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章 收官十三 朝秦暮楚
於孟華敏感的鼻子抽吸兩下。他從空氣中聞到了別樣的味道,高麗王宮常年充斥着酸腐的泡菜味兒,時常入宮投遞國書的於孟華已經非常熟悉,但今天滿月臺前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息。
宮女們頭頂上盤着沉重的鍋蓋頭,大餅子臉塗着厚厚一層鉛粉,無論她們裝得多麼鎮定,於孟華按照情報司李鶴軒傳授的方法,早已從她們略帶猶疑的眼神、過快的呼吸頻率和雙手下意識撮動衣襟的行爲中,看出了幾分端倪。
大漢帝國所有的使節,不僅僅是優秀的外交家,還是非常傑出的情報人員。
王昛從名義上的大殿實際上的茅草棚子裡走出,高麗羣臣什麼左贊成右議政的呼啦啦跪了一地山呼舞蹈,他瞧也不瞧,衝着於孟華滿臉堆笑降階相迎,雙手抱拳道:“番邦小國之主,恭迎大漢天使!”
這樣場面,高麗羣臣早已司空見慣,高麗早已成爲大漢的屬國,所有朝儀制度都比照藩國體例執行,譬如王昛不得再稱海東天子,只能稱國主。羣臣山呼曰“千歲”而非“萬歲”,所有輔政大臣不得稱宰執、丞相,只爲左贊成、右議政,都開京降爲開城,諸如此類。今日是赴宴,王昛還可以一揖到地,要是大漢天使捧了皇帝敕令前來,他還得焚香頂禮、三叩九拜咧!
不過,比起兇惡橫暴的阿塔海,至少這位文質彬彬的漢使待人和氣得多,大漢也沒派個公主來給王昛戴綠帽子,相形之下,羣臣倒是覺得做大漢的狗,比做北元的狗稍微舒服一點兒,見國主王昛的注意力放在漢使身上,就有人低聲議論道:“漢使雖然高傲,終歸比元使好了許多,當年阿塔海驕橫無狀,將我高麗君臣視爲奴僕走狗,忒也無禮;這位漢使於孟華於大人倒是和氣得多,上次邀他到我家小酌,甚是溫文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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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臣子一看,原來是議政府左贊善黃忠栩大人,正二品位分,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很有些得意的樣子:天朝使節,尊榮尚凌駕國主之上,黃忠栩能請動他到家飲宴。這就是天大的面子啊!
高麗本師法中國,國王之下設三省六部,關起門來也自稱什麼天子、皇后、太子的,大漢逐走元兵,就不許他們暨越了,朝廷改叫議政府,左右丞相改作左右議政,參知政事改爲左右贊成,尚書左右丞改左右讚賞,均爲宰執大臣,黃忠栩實爲高麗副相之職。
即便是高麗副相,能將漢使請到家中飲宴,都是了不得的光彩了!
黃忠栩得意洋洋,小官們頓時眼睛裡熱辣辣的,捧臭腳的話一套接一套:“聽說漢使於孟華於大人出身泉州小山叢竹,乃是宋際大儒朱熹朱文公一脈嫡傳,自然是謙謙君子、斯文氣象,決非韃子阿塔海一介武夫可以相比的。”
“對對對,”有人接着道:“黃大人家學淵源,所以漢使才特別青目。高麗歸漢,國中傾慕天朝儒學。卑職近來讀《四書新解》、《五經新編》頗有心得,惜乎高麗偏遠,不得與中原君子砥礪磋磨,究竟有許多不明不通之處,黃大人既然與漢使於大人相熟,可否引見一二,讓這位博學宿儒來解開卑職的困惑?”
好嘛,打蛇順杆爬,這哪是要砥礪儒學,分明是想找終南捷徑,靠着漢使往上爬呢!不過也難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昛政令不出開城,金樸二帥一南一北都是半壁江山,算下來倒是漢使既能長袖善舞縱橫捭闔,又可以漢軍強大的武力爲後盾,如今漢使就是高麗的太上皇,正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呢!
一時間衆官連正在接待漢使的國主王昛都顧不得了,衆星捧月般圍着黃忠栩,諛辭如潮涌浪翻,馬屁與牛皮齊飛,高帽共長天一色。
左贊善黃忠栩得意洋洋的斜了眼政敵崔璟顥,心頭那個舒坦就別提了:高麗人都是牆頭草隨風倒的性子,只隱隱約約透露了點兒和漢使的關係,這些人就像牛皮糖一樣的粘了上來,其中還有不少是以前和崔家暗通款曲的人呢!
黃忠栩不由得自鳴得意,覺得巴結討好漢使這一步棋實在走得高,走得妙!
右議政崔璟顥便心頭火,這位出身崔氏武臣世家、由武入文的高麗輔政丞相。實爲亂世中擁兵拱衛王昛從而爬上高位的赳赳武夫,聽了什麼儒林、斯文的話就有十二分不樂意,嘿然冷笑道:“哼,黃大人究竟是高麗的左讚賞,還是大漢的官員?你歡喜請漢使,只怕過些天你後悔還來不及!”
衆官聞言都是一怔,現在大漢正和北元在西起關陝東到遼陽的數千裡戰線上相持,局勢波譎雲詭,有人認爲崔璟顥一定是得了什麼絕密消息,猜測大漢在戰場上是否遭遇了失敗,有人則議論,多半是崔家和大漢朝中什麼顯貴有了往來,提前知道這位漢使即將離任,黃忠栩和於大人之間的友誼完全打了水漂……
過去北元只認王昛這一條狗,現在大漢皇帝駕下卻多了金日光、樸成性兩條搶食的,必然有人因此利益受損,高麗羣臣中反漢親元的一派,便站在了崔璟顥一邊,幫着他夾槍帶棒的一陣譏誚。
黃忠栩被崔璟顥一陣搶白,兩人以前互爲政敵,積攢的怨氣也不少,登時反脣相譏道:“有些大字不識一籮筐的人吶,便是巴巴的趕上去。人家還只當個小廝攆了出來哩,逞論請漢使到家做客?崔大人吶,你說是不是啊?”
崔璟顥是高麗的兩班貴族,惟武將世家,少年時鬥雞走犬不學無術,當年到開京覲見當朝執政大老,因爲出言無狀,被宰執大臣從客廳中攆出,此事早已傳爲笑話,高麗朝中文武盡人皆知,黃忠栩說這句話。擺明了要激怒崔璟顥,甚至存着點小小的陰謀:當着漢使的面爭執起來,要是漢使問起就把崔璟顥的話誇大了說、往歪裡說,不怕漢使不惱,到時候藉着大漢天使的勢頭,無疑可以狠狠的打擊政敵!
果然,崔璟顥臉紅脖子粗,兩邊太陽穴上青筋突突突直跳——高麗崇尚中原文明,國中傾慕儒學,不學無術這四個字,對一位宰輔官員來說,已算得相當嚴重的侮辱,更何況崔璟顥爭強好勝,畢生以當年被執政大老逐出爲恥,一提就怒火沖天?
“來吧,火吧,憤怒吧,罵我、蹂躪我吧……呃,最後一項就算了,反正只要漢使注意到這邊,你就死定了!”黃忠栩奸笑着,他甚至做好了準備,當漢使的目光投向這邊的時候,自己將以最完美的姿態呈現在他的眼前,爲了博取漢使的同情,一定要在場面上居於下風,爲了彰顯自己的風骨,一定要做出據理力爭的樣子……
令人驚訝的是,崔璟顥竟然突然之間就冷靜下來,雖然惡狠狠的盯着黃忠栩,那種鎮定自若的表情彷彿是在說:且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
不對勁兒啊,當年有人因此事觸怒了崔璟顥,竟被他當場一耳光打掉了三顆牙齒呢!漫說黃忠栩吃驚,便是其他官員也大爲不解,崔璟顥的弱勢,乃至讓不少人更加堅定了投靠黃忠栩。間接和漢使掛上鉤的決心。
不對,這裡面一定有問題!黃忠栩知道老對手的脾氣,自己、甚至漢使本人都不可能讓他如此忍氣吞聲,事有反常即爲妖,一定有鬼!
他悄悄朝着幾位心腹使了個眼色……時間不長,有宮女端着茶水遞到各位大臣手中,黃忠栩在茶盞底下摸到了一張小小的紙條,趁人不注意展開一看,頓時一張臉白得像紙!
正殿階下,高麗國主王昛和漢使於孟華今天天氣哈哈哈的說了一番沒營養的套話,當然按照大漢國家報的既定範文,應該是“賓主雙方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晤,就國際國內局勢交換了看法,大漢天使於孟華指出,大漢與高麗的睦鄰友好關係源遠流長,雙邊經貿往來日益頻繁,應在東亞朝貢體系的框架內進一步增加友好往來。
高麗國主表示,大漢天朝是維護世界和平與東亞繁榮的決定性力量,高麗得以擺脫蒙元侵略者的奴役,是大漢出兵出錢出槍的結果,勝利屬於大漢抗元援高志願軍,光榮屬於大漢皇帝,鮮血凝結的友誼讓高麗甘爲大漢永遠的屬國,萬世萬代當好海東屏蕃……”
實際上,兩人的交鋒從最開始就火花四濺,於孟華擺出比平時更爲高傲的樣子,讓王昛一陣鬱悶:讓你得意一會兒,等下要你好看!
當王昛有意無意將話題引向北方戰局的時候,於孟華就又明白了七八分,知道自己,乃至高麗中部四道的大漢僑民已非常危險,今日能否生離此地就看接下來如何了!
不待王昛佔據主動,自己就搶先告訴王昛:“皇帝御駕親征,兵威勢不可擋,飛鴿傳書回消息,已經在關陝之地、涇水南岸取得大捷,北元皇太孫鐵穆耳束手就擒,平章政事阿術戰死,中亞霸主海都退兵杭愛山。
中路,大漢全國總動員,文天祥重起江西之義兵,陳淑楨再舉閩廣之戰旗,江南、中原、荊湖子弟紛至沓來,已建新軍二十萬,沿京杭大運河倍道兼程北上,和吾皇御駕親征得勝之師,將會殲忽必烈主力於燕北,再出遼西走廊援救遼陽。”
遼陽距離高麗實在太近,消息很容易過來,所以於孟華撒謊說的是萬里之外的關陝、數千裡外的中原江南。
果然,王昛聞言大吃一驚,這才短短几天吶,大漢就從不利的境地走出,反而是忽必烈要糟糕了?要說於孟華撒謊吧,王昛自認爲一點兒破綻都沒有露出來,何況關陝的戰事如何,不靠大漢的飛鴿傳書,陸上最多一月就能傳到這裡,漢使何必要做一時之哄騙呢?
在聯想到剛纔於孟華比平時愈目中無人、清高絕塵的樣子,王昛就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來大漢在戰場上獲勝,所以漢使才膽子粗、腰板硬嘛!
於是,一場鴻門宴便胎死腹中,宴會上賓主兩國數方各懷鬼胎,面子上卻是談笑風生。
於孟華酒到杯乾,喝得醉眼惺忪,就有關心漢元戰爭的高麗臣子,問起了戰況。
“呃,”於孟華打了個酒嗝,大着舌頭含含糊糊的道:“國家機密,我不能說,不能說的……”
衆位大臣可不知道於孟華剛纔和王昛說的那番話,都關心高麗的舊主人和新主人之間的戰爭,究竟是誰勝出,自己又將把寶押在哪邊呢,見於孟華不肯說,全都有些失望。
忽然於孟華吃吃一陣傻笑,拿起兩根筷子敲擊着面前的青瓷飯碗,就在高麗王宮滿月臺的正殿之中,擊節叫道:“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嘿嘿,嘿嘿,曉戰、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爲斬、斬樓蘭。”
大漢天使憨態可掬,吟哦的詩句卻是讓熟悉漢學的高麗文武們恍然大悟,不少人暗暗交換着眼色,臉上露出歡喜的神情,有些親近崔璟顥的人,則嘿然無語。
漢使雖然沒有明說,可比明說了還讓他們相信,戰況自然是國家機密,於孟華醉後吟哦的詩句不是把一切都說明白了嗎?忽必烈是“單于夜遁逃”,漢軍則要“斬樓蘭”,再也清楚明白不過了!
而且,這是他大醉之後說的酒話,十成中總有九成不假!
王昛失望之餘,倒有五六分慶幸:幸好沒有動,否則觸怒了中原天朝,自己還不像只螞蟻似的被捏死?他勸於孟華喝酒的頻率更加高了。
而於孟華也一掃之前恪守儒生本分的形象,酒到杯乾,來者不拒,最後軟的成了一攤泥,被兩名宮女扶着弄上了轎子。
看他那樣子,只怕要宿醉三日才能恢復神智呢!
不少高麗文武匆匆辭別國主,跟上漢使的轎子噓寒問暖,滿月臺前,王昛和崔璟顥等親信,表情複雜的看着這一幕。
所有高麗官員都在大漢帝國大使館門前被擋了駕,只有黃忠栩得到了特許,進入商談,自然,在他背後又投下了許多或欽羨或嫉妒的目光。
密室中,於孟華哪兒還有一點兒醉態?雙目清冷如電,盯在黃忠栩的臉上。
“王昛要造反……”見了於孟華的神態,黃忠栩沒來由一陣心寒,心道崔璟顥,你死定了!
他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於孟華,臨末有些擔心的懇求漢使:“黃某一心效忠大漢皇帝,將來要是被崔璟顥這奸佞蠱惑國主,讒害黃某,貴使一定要稟報大漢皇帝,替微臣做主啊!”
“放心吧!”於孟華輕鬆得滿不在乎,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漢平了韃虜,骷髏軍就會回守定遠堡,震天軍則還回東瀛三島,有此兩軍坐鎮,誰敢輕舉妄動?到時候待吾皇巡行海東,本使將閣下對大漢的友誼稟報皇上,閣下何愁不能更進一步?”
黃忠栩歡天喜地的離開了,於孟華的臉色卻馬上變得鐵青,他立刻啓動了應急預案,讓四道僑民撤往南北樸成性、金日光的地盤,並同時向關陝御駕所在飛鴿傳書:
“王昛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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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羣高麗棒子,要捅咱們後路啊!堪笑海東彈丸之國,敢挑釁我中央天朝,正如螞蟻撼樹、螳臂當車!”陳淑楨氣得杏眼圓睜,柳眉倒豎,她將銀牙一咬,玉臂往寶劍上一撘,似乎立刻就要統兵殺往高麗,滅此朝食!
當年單單一個阿塔海就讓全高麗噤若寒蟬,陳淑楨卻一劍斬下他的頭顱,則高麗人有什麼本事也就可想而知了,楚風毫不懷疑,給老婆一個師的兵力,她就能把王昛像牽猴子一樣牽到自己面前。
“咳咳,咱們暫時抽不出兵力,就讓王昛逍遙幾天吧!”金剛軍軍長法本勸告着師姐,如今漢元雙方相持階段每一分力量都是萬分寶貴的,哪兒有空餘的力量去平高麗?
陳淑楨雙目一瞪,法本的脖子就條件反射的往下一縮,幸好這次師姐沒有敲師弟的光頭,好歹給他留了幾分面子。
隨駕的馬可.波羅也道:“對,偉大的皇帝是真正的、當之無愧的君王,高麗的國主,只不過是一個背叛耶穌基督的猶大!他的日子不會長久,但忽必烈的力量卻很強大,咱們應該先對付忽必烈!”
誰都知道威尼斯商人有着另外一層的心思,忽必烈下大扎撒敕令,聲言許大漢帝國文武官員投降免殺,還升官任用,惟有趙孟頫、馬可.波羅、王恂、郭守敬這四個背叛者必須千刀萬剮。
堪笑馬可.波羅在北元朝中,不過是忽必烈駕下的一個弄臣,忽必烈甚至連他的名字都記不清楚,老是做叫馬菠蘿,只因爲到了漢國之後,又是交通遼東乃顏汗,又是結好羅馬教廷,還開辦玻璃工廠,大旅行家揮了乎尋常的作用,這在忽必烈眼中,豈不成了自己有眼無珠的證據?於是他對馬可.波羅恨之入骨,竟然將他和執行戰略欺騙的高層間諜、以及兩位舉世聞名的大科學家並列。
這對別人而言,或許是無上的殊榮,但馬可.波羅是一個愛財如命、更愛命如財的威尼斯商人,對自己的腦袋,他看得非常重的,即使是“宙斯神在東方的投影”,“蒼天之下的主人”想取走它,他也會殊死反抗的。
所以他竭盡全力勸楚風先消滅忽必烈,這個華夏最大的威脅,當然,也是小小馬可.波羅的最大威脅。
陳淑楨建議出兵高麗,只不過是她嫉惡如仇的性子,容不得王昛逍遙,此時聽了衆人言論,也知道當下不可能在非常緊張的兵力調配下,抽調力量去平定高麗。
“那麼,我們在高麗的僑民呢,還有高麗一亂,遼東就腹背受敵,實在危險吶!”她心有不甘的道,眼睛看着楚風,這位夫君往往能化腐朽爲神奇,也許他能解決如今的窘境。
楚風只是哈哈一笑,滿不在乎的道:“高麗人朝秦暮楚、朝三暮四,反覆無常之小人而已,娘子何必與這等無恥之徒計較?至於僑民安全和遼東腹背受敵的問題嘛,也很好解決,咱們在金日光、樸成性軍中的經營,難道就沒有一點兒作用?一份聖旨過去,要是王昛稍有舉動……”他手往下一切,惡狠狠的道:“令金日光、樸成性南北夾攻,平了這高麗國!”
陳淑楨有些猶豫:“金、樸兩軍都是高麗人,雖然咱們派了顧問官,從上到下控制軍隊,但萬一有什麼變化……”
“怕什麼?最多調遼東乃顏部六萬控弦之士其中兩個萬人隊,擺到鴨綠江邊去,反正那些老弱對付伊兒汗和金帳汗的精兵有些困難,但拿去嚇唬高麗棒子嘛,”楚風嘿嘿冷笑幾聲,“還不怕把他們膽子都嚇掉?”
對呀,陳淑楨恍然大悟,何必派遣精銳漢軍前往?想當年高麗被蒙古打怕了的,一個阿塔海就讓全高麗萬馬齊喑,乃顏部的六萬控弦之士,只有三千那顏軍事貴族是精銳,其餘以老弱居多,全部駐守遼陽,加上張世傑第三軍共計十萬人馬,還嫌糧草供應困難呢,分兩萬老弱過去,對遼陽城防來說實在沒什麼問題。
守城,主要靠漢軍火器的威力,加上盔甲刺刀近戰和那顏貴族武士的連珠箭配合,多兩萬少兩萬老弱,對張世傑而言根本就不在話下。
但對高麗而言,兩個蒙古萬人隊的威懾簡直就是泰山壓頂了,想當年阿塔海三個千人隊就讓他們全國戰戰兢兢的呢(當然還得加上背後整個蒙古帝國的震懾),這下雖不說讓王昛膽戰心驚,至少金日光、樸成性絕對不敢輕舉妄動,南北兩軍中的大漢帝國顧問官,就能指揮軍隊南北夾擊,用高麗三別抄軍人去對付王昛的經制軍隊。
實際上,就是大漢帝國用蒙古萬人隊監押着,讓高麗人打高麗人,自己不費一兵一卒一槍一彈,天底下就沒這麼便宜的事兒!
想王昛先被於孟華欺騙的鬱悶,後被同爲高麗人金日光、樸成性南北夾擊,到後來死得不能再死,結果大漢帝國連正規軍都沒動,陳淑楨就高興得眉飛色舞,若不是衆位文武都在大帳之中,她恨不能往楚風臉上狠狠親上一口咧。
感覺到夫人的柔情蜜意,楚風只是笑笑:“打鐵還得本身硬,實際上,無論高麗還是其他屬國,都是朝秦暮楚之輩,根本對我大漢帝國沒有半點兒忠心可言,在漢元之間投機罷了,咱們只要擊敗了忽必烈,這些離心離德之輩就會伏貼耳的當咱們的忠犬!”
歸根結底,決定東方,乃至整個世界局勢的,還得看漢元之戰的結果,看是楚風還是忽必烈笑到了最後,是野蠻征服文明,還是文明戰勝了野蠻。
“元軍又動了進攻,這次來的是海都麾下的海押立萬人隊。”金剛軍副軍長兼第一師師長仇滅虜進帳報告。
楚風面帶喜色:“哦,海都和鐵穆耳、阿術兩邊每天輪流上陣,這是第幾天了?”
“第十天。”烏仁圖婭笑嘻嘻的回答,她知道自己的分化瓦解之計已經漸漸收到了成效,可以預見的將來,假她之手故意在海押立和杭愛山兩軍之間形成的鴻溝將會越來越大,大到吞噬當面的三十萬元軍!
楚風笑得像一隻千年老狐狸:“既然是親愛的海都,本天可汗已故老丈人乃顏汗的舊友,那麼,仇滅虜你記得,咱們下手一定要輕輕的,要體現出退避三舍的友誼!”
一盞茶的時間,戰鼓擂響、牛角號嘶鳴,如不意外,涇河南岸的戰場上又是一場金鐵交鳴、碧血橫飛的交戰。
可就意外了,海都麾下的海押立萬人隊就像抽了鴉片煙,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簡直就是沒睡醒似的,就在漢軍一千五百米的重炮射程之外兜圈子;對面的漢軍呢,火槍火炮嚴陣以待,但射的只有五分之一,而且士兵們居然在敵人還距離一千五百米的時候,就衝着天空放槍!
乒乒砰砰打得熱鬧,其實兩軍連根寒毛都沒傷着。
當然也有膽子大的蒙古軍,趁着漢軍沒有防備,就想突然衝上來撈一把,對這種人漢軍毫不客氣,一陣猛烈的炮火把他們炸得親媽都不認識。
總而言之,兩軍堅決執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政策,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中切磋戰技。
小山包上,金底蒼龍旗之下,楚風做出悲天憫人的姿態,非常裝逼的念道:
“挽弓當挽強,
用箭當用長,
射人先射馬,
擒賊先擒王,
殺人亦有限,
列國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
豈在多殺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