馬哀鳴,犍牛哞哞。
那些戰馬、犍牛身上被着火,劇痛難忍之下,自然變得狂怒異常,一陣亂吼亂撞,便將馬圈、牛圈拆了個七零八落,發了瘋似的向外衝去。
受驚的戰馬、犍牛,見人就頂,就踢,就咬,好像唯有如此,才能消除身上被點了火的委屈和憤怒。
於是乎,那些狂奔而來想要上馬戰鬥的匈奴人,瞬間就被馬羣、牛羣席捲而過,基本上連骨頭渣子都沒剩下多少,直接被踩踏成了爛泥。
從此,成了這片草原的肥料。
再過一兩年,這片地方,應該能開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格桑花,或者,狗尾巴花……
……
有人說,一場激烈的戰鬥,往往會有十分漫長的前戲。
可是,最爲高潮部分,卻不過一兩個呼吸。
甚至,就那麼一瞬間。
一切都過去了。
渾邪王的三萬多大軍,真正覆滅的時間,不過小半個時辰左右,戰鬥便結束了。
號稱天下無敵的兩萬多匈奴騎兵,在霍去病八百人馬的衝殺下,死傷慘重,加上戰馬炸羣,很快就讓剩下的人喪失了鬥志,也不知在誰的帶領下,竟然直接投降了。
都說草原人最崇拜英雄,這話不假,但也不完全準確。
用楊川的話說,那些傢伙啊,崇拜的並非英雄本身,而是,那些能摁着他們往死裡打的英雄,纔是匈奴勇士們的崇拜對象。
所以,霍去病就摁住了,往死裡打。
打了不到半個時辰,這些狼日哈的突然就泄了氣,不管不顧的將手中兵刃扔在地上,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這一下,讓霍去病還不好下手了。
以他的本意,這些匈奴人,一個都不能活。
可是,人家選擇了投降,這仗沒法打了啊……
……
相比那些被霍去病殺破了膽,選擇投降的普通匈奴勇士來說,渾邪王就顯得硬氣很多,面對困境,硬是堅持了足足兩個多時辰,方纔選擇投降。
他的五千本部兵馬,是匈奴騎兵中最爲精銳的存在。
可是,面對曹襄給他們擺下的這一大片‘爛泥陣’,卻根本就無濟於事,除了一波又一波的跑出去送死,被不足一千羽林軍的弩箭,轉眼間射殺當場,兩個時辰的突圍,竟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直到五千兵馬死傷大半時,渾邪王終於泄氣了。
這一仗,他敗了。
於是,這位匈奴人的萬戶王儘量放低姿態,讓自己帳下一名千夫長出來認慫,並許諾,只要放他一條生路,將會奉上黃金五萬兩、肥美小婦人一千名。
在草原上,原本就有用財富換命的傳統,我打不過你,但可以用黃金、草場、牛羊牲口和小婦人來‘贖身’。
對於這一套,霍去病不置可否,只是冷冷的飲酒、吃肉。
曹襄卻眼前一亮,問那匈奴人使者:“你們的渾邪王真的值五萬兩金子?對了,你們匈奴人的小婦人真是人間尤物,本侯第一次玩耍時,才十二三歲,兩名匈奴小婦人剝洗乾淨後,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教會本侯好幾個絕招呢。
啊,如今想來,猶自回味無窮,嘖!
不過,一千名小婦人也太少了,本侯這一次想花點錢,在長安城裡修建一座天下最大的勾欄,一千小婦人,還不夠我那幫弟兄塞攪屎棍呢……”
這貨一開口,不是廢話就是騷話,聽得霍去病一陣煩躁,便乾脆走出大帳,來到兩軍陣前去看熱鬧了。
至於大長門崔九。
好吧,每當曹襄胡說八道時,崔九老賊便能知曉,這貨肯定又在憋什麼壞主意。
果然,一番廢話說完,那名匈奴千夫長一臉懵圈,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搭話。
漢軍的這位將軍,到底想說什麼?
曹襄慢條斯理的喝一口清水,突然問道:“除了金子和小婦人,你們匈奴人最珍貴的是什麼?”
那名千夫長渾渾噩噩的隨口說道:“我們匈奴人擁有無邊無際的草原,大漠,戈壁,有數之不盡的河流,山川,湖泊,海子,還有遍地的牛羊牲口,我們匈奴人,是長生天的……”
曹襄突然翻臉:“草你嗎!”
“你狗日的說人話行不?”
“說,除了金子,小婦人,渾邪王那老混蛋還有什麼珍貴的東西沒有?”
“你狗日的可別說沒有,耶耶我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窮逼!”
“來人,將這榨不出什麼油水的窮逼給本侯打出去!”
兩名羽林孤兒轟然應諾,大踏步走上前來,眼看着就要將那千夫長打出去,那匈奴人終於生氣了,大聲罵道:“你們這些傢伙太無禮了,憑什麼說我們渾邪王是窮逼……”
然後,剛纔還一臉憤慨的曹襄,再一次變得溫文爾雅起來,柔聲笑道:“好了好了,剛纔本侯跟你開玩笑的,就想試試你是不是草原上真正的英雄。”
那匈奴人梗着脖子:“是不是英雄?”
曹襄撫掌大笑:“果然是草原上真正的勇士,來啊,給這位勇士上酒,就是不知道草原英雄的酒量如何?”
一名親兵提過來一罈烈酒,倒滿一大碗端過去。
那匈奴人接過酒碗,冷哼一聲,一揚脖子,一大碗‘十糧液’便灌入喉中,他還十分傲慢的將碗底亮了亮:“漢人的酒,不過如此。”
曹襄哈哈大笑:“這位勇士好酒量啊!”
然後,便是五六碗烈酒灌下去,那匈奴人早已臉頰酡紅,眼球充血,腳底下都開始踉蹌不穩,口中卻猶自不服氣的叫囂不已。
曹襄自己也幹了一大碗酒,十分豪邁的說道:“既然是草原上真正的英雄,本侯也不爲難你們,回頭便放你們回去。”
那匈奴人大喜,趕緊躬身施禮。
緊接着,曹襄似乎很不經意的問一句:“怪不得祭天金人在你們渾邪王手上,果然還是要真正的英雄,才能保護啊。”
匈奴人使勁搖搖頭,醉態可掬的笑道:“祭天金人不在渾邪王處,而在休屠王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