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章 官司
,籬笆圍起的小院門口,裝着野菜、豬草的背掉:四哥!”姜翠翠像一隻山間的花蝴蝶,撲向於小四的懷抱,忽然想起現在可不是兩小無猜的少年時節了,跑出兩三步,又紅着臉,停下了腳步。
毛老爺卻是放下了一百二十個心,他方纔怕這士兵和鎮上的官員有什麼干係,現在得知不過是當年的窮棒子,投到漢軍中做了個小兵,這次回來探親罷了。小兵而已,放大宋朝瓊面刺字,誰都能罵他句“賊配軍”,鎮上、縣城的官太爺們,聽說要麼是琉球的讀書人,要麼是剛從漳州考的秀才、舉人,斷斷不會認得這麼個賊配軍!
再看翠翠,越發出落得水靈靈的,他的心裡,就像貓抓似的癢,“兒郎們,打死這個賊配軍,出了事,你家毛太爺兜着!”
五六個打手,把衣襟下襬掖進褲腰裡,捲袖子捏拳頭,咋咋呼呼的圍了上來,姜翠翠從豬草筐子裡抓起鐮刀,攔在了小四身前:“小四哥,快往山上跑!”
看着像護崽母雞樣攔在身前的翠翠,於小四心頭就是一疼,想當年於老根管孩子太厲害,於家四兄弟都有點兒“面”,小四受了玩伴們欺負,還常常是翠翠替他出頭呢!
現在,應該是我來保護你了。小四抿着嘴脣,雙腿在地上一蹬,身子就像捕食的花豹般竄了出去,左手撩開呢絨軍大衣,右手在腰間一摸,將刺刀拔了出來。
狗腿子們只覺得眼前一黑,還來不及做任何動作,於小四就撞翻了兩個人,把雪亮的刺刀,架到了毛老爺地脖子上。
“誰動一下,老子讓他脖子上開個血窟窿!”於小四的聲音冷得像遼東的冰雪,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淳樸而略顯怯懦的農家子,而是一柄千錘百煉後淬了火地鋒利戰刀!
就算白癡,也知道他的話,絕非虛言恫嚇,狗腿子們遲疑不前,毛老爺油光光的腦門上,嚇得起了老大一層冷汗,“軍爺,有話好說,於大哥,咱們鄉里鄉親的,擡頭不見低頭見,您高擡貴手……”
“四姑爺,你、你、你千萬別發急,千萬別傷到毛老爺。”姜家夫妻,早已嚇得呆了,在他們心目中,毛老爺有全村八成多的田地,在村口開着鹽醬鋪子,家裡養着七八個打手,他就是小山村的天,他就是小山村地地啊!人家還認得鎮上的張鄉紳,逢年過節互相走動,那張鄉紳一封書到縣城,知縣老爺都來回拜的,毛老爺有他迴護,又豈是莊戶人家惹得起的?
叔一個來抱腰。一個來奪手裡地刺刀。小四皺了皺眉。刀鋒在毛老爺脖子上輕輕一抵。頓時讓他全身炸起雞皮疙瘩。隨着刀鋒不由自主地打個轉。正好擋住了姜家夫妻。
“叔、嬸。這事你們別管。一切由我做主!姓毛地這次。是一定要倒黴地。
”於小四地話裡。帶着股讓人不能不遵從地力量。慌亂中地姜家夫妻。被他地目光一掃。竟然很快就鎮定下來。訕訕地退開幾步。不再說話了。
“翠翠。你到村口地大黃果樹底下。把銅鑼敲起來。讓全村老少爺們。都聚過來!”
丘寶華、馮道濟兩位大人。百無聊賴地呆在鎮政府喝茶聊天。鎮上地三名警察放出去查辦事情。巡回法庭地法警、書記員則留在政府。他們走了半天山路。可累壞了。
談幾句學業。聊幾篇《四書新解》。馮道濟忽然問起:“丘兄身爲一鎮之父母。必能體察下情。道濟卻是有些困惑。不知當問不當問?”
丘寶華哈哈一笑,心說這位馮老兄是漳州新考的律政科秀才,授了本縣的副法司,專掌巡回法庭,在各鄉鎮輪流辦案,他不是咱琉球小學校的出身,說話就是帶着股酸味。“同僚之間,有話請說便是,咱們大漢民間尚且不禁言論,何況你我同朝爲官?”
馮道濟乾笑兩聲,放低了聲音疑疑惑惑地問:“小弟寒窗苦讀,世事上倒不是十分明白,只知道古書上說一地治理極好,方能政清刑簡、庭不興。依我看來,這安溪縣窮山惡水,傳言惡霸刁民也爲數不少,爲何到如今,咱掌的巡回法庭在全縣二十多個鄉鎮,跑上了三四趟,只接了幾場婆媳不和、欠債不還的官司,真正刑名大案,卻是一個也無?”
這……丘寶華苦笑道:“馮兄的巡回法庭生意清淡,下官這鎮政府更是鬼也不上門,不瞞您說,招募丁口赴瀛州、瓊州開墾荒地的告示,貼到各村好些天了,又派了警察挨家挨戶地
到現在,都還沒找到一戶人願意出海呢!說這鎮長是可依我看,倒成了個擺設!”
“唉~內地風氣未開,鄉民愚頑的多,開通地少,不比漳、泉這些通商大邑啊!”馮道濟搖着頭,嘆了口氣,似乎爲自己沒能分配到那些好地方而遺憾。
匠戶子弟的丘寶華,情緒則高昂得多,畢竟他親眼見到琉球從不毛之地,變做宏偉城市地全過程,這裡再艱難,總比父輩當年路藍僂好得多。“此地未曾開化,正如一張白紙,任我等將胸中抱負盡情舒展,焉知百年之後,不爲一場佳話?”
話音剛落,就聽得外面一陣喧譁,還有人敲着銅鑼,噹噹的響。
敲打鼓,當然不會是告狀地,大約是哪村的人報名出海,全村人送行呢!馮道濟衝丘寶華拱拱手:“恭喜、恭喜,丘兄方纔還說門可羅雀,只怕今後要改作門庭若市了!”
丘寶華隱隱有點得意,他可是聽說了,附近幾個鄉鎮,都還沒招募到願意出海墾荒的人呢,偏偏此事朝廷素來最重視,若是在這兒率先打開局面,憑着琉球小學校第一期,天子門生的資格,還怕將來不扶搖直上?
廂房裡打盹的工作人員,一下子清醒過來,整理着衣服,小步跑到正堂上,文書磨墨鋪紙,財稅官拿出合同,法警兩邊站得整整齊齊。
待外面的人嚷嚷着進到大堂,丘寶華才傻了眼,一個身穿漢軍軍服的人,把刺刀架在個胖傢伙的脖子上,旁邊漂亮的山裡妹子叮叮噹噹的敲着張銅鑼,後面老的少的男男女女跟了幾百號人,把大堂外面擠得水泄不通。
天底下斷無刀架脖子上出海墾荒的事情,顯然這是巡回法庭該開張大吉了。
丘寶華讓開主位,退到左側椅子上坐下,馮道濟威風凜凜的一拍驚堂木:“臺下何人,怎敢以軍人身份凌虐百姓,還不快快將他放開!”
姜家三口兒,一輩子沒進過縣城,大老爺審案的場面,只聽鎮上人說過,這一下不得了,腿彎兒發軟,就要朝下跪。
“我漢國公民見官只鞠躬作揖,並無跪拜之禮,叔、嬸、翠翠,趕緊起來!”於小四瀟灑的耍了個刀花收刀入鞘,把姜家三人一一扶起來。
馮道濟眉頭微皺,堂下之人言行舉止,尤其是眉宇間那股自信坦然的神色,絕非冒充的漢軍,巡回法庭一開張就事涉軍人犯法,這可是塊不好啃的骨頭。
“稟大人,我是大漢皇家陸軍骷髏團第一營的士兵,軍銜中士,這是士兵證,這是護照,請您查驗。”
於小四遞上證件,馮道濟揮了揮手,示意書記員抄錄登記,又轉過頭對於小四說:“公堂之上,不得攜帶兵刃,巡回法庭借政府大堂審案,而國家法度不能廢,你的刺刀,可不能繼續掛在腰上。”
兩名端着槍的法警神色緊張的靠上來,於小四聳了聳肩,將刺刀遞給了其中一人。
糟糕,這當兵的,怎麼鬥得過當官的?從來文官都比武將高出一大截,整你還不是小菜一碟?被翠翠敲鑼叫來的村民們,小聲議論着,聽說,這鎮上、縣裡的官兒,也和張鄉紳有往來,他們不幫着毛老爺,難道還會幫你個丘八?
翠翠看着刺刀從小四手裡交給了法警,更是臉色都變了,剛纔小四逼住毛老爺的那一幕,讓她認定了這件武器,是保護全家人的救命稻草,如今收繳了去,擺明是要對你不利了!
嗯,這位中士還知道尊重法律,並非蠻橫無理之人嘛!馮道濟的印象,略好了幾分,不過他決定,如果是士兵理虧,他也不介意做一次不畏豪強的強項令——儘管一名中士,怕還離“豪強”有那麼十萬八千里。
誰知那法警,癡癡呆呆的盯着刺刀,像掉了魂似的,老半天才驚叫道:“您、您是帝國英雄!”
鍍金的刀鞘上,刻着“帝國英雄”四個大字,底下三個小字:“楚風贈”!
皇帝親自賜予的軍刀,代表着戰場上奮勇殺敵斬將奪旗的赫赫功績,代表着漢軍中至高無上的榮譽,這正是於小四在定遠堡之戰,刺刀格斃蒙古萬戶博忽術,奪羊毛大一面的獎勵。
馮道濟和丘寶華,驚訝的站了起來,而幾名軍隊退役的法警,乾脆腳跟一併,小羊皮靴碰得啪的一聲響,右手舉到胸口,行了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