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在哪裡?”
劉嬤嬤瞬間石化,眼露悲意,嘴裡發苦。
看她這樣的反應,七景不免失望。也是,好歹是做到兵部尚書的人,心思縝密是基本條件。要是身邊的人,隨隨便便就問出來。那他早就連骨頭都不剩了。
“回姑娘,老奴……不知道。”劉嬤嬤一副心如死灰狀。
“哦,這可怎麼辦呢?你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到是告訴小姐我,你讓本小姐,怎麼辦?”
“小姐,老奴真的不知道。老奴發誓,老奴若有所欺瞞,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七景扯了扯嘴角:“行吧。看在你發這毒誓的份上,小姐我再給你個機會。替我打聽去,你侄兒的命先留着,他挖得那洞,也給他留着。”
說到這裡,她掃了一圈的周圍的人:“你們也都給我聽清楚了。本小姐到蘇家來,爲的就是我娘。誰要是有我孃的消息,報上來,本小姐自少不了她的好處。若是讓我知道,誰有消息卻隱瞞不報,最後又讓我知道的……可別怪小姐我不講情面。”
“奴婢不敢。”
而這些人裡,陳嬤嬤果然最識實務,只見她上前一步:“小姐,老奴有話要說。”
“說。”
“這事兒,老奴說不好。只知道小姐未回來前幾天,老奴跟二門上守夜的婆子喝酒。有個黑影,揹着個什麼進了正氣院的後院。後來黑影出來的,背的那個就沒見着。老奴平時就愛尋摸個事,便打聽了下。聽說那天之後,正氣院後面的竹苑裡,多了個人。可奇就奇在,老奴見過有人送飯進去,可從來也聽到過有聲音。您看,這消息可有用?”
“好!”七景撫掌大聲道:“陳嬤嬤,這消息不管真假,記你一功。”
“謝小姐,謝小姐。”
七景把這竹苑給記了下來,決定晚上就去探一探。
不過,眼面前的事情,還是要先解決了:“劉嬤嬤,你帶着愛玉去賬房,將老太太說的銀子給我取來。”
“是。”徐嬤嬤和愛玉鬆了口氣。她們正怕這位主子,因爲之前的事,再廢了她們。
不能怪她們怕,這人總是欺善怕惡的。這位小姐,捏斷了老爺的胳膊,砸了蘇家的大門。到這會兒,也沒有人說什麼不是?這樣的人,真要弄死個奴才,只怕也不會有人怪罪她。
“花枝,着人去前面瞧瞧,那些個皇子走了沒有。順便打聽一下,父親的病情,他們是怎麼治的。”
“是。”花枝派了青梨去了。
七景把其他人都揮退,獨留陳嬤嬤在邊上。
“給我說說,咱們府裡的這幾位主子。”
“是。”陳嬤嬤平時真沒少收集這些八卦,話裡的真假且不說,可內容,那叫一個精彩。“老奴當年是跟着老太太,從桐城一起過來的。那時候,老奴還看過小姐包在襁褓裡的時候。可惜,老奴沒福氣,就看了一眼。”
“老太太被接到京裡,跟如今的夫人,可是好一陣折騰。夫人父親是當朝右相,有個姑姑進了宮,是貴妃。二皇子就是貴妃所出,如今,最是得寵的時候。老太太來的時候,夫人懷着孩子,老太太趁機抓了府裡的大權。可惜,老太太到底是從鄉下來的,哪裡鬥得過夫人。”
“結果夫人生完孩子,就把掌家權又給搶了回去,把老太太身邊的人,全打貶到最下等的地方去了……老太太氣得夠嗆,就此就跟夫人槓上了。老太太好歹是婆婆,身份擺在那裡。隨便找了個藉口,就把孃家侄女,齊姨娘給放老爺房裡了。”
“夫人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誰讓她生的不是兒子呢?我聽老姐妹們說,夫人生二小姐的時候,壞了身子,再不能有孕了。所以,老太太往老爺房裡塞人,她也只能受着。”
七景瞭然,在這個時代,沒有兒子就是一個女人的原罪。
“後來呢?”
“後來可不就鬥唄,東風壓倒西風,西風壓倒東風的。後來老太太變聰明瞭,她跟夫人爭,只要輸了,不痛快了。她就給老爺房裡塞個人……這一次,又一次的。夫人可不就聰明瞭。不管做什麼事,臉面給老太太做足……慢慢也就相安無事了。”
就這樣,這府裡的妾室也足有六個之多。不過,只有生了女兒的三個成了姨娘。另外三個,只是連名份都沒有的侍妾。平時也不敢亂跑,惹人眼。因此,到這會兒,七景都沒見過她們。
這府裡的事,大概也就這三件:妻妾之爭,是永不落伍的話題。婆媳之爭,更是千年都未解決。再加上嫡庶之爭……
唔,如果好好研究研究,還是挺有看頭的。
“陳嬤嬤。”
“老奴在。”
“以後,你也別在這院子裡侍候了。”
陳嬤嬤驚惶:“小姐?”
“別急。不是不用你,只是覺得,你若留在這院子裡,太屈才了些。你以往怎麼做,如今還怎麼做。我要知道這府裡的所有消息……記住,是所有的,只要你能打聽到的,不管有用沒用的……可你明白?”
陳嬤嬤立刻笑歪了嘴:“老奴明白。”
“還有一條,外面怎麼傳咱們這院子裡的消息的,你可也給我聽清楚了。那些背後說咱們的小人,有一個算一個,給我記下了。小姐得空了,一個個找他們算賬。”
“是,老奴省的。老奴以後就是小姐的眼睛,耳朵。絕不會讓小姐您失望的。”
“很好。”
……
不一刻,劉嬤嬤帶着愛玉回來了。與她們同來的,還有六個人,兩人擡一個箱子。半人高的箱子,兩人擡得吭哧吭哧的。
“小姐,賬房那裡說了,小姐的這邊的賬有些零碎,短時間內怕弄不好。如今已單獨派了一個賬房,專門算小姐這邊的賬。不過,怕小姐這裡急用,先給小姐準備了些東西,讓小姐先用着。回頭少了,再給添補上。”
劉嬤嬤戰戰兢兢上前回話,一邊說,一邊偷覷她的表情。
可七景全程都笑眯眯的,她什麼也看不出來。
小心翼翼的將箱子打開。
一個裡面,全都是大小金銀:“這裡一共是白銀五百兩。珍珠一斛,各色寶石若干。香扇十六把……”另一個箱子打開,“這是當季的布料,莨綢一匹,織錦一匹,青緞一匹,細棉兩匹,雲裳閣的成衣四套……”
第三個箱子打開,七景直接樂了。
“深海珊瑚擺件一座,白玉瓶一對。”
“愛玉,去把辦這事的賬房,給我叫過來。”七景靠着軟榻,嘴角笑得輕柔,眼底卻透着冷寒:“陳嬤嬤,你去街面上,給我找一個懂行的掌櫃,就說我有物件想賣。”
“是。”
兩人飛快的走了,劉嬤嬤的臉色再一次青白起來。
七景又問:“那坑挖好了麼?”
“回小姐,還沒呢,才半人深呢!”
“那就繼續挖着。”
正說話間,青梨回來了。她帶回來的消息,到是跟七景猜得差不多。
“幾位殿下和世子都走了。奴婢問了老爺身邊的溫義,說景王世子說了:大人身體沒有任何異常,更不可能是中毒。他根本沒給老爺開藥……那位四殿下身邊的道士,到是留了些丹藥,卻也沒說出是什麼緣故。樑御醫的醫案上,也是這般寫的。不請景王世子簽了名的……”
“想來也該是如此的。”
“溫義還說了,幾位貴人走了之後。老太太罰夫人抄經書去了,老爺這回居然沒有求情!”
“溫義還偷偷告訴奴婢,景王世子走時,二小姐偷偷的塞了什麼東西給他。”說到這個,青梨臉上露出些不屑。
七景不在意這私相授受的事,她只好奇一點:“這溫義是何人?”
青梨低頭,“回小姐,他是奴婢的同鄉。”
“不錯。”隨手拿了錠銀子,丟了過去:“賞你的。”
“謝小姐。”青梨歡喜的接了。
很快,賬房來了。賬房是個四十來歲的小鬍子男人,長得胖胖的,十分富態,態度很是輕慢。
“奴才徐漢章見過大小姐。”徐漢章費了好大的勁,纔將找不到的腰給彎了彎。剛有點弧度,就直了回去。
七景眼一瞪:“劉嬤嬤,給我掌這糊塗的奴才嘴。”
徐漢章腰一挺,一臉正氣的直視七景:“請問小姐,奴才做錯了什麼?”
“劉嬤嬤,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你,到是打不打?”七景陰沉的看向劉嬤嬤。
“是。老奴領命!”劉嬤嬤直到徐漢章面前:“得罪了。”擡手,“啪!”
“啊!”劉嬤嬤一聲慘叫,被徐漢章突起的一巴掌,給拍飛了出去。
“小姐,若是老奴做錯了什麼,您只管說出來。自有家主懲罰……”換句話說,你一個小姐,還沒資格。
“呵!”七景突的笑了。“徐文峰是你什麼人?”
徐漢章怔了一下。不是爲了那些東西才讓他來的麼?怎麼:“回小姐,文峰正是小兒。”
七景笑了,“原來是你兒子啊!最近,徐文峰請大夫了?吃了不少的藥吧?”
徐漢章一驚,猛的擡頭看向七景,懷疑、驚惶一起爬上心頭。
七景卻連看也不看他了:“應該,還是心疾吧!”
“大小姐,若是小兒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饒恕則個。”徐漢章急道。
“饒恕?你剛纔打我的人的時候,可是硬氣的很呢!”七景看了一眼,好不容易爬起來的劉嬤嬤:“你的事,只有家主纔有資格管。我一個內宅小姐,可管不起。”
“來人,送徐賬房回去。”
徐漢章臉一僵,一咬牙,噗通一聲跪下:“老奴有眼不識泰山,豬油蒙了心。請小姐恕罪,老奴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麼?”七景捏捏手指尖:“劉嬤嬤,繼續掌嘴。什麼時候你覺得夠了,什麼時候停。”
“是。”這一次,劉嬤嬤應得乾脆的多。走向徐漢章時,更帶了些雄糾糾,氣昂昂的氣勢。“啪!”恩,動手的力度,也比之前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