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章 夜戰
發
方海灘的方向,一面巨大的金底蒼龍旗迎風招展,被戰火硝煙弄得殘破不堪的金底蒼龍旗遙相呼應。
“援兵來了,党項奴去死!”
“皇上來救咱們了,揭陽保住了!”
“殺党項奴!”
城頭的守軍,士氣突然猛漲了一百倍,而僥倖沒有死在槍炮之下,登上城頭肉搏的西夏武士,頓時覺得手中的狼牙棒似乎有千鈞重,揮動起來,再也不如剛纔那麼靈便。
“頂住,衝進城,咱們就有救了!”李恆讓衛兵對着城頭狂呼,費聽捷利更是脫掉上衣露出肌肉筋節的上身,親自擂響了戰鼓。
無奈大勢已去。
殺!漢軍的刺刀,毫不留情的把手腳發軟的党項武士刺個透心涼。
刷!戰刀劈落,党項武士的六陽魁首,就帶着血泉飛上了半空。
終於,有人從城上跳了回去,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哈呵~~馬發和喬慕嶽。都累得直不起身子。用兵刃杵着地。支撐着身體不至於倒下。而城頭上地士兵。和他倆地狀況相比都好不了多少。
馬發傷勢畢竟輕得多。看着越來越近地那面金底蒼龍旗。他努力從喉嚨裡憋出一聲:“我大漢——必勝!”
“我大漢——必勝!”城上城下地漢軍士兵。都放聲大呼。而退下城地党項武士。早已沒有了平夏鐵鷂子地驕橫。甚至有不少人。在這響徹天地地喊聲中瑟瑟發抖。
大漢四年五月十五。大漢盡發國中民船。漢軍金剛師、第一師自惠州船運揭陽以南登陸。擊李恆於城下。
千載之後史書有載:運兵之事。國中商民踊躍捐輸。得鄭氏、洪氏、祝氏之助最多。
這兩師兵馬。都是惠州城下地得勝之師。又在船上睡了大覺。休息得渾身皮癢癢只想好好打一場;李恆地探馬赤軍。卻是從博羅奔襲揭陽。騎在馬上連續奔馳了三天。只在揭陽城下休息了一晚上就連日苦戰。雙方一逸一勞。戰鬥力差距一下子就拉大了。而且知道惠州被攻克後路斷絕。党項武士地士氣。也不可避免地開始下降。戰局地發展。已沒有懸念……
對於党項人來說,揭陽城南的海灘,成爲了地獄殺場。除去城牆下地三千具屍體,剩下的一萬七千探馬赤軍,帶傷的又有了好幾千,真正能戰鬥的,不過一萬出頭;和他們對陣的漢軍,則超過了兩萬,更有海陽、潮陽兩城守軍傾城而出,總兵力達到他們的兩倍。
李恆進退不得,被困在了這片狹小的地域,背後的惠州已經失了,前面的揭陽打不進去,呂師夔怕還沒過東江,贛南塔出、兩浙范文虎,距離更有千里之遙。
天色已近黃昏,晚霞映照在海面上,像散碎的黃金隨波逐流,疲憊不堪地探馬赤軍們,終於有空大口的呼吸幾下帶着海腥味的空氣,因爲從中午開始無休無止的炮擊終於停了下來。
“少主,突圍吧!”費聽捷利跪在李恆腳下苦苦哀求:“咱們打不贏的,敵人的槍多炮多,這裡地勢狹窄馬兒又跑不開,他們遲遲沒有發動總攻,就是在慢慢磨咱們,磨到咱們頂不住了,就要一擊致命啊!”
李恆的臉色鐵青,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看上去紅通通的,煞是嚇人。他桀桀笑着,瘋狂的揮動手臂,似乎這樣就能驅散心頭地恐懼:“突圍,我們能到哪兒去?投奔塔出那個從來就看不起我的蒙古人,還是在呂大都督麾下去受白眼?咱們現在還有一萬七千兵,慢慢打回去還好,要是一路往回跑,漢賊也有騎兵,跟在屁股後面放槍,從揭陽到廣州千里之遙,怕還沒走到一半,就被人家銜尾追擊給全殺光了!”
“不,能回去!”費聽捷利站起來,斬釘截鐵的說:“少主帶一個完整的萬人隊突圍,我帶着剩下的七千人留在這裡,把南蠻子死死的拖住,只要少主跑出去三五十里,以咱們河曲馬的馬力、以鷂子們精絕的騎術,南蠻子就再也追不上了,少主從博羅東面、東江上游水淺處過江,他那炮船到不了,再北上找塔出大帥……”
“一來你我雖然異姓情同手足,何忍你留在此間送死?二來喪師失地,我有何顏面去見塔出?”李恆的嘴角浮現一絲苦笑,當初爲了爭奪江西右丞這封疆大吏的寶座,早就和塔出撕破臉了,現在去,不是活脫脫地給人奚落嗎?
費聽捷利眼角滾落兩顆黃豆大的濁淚,抱着李恆哭道:“少主待老臣,真真是沒得話說,老臣除了以死相報,再沒
法子。祈連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少主將夏,將老臣姓名刻在凌煙閣上,老臣在地下,也是高興的。”
捲土重來未可知,本是漢人詩詞,党項民族汲取了漢文化的養分,卻向主人劈來彎刀和狼牙棒,就像生長在一具建康肌體上的毒瘤。李恆就是這顆毒瘤裡最毒的那一個細胞,他聽了費聽捷利地話,心頭暗自高興——~雄之輩能忍蒙古人殺父兄淫母妹的仇恨,在忽必烈手下做到江西行中書省參知政事、探馬赤軍上萬戶,忍塔出一時之氣,又算得了什麼?
他還要假惺惺地推拒,費聽捷利卻把小主人的態度當了真,嗖地一聲拔出了腰間的彎刀,架到了自己地脖子上:“少主,你再不走,老臣就死在你的面前!”
党項武士吹響了海螺號,馬好、人強的集中了一個萬人隊,費聽捷利的手下,只剩了七千殘兵敗將。
“衝啊!”求生的**,讓一萬名党項武士的雙眼通紅,他們瘋狂的抽打馬匹,向西北方向狂奔,而另外的七千党項人,在悲壯的海螺號聲中,爲了同族的逃生,而向東南面發起了決死的衝鋒。
很奇怪,突圍行動出乎意料的順利,西北方向漢軍最初的抵抗非常頑強,炮火和鉛彈像瓢潑大雨般傾瀉,但隨着東南方向費聽捷利攻勢的展開,李恆的壓力就弱了許多,他甚至找到了兩座漢軍營盤之間的一片開闊地,整整一萬名党項武士策馬狂奔,從那兒衝出了包圍圈。
“爲什麼這麼順利,順利到能帶出一個近乎完整的萬人隊?”李恆心底,隱隱覺得有些不安,沒辦法,每次都落入漢軍的圈套當中,偶爾和漢軍作戰太過順利,就會引發懷。
唉~算了,只要自己能逃出生天,哪怕損失再大,也是能夠接受的,想當初,從一個孤兒到統領數萬大軍的大帥,兵、馬、錢、權,還不是自己一刀一槍掙來的?只要人活着,就不會失去希望!
至於自願爲他犧牲的老臣費聽捷利,李恆根本沒回頭看,哪怕一眼也沒有,他雙手一提繮繩,馬兒潑剌剌向着西北方急奔,不一會兒,就看不到揭陽的城牆了。
揭陽城南的衝擊平原上,夜戰正在激烈的展開。
探馬赤軍能立足的地方越來越小,党項將士奮力抵抗着,被壓縮成團,然後再被手雷和火炮從中間炸散,如趕鴨子般,向沙灘趕去。
“少主已經突圍了!否則,漢軍不會把全部兵力投入到東南方向!”憑藉多年的戎馬生涯,費聽捷利得出了這個他期待以久的答案。
但這個好消息,卻讓除了費聽之外的所有党項武士,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少主脫險,老子一條賤命換了位大夏皇子,夠本兒!”費聽捷利將戰刀用力向沙地上一戳,索性盤腿坐了下來。
戰鬥還在繼續,喊殺聲越來越近,在絕望的時候,他反而豁了出去,閉目養神,等待最後一刻的來臨。這位党項老臣,從此再無遺憾。
衝不出去了。身邊的幾個侍衛見到了萬戶大人的模樣,知道此夜是他們人生的最後一天,於是放下彎刀連枷和狼牙棒,相繼坐了下來。
碧空如洗、月色明亮,漢軍士兵常常食用鯨魚肝臟,攝取的維生素讓他們和夜盲症絕緣,即使微弱的光線也能瞄準射擊,更何況今天的月亮特別的皎潔,十五日的夜間,月盤已是滿月。
黑色的天地中央,金底蒼龍旗高高飄揚。在戰旗下,手端刺刀的漢軍,交替着衝殺前進,與殘存的党項武士戰在一處。不斷有冒着煙的手雷從漢軍隊伍中飛出,就像長了眼睛般,落到探馬赤軍密集處,驟然開花,撕裂人體,騰起漫天紅霧,在把皎潔的月光,染上了一層濃重的血色。
包圍圈越來越小,最後的數十名党項武士被團團圍住,漢軍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等一等,我要見見你們漢人的皇帝!”費聽捷利在臨死前提出了要求。
這是位萬戶,他會不會有什麼軍情報告?士兵們警惕的上好了子彈,等待陛下到來。
很快,費聽捷利見到了楚風,党項武士揮舞着狼牙棒狂叫着:“英雄,你願意接受一位党項勇士,光榮的挑戰嗎?”
砰!費聽捷利不敢置信的發現胸口開了個血洞,意識到此終結。
楚風手中短槍冒着煙霧,“吾寧鬥智不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