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景跟樂辰重回到蘇家,天已微亮。
樂辰送她回房,囑咐她:“大皇兄最近有些得意忘形,你最好是不要出門。”
“知道了。”他這是針對大皇子妃的花宴說的。畢竟,今天就是正日子。
蘇婉婉不在,蘇夫人怕他們把消息漏出去,必然不會讓她們出去的。
“如果樂泰來,你不要見他。”
“知道了。”
“你是我的。”他將她緊緊摟着:“只能是我的。不然,我不知道,我會做什麼。”
“我們只屬於彼此。”
他終於滿意了,便急衝衝的走了。
七景略調息了一下,天便亮了。送上早飯,她草草吃過,便去慈安堂--請安去。
慈安堂裡,總是不缺少熱鬧。
她到時,妍妍已經哄着老太太開懷大笑了。
在她進去之前,剛好聽到蘇夫人不甚熱情的聲音:“妍妍說什麼,哄得母親這般高興?笑得如此開懷?可憐我的婉婉,如今生死不知……”這是指責老太太不慈麼?
七景笑了,看來,蘇夫人被打擊的不輕,這是豁出去了!
“你說得這是什麼話?莫非是怪我老太婆不心疼孫女?可憐我昨夜一夜未眠,向菩薩苦求……只求他保佑我孫女,平安歸來。妍妍不過見我老太太心情不好,一片孝心,逗我開懷,竟成了罪過不成?”
妍妍眼睛一轉,連忙跪倒,抹起淚來:“祖母,母親怕不是怪您,是怪孫女呢?誰讓孫女是庶出,卻在這裡,礙母親的眼呢!”
“不管庶出,還是嫡出,都是我們蘇家的血脈。可憐我兒娶妻十幾年,竟是無一傳承子嗣……以後這蘇家,竟是要你們這些女孩兒來支撐……也不知道我們蘇家犯了哪方的太歲,竟要害我蘇家斷了一支血脈。我真是愧對列祖列宗,沒給我兒選一個好生養的媳婦……”
老太太也狠,這是直接往蘇夫人臉上抽巴掌了啊。
七景急於看蘇夫人的臉色,便邁腳進去。先就去看蘇夫人。只見她臉色蒼白,形容憔悴。黑眼圈又重又濃,就算用粉遮掩,也毫無效果。一日夜之間,竟好似老了十來歲。
此時,被老太太一說,面頰扭曲的厲害,顏色更是時青時白,時黑時紅,好不精彩。
“景兒,來啦!”看到七景,老太太眼睛一亮,精神也隨之亢奮。“快,坐到祖母身邊來。”
老太太身邊,擺了一張椅子。同樣是上座,只在老太太之右。卻是高於其他所有人,包括蘇夫人。
七景先給老太太行禮請安,接着便當仁不讓,坦然坐下。等着其他人,給她請安行禮。
三個庶妹沒什麼異常,她們在蘇夫人手下討生活,十分明白,什麼叫識實務。規規矩矩的行禮問安……之後,所有人便全都看向蘇夫人。
要堂堂蘇夫人,向一個她向來看不上的,鄉下丫頭行禮,那不如要了她的命。
“母親這是怎麼了?不懂得怎麼行禮嗎?應該不會吧,我記得,二姐姐的禮儀是最好的,還是母親自自教導的呢!”妍妍捂着嘴,嬌聲笑着。每提一句蘇婉婉,就是在蘇夫人的心上插一道。蘇妍妍此時覺得痛快極了。“大姐姐可是縣主呢?母親卻無品無級……我記得,母親曾說過……這禮定然是要行的。除非將來,二姐姐能給母親也掙來個誥命。”
老太太眉一皺:“家有家規,國有國法。雖然在家裡,景兒是晚輩。可她是皇上封的縣主,就該按國禮來算……”
一人一句,擠兌得蘇夫人再無退路。
七景坦然坐着,端起下人殷勤送上的茶杯,欣賞着她的狼狽和憤恨。她的雙眼怒火熊熊,雙手緊握,指節發白。她甚至嗅到一絲血腥之味,想來,那長指甲,已經刺破了手心。渾身顫抖,肌肉卻是僵直的。
“看來,蘇夫人很不樂意啊!”七景將杯子往桌上輕放,“馬嬤嬤,齊嬤嬤。你們是太后身邊的人,這些事情,知道的比我多。例如蘇夫人這般……該怎麼處罰?”
“回縣主,蘇夫人見縣主而不行禮,怒視縣主,眼含憤恨,乃爲不敬……可杖十。”
七景點頭,笑着撫掌:“那就……”
“等一下。”蘇夫人突的道,她緊咬着牙,上前一步,以最標準的動作行禮:“民婦請壽安縣主大安。”
七景笑出一嘴白牙:“蘇夫人果然是聰明人。”
“多謝縣主誇獎。”蘇夫人咬牙切齒着,眼裡恨意更濃。“縣主當記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七景大笑:“本縣主記着呢。不過,本縣主沒過三十年,只過了十三年。不知道,十三年後,蘇夫人會在河東還是河西?”
蘇夫人目眥欲裂,卻啞口無言。她後悔了,當初就不該留這禍害活着,早早的弄死了纔好。
如今,不但害了婉婉,還害了餘家。
七景一點都不在意她的恨。她現在是替母收債,蘇夫人欠她孃親的,她會一點點的,全都找回來。這纔開始呢!
蘇夫人即便氣得肝疼,也只能忍着。
“祖母,本來,今日該是去赴大皇子妃的邀宴的。您看,今天,我們是去,還是不去?”
蘇老太太對蘇婉婉的事情正心虛,難免還幫着蘇婉婉。想替她遮掩一回是一回:“你昨天不是還在生病,今天還是歇着吧。大冬天的,外面風重雪寒的,不小心就加重病情……”
“聽祖母的。”
妍妍有些不滿,瞥了瞥嘴,瞅了一眼蘇夫人,眼睛一轉,立時又有主意:“祖母,眼看就要過年了。可這會兒,新衣未制,首飾也未打……這可是大姐姐回來過的第一個新年呢!雖說二姐姐出了事,我們不該大肆歡慶。便每年過年,這府裡來來去去的……若是我們都顯了形跡,讓人探問出一二,那可就不好了。”
愛女失蹤,蘇夫人哪裡還有心情,爲別的女人的女兒制新衣,打首飾?可是,身爲一家主母,這些是她的職責。除非她不管家,否則,她推不掉。而且,蘇妍妍雖然膈應了她,說得也是實話。
老太太眉微皺:“你若是沒空……”
“母親放心,布料已經準備好,今天就會發到各院去。金店那邊也會派人送首飾的款式來……”
“你心裡有數就行。過年不比尋常,各家親眷來來去去,若是哪裡失了禮,丟的是蘇家的臉面……婉婉的事,你心裡難受,我明白。若是靜不下心,不如讓幾個姨娘,女兒幫你一把,前些日子,她們理事,做得還算不錯……”
“……”蘇夫人心肝脾胃全都疼的糾了起來。她的女兒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可這些人……這些人,何其涼薄。“母親放心,兒媳,定會將府裡管得好好的。髒的臭的,定在年前,全都讓人打掃乾淨。”
又給老太太行禮告退:“母親,兒媳還有事,先行告退。”
老太太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七景見沒好戲看了,也跟着起身。臨走時,還提醒了一句:“祖母,大皇子妃那裡,還請祖母派個人過去知會一聲。”
“放心,放心,此事交給我。”
既然說病了,自然也就不好出門。
七景回了院子裡,修煉休息,過得到是輕鬆。
只是到了近午時,天悲道長回來了。七景過去拜見,被考問一番。結果十分滿意,又言:“過年時,爲師要回道觀一趟。十五之後方回!”
七景好奇:“道觀?哪個道觀?弟子要不要一起……”
“不必。”天悲道長搖頭:“且叫你知道,我們這個門派,就只我們師徒二人。那道觀,不過也是爲師一箇舊友所在……爲師,畢竟是出家人。”
七景點頭:“弟子爲您準備些東西,讓您帶上?”
“不必,出家人,不講究這些。”
“那,總讓弟子做些什麼吧!”雖在相處時間不久,但這麼多的長輩裡,卻是這師傅,最讓她想要孝敬。不管初心如何,他教給她的東西,是真真正正,實實在在的。
“不必。你退下吧!”
七景被師傅轟了出來,不過,她到底還是讓人準備了些東西。不管師傅要不要,該準備,還是要準備的。
傍晚時,樂辰去見了師傅一回,等他出來,就告訴她:“道長已經走了,你準備的東西,也帶走了。”
七景鬆了口氣。說實話,師傅一口一個“不必”,還是讓她有些不自在。
樂辰卻不管這些,從見到她,就特別粘她,到了晚上躺下,更是將她摟的死緊死緊的。
七景不知何故,只是不停的安撫,情話不要錢的往外蹦。
“他知道他已有婚約之事,正在調查他的--未婚妻。”說到未婚妻三字,樂辰咬牙切齒着。若不是昨夜突的知道這消息,立時防了一手,說不得,樂泰這一查,就查出他的小七來。
若當真那樣,他只怕就無法再保持這般冷靜了。
聽到這消息,七景也是微怔,“這麼巧?”她肯定,景王世子之前是不知道的。“他怎麼會知道?”
“昨天,蘇佑良向他提親。他回去之後,不知做了什麼。結果,原來王妃身邊侍候的人,跑去跟他回得這事。虧得那下人知道的不多……”
不然,要是樂泰跟他搶人,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能狠得下心。
“不知道就好。”七景也鬆了口氣:“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讓一些人閉嘴而已。”樂辰在她脖子裡咬了一口,顧忌她年紀小,不能壞了她名譽,到底沒捨得用力。怕露出形跡來:“明天他會來,你不許見他。”
七景無語:“他是景王世子,這滿府裡,也沒有人攔得住他。”
“不許見。”
見他麼無奈又霸道的模樣,七景只得退一步。“你到是給我找個理由。”
樂辰哼了一聲:“理由到是不必找。”
“爲何?”
“明天你便知道了。”
七景見他神神秘秘的,問不出來,便也就不問。
結果第二天一早,她果然知道了。
“太后懿旨,宣壽安縣主入宮覲見。”
於是,她只能收拾收拾,帶着丫環嬤嬤進宮。景王世子便是想見,也見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