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閣樓下,樑翠兒親自端着一盅湯,帶着幾個樂宅的丫環,端着她剛做好的幾個菜過來。卻在樓下被陳阿大攔了下來。“樑小姐,先生和夫人在,這種時候,夫人不喜歡旁人進去。飯菜交給我,我送上去就好,樑小姐也快些去用飯吧。”
陳阿大不管怎麼樣,都看樑翠兒不高興。因此,決不會放過每一個排擠她的機會。
“可是……”她還想着要跟樂夫人一起用膳。也許還有太子……
“夫人跟先生用飯時,不許任何人打擾。”陳阿大的態度實在不算好。
對此,樑翠兒雖有不甘,卻不知要如何反駁。她之前是見過樂夫人用膳的,那時她覺得,樂夫人是個十分平易近人的人,沒有什麼規矩,十分好說話。她說什麼,對方都聽得進去。
可是,她卻從來沒見過樂先生。也從沒見過他們一起用膳。所以,雖說她時常聽到樂先生,樂夫人被放在一起說,卻從來都是忽視樂先生的。
現在突然因爲這個男人而被拒之門外,讓她有些不甘心,還有好奇。
樂夫人爲什麼不讓別人在邊上侍候?是因爲不講這些規矩,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她可也是知道,顧家的那位小姐,在這裡發生的事情。
需知,開酒樓的,消息總是靈通的。
雖不知細節如何,大體卻知道。那位顧小姐勾引樂先生未遂,被丟了出去,弄得身敗名裂。
這種人當然是罪有應得,不過,這讓她對樂先生更好奇。更想着,也許以前從未碰到過樂先生,不是巧合,而是樂夫人故意造成的。
想到這裡,她也就歇了心思。轉身又去了廚房,稍作收拾,便回了樑家。來日方常,明天,她就可以明正言順的搬過來了。不管什麼,到時慢慢圖謀就是。她就不信,以她的能力,還哄不住一個被寵壞了的貴婦人。
如果七景知道她是這麼想她的,一定會笑死的。
樑翠兒不知道的是,雅閣二樓,阮旻竹、聞九寅,五個小丫頭,全都在場。七景的面紗是拿下來的。聞九寅初看時呆了一呆,很快便緩了過來。其他人喝在驚豔,卻也有些習慣。
用飯時,聞九寅有些心不在焉。到了一半時,便徹底恢復。
飯畢,一個小姑娘先散去。七景將聞九寅叫了過來:“你這裡,應該有人手吧?”
“是的,師母。”
“有女子麼?”
“有,六個。師母可是要她們做些什麼?”
“明天讓兩個人去一趟樑家,將樑翠兒買下來。”
聞九寅驚訝的瞪大了眼,阮旻竹也愕然望了過來。
“這是樑翠兒自己要求的。不必吃驚,你只需讓她們去,打着我的名頭去做就是。只不過,我答應了樑翠兒,只是做個樣子,將她從樑家帶出來罷了。不必去官府備案。”
聞九寅雖然不明白,卻立刻就應了下來:“是,師母放心。我一定讓她們辦得漂漂亮亮的。”猶豫了一下,纔好奇又小心的問:“師母似乎對那樑姑娘很特別?平日裡,可需要照拂一二?”
七景知他意思,搖頭拒絕:“她是個聰明人。需要什麼,她自己會謀劃。至於我麼?只是好奇罷了,看個趣兒。不過,若我是你,便不會輕易對她下定論。需知,這世上沒有沒用的人,只有不會用的人。何況,她是一個很有用的人。就看你,能不能用得好。”
樑翠兒最值錢的,就是她的腦子,她腦子裡的奇思妙想。而爭皇位,不但需要皇帝的寵愛,大臣們的支持,還需要錢財和消息。有的時候,錢財和消息的重要性,更超過前兩者。而樑翠兒的腦子,可以帶來大量的金錢。就看聞九寅能不能收服她了,有沒有氣度用她。
聞九寅抿脣沉思,半晌才道:“多謝師母指點。”
七景點了點頭,“明天買了她,她就會搬過來。你也可以好好接觸接觸……”
樂辰直接揮手:“行了,都散了吧。”
…………
第二天一早,聞九寅的人就去了樑家。
樑家這會兒可也算是富貴人家,絕不需要賣女兒。至於理由,都是七景想好的。
“樂夫人出錢給樑小姐開酒樓,結果樑小姐將夫人的錢全都給賠了個乾淨。早前樑小姐就跟夫人打了保票立了契,若是賠了錢,樑小姐就去給夫人做廚娘賠錢……如今……”
樑老漢撲了上來:“誰不知道我女兒開的酒樓日進斗金,不知爲那夫人賺了多少錢。什麼時候賠過錢?”
那婆子嗤笑一聲:“你只看到它進了多少客人,酒菜多貴。卻哪知道,我們夫人出了多少本錢?你只問你們家樑翠兒,這酒樓可給我們夫人賺了錢?”
樑翠兒早就等着呢,此裡眼淚嘩的就流了下來:“父親,女兒不孝。都是女兒的錯,女兒太過託大,才招來今日禍事……父親,不如,不如我求求夫人,我只要還清了錢,就免了我去爲奴爲婢。對了,您不是說,武家願意以千金爲聘,若有千金,夫人應該會願意放過我的……父親,我們去武家……”
“呸,我們武家早跟你們樑家退了親,還想千金爲聘,做夢吧你。”一個胖婦人在邊上偷偷看了許久,此時一聽這話,直接跳出來,狠狠的呸了一聲,大搖大擺的走了。
樑老漢怔怔的看着樑翠兒,半晌才重重的嘆了一聲,又哭又笑:“罷罷罷,我老漢沒本事,我老漢沒本事啊!嗚嗚嗚……”踉蹌着進了屋,她們原來準備的賣身契都沒露面的機會。
樑翠兒早就收拾了包裹,對着樑老漢的屋子磕了幾個頭,便跟着來了樂宅。
到了樂宅,七景直接讓陳阿大安排她。住的是以前,五個小姑娘住的那種房子,單獨一間,只是邊上其他幾間全都給她一人用。
雖說是做廚娘,但實際上,她跟以前沒什麼區別。只是在樂宅,借了個住處罷了。
聞九寅在聽了七景的話之後,對她到也花了幾分心思。結果第二天便跑來問她:“師母,弟子準備跟那樑小姐合夥做生意,師母可有什麼示下?”態度還是嬉皮笑臉的,但卻也實誠。
“她不是我的人,她的一切都可自己做主。”這是七景的態度。
聞九寅放心了,也開心了。師母說的對,這樑小姐確實是個有能耐的。沒準,還是個財神爺。
他看她拿出來的東西,每一樣拿出去,都能賺大錢。當下投入了極大的熱情,又是瞭解她拿出來的東西,又是各種謀劃……忙得熱火朝天,精神抖擻。
聞九寅激動萬分的忙了好幾天,整個人興奮的不行。結果到了第四天晚上,他到了半夜纔回來,一回來就被阮旻竹給拉了去。對着他比劃了許久:“你可還記得,先生當初怎麼說的?你已經好幾天沒去城外了,你不想拜先生爲師了麼?不想跟先生學,學爲君之道了麼?還是你覺得,只要賺夠了錢,便夠了?我以爲,賺錢雖然重要,但想來,也不必事事都要你親自經手……你,可還記得,你最初的目的是什麼?你最想要的,又是什麼?”
阮旻竹天生對人的情緒敏感,他這兩天便已發現,先生看聞九寅的眼神,冷淡了許多。
聞九寅生生打了個冷顫,臉色發白:“你說的對。”他狠狠的抱了抱阮旻竹,“多謝你,旻竹兄。”
“你,想明白就好。”阮旻竹搖頭。放了他去。
離開聞九寅的院子,回到自己院子,就見樂辰揹着手,站在他的院子裡。一愣一驚,隨即立刻上前:“先生。”
“多事。”
阮旻竹笑着比劃:“聞公子還小,難免會受外物影響,只要稍稍點拔,能聽得進去,想得明白,總是好的。”
樂辰轉身看着他:“那護臂,用起來如何?”
阮旻竹從袖子裡拿了個冊子出來,雙手捧着遞了上去。
樂辰接了,翻了幾頁,很是滿意。他將他用過的幾次,每一次用什麼形態,用了多久,耗費多少內力,堅持多長時間,事後的感受……等等等,全都記錄的清清楚楚。如今已記了厚厚的一個冊子。
“明天一早,來後院。”樂辰拿了冊子,身形一閃,已經離開。
阮旻竹摸了摸手臂,笑着回屋。
……
第二天一早,聞九寅果然揹着筐去了城外。只是這一次,阮旻竹沒有陪他。
阮旻竹來到後院,以往不可能進去的大門,此時暢通無阻,來到院裡,便見兩個人,在院裡打得難分難解。
他不敢打擾,只在一邊觀看。一眼就分辨出,這是先生跟夫人兩人。看兩人動手,那是一種享受。他們的動作威力巨大,卻也同樣優美。一舉手一投足都暗含着玄機,他只是看着,感受着,卻不明白。
這一看,便是一個時辰。
兩人停下,他卻陷入那玄機之中。似明白,又似不明白。似看清了,又似沒看清。怔怔忡忡,無法回神。
七景跟樂辰兩人回屋,梳洗過後,自顧離去。至於阮旻竹,他們纔不管他。
他這一站,便到了下午。聞九寅回來時,他才恍恍惚惚的緩過神。
樂辰當即問他:“看到了?”
“是。”他比劃着。
“明白了?”
“沒有。”
“明白多少?”
“一成左右。”
“蠢物。”樂辰不滿:“明日再來看。”
“是,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