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明,歐陽冰尚在房內熟睡,忽聽有人“咚咚”敲門。歐陽冰昨晚喝的有點多,頭腦現在還有些微微發暈,便揉着惺忪的睡眼問道:“誰啊?”
“是我馬成,打擾幫主休息了,屬下有要事相告。”門外有人答道。
“原來是馬堂主啊。”歐陽連忙從起身下牀,打開房門,只見馬成立在門外,身旁還站着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
“進來說話吧。”歐陽冰感到奇怪,便將二人引入屋內,舉手示座。
待二人坐定,歐陽冰問道:“不知馬堂主這麼早找我有什麼事?”
馬成站起身來說道:“前日幫主吩咐要找那些黑衣人的下落,現在終於有眉目了。”
“哦?”一聽這話,歐陽冰立刻來了精神,忙問道:“有什麼眉目,快說!”
馬成指着身邊的那位年過六旬的老者說道:“這位是那晚在北城門附近巡邏打更的更夫老張,還是讓他說給幫主聽聽吧。”
只聽老張說道:“那晚正巧我在北門內的大街上巡夜,過了子時之後,這街上就空無一人。可沒想到四更天時分,卻突然從西面的大街上跑來了十幾個人,這羣人爲首的一個穿着一身白衣服,剩下的都是一身黑衣蒙面,其中有四個人還共同手舉着一個人向前跑。這些人跑得速度很快,腳步聲卻極輕,幾乎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心裡感到奇怪,就遠遠躲在一邊看着他們,這些人很快就跑進了西街的一條小巷之中,然後就進了巷尾的一間小屋。我便跟了過去,剛進巷口的時候還看見屋內亮着燈火,聽見那些人在屋內嘰裡咕嚕說着什麼,等來到小屋跟前,屋內的燈火陡然熄滅,聲音也一點聽不到了。我以爲他們發現了我,便立刻向後跑去,可那羣人連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見有半個人影出來追我。我鬥着膽子再次來到小屋跟前,偷偷趴在窗戶上藉着縫隙向裡看,可着一看不要緊,奶奶的,真出了鬼了!”
歐陽冰心中一驚,問道:“怎麼了,你看見了什麼?”
老張嘆了一口氣說道:“哎!我什麼也沒看見!剛纔我親眼看着那十幾個人跑進這小屋之中,可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我再往屋內一看,裡面就一個人也沒有了!那羣人消失的是無影無蹤!真見了鬼了!”
“那小屋有沒有其它的什麼出口,那些人會不會從別的地方跑了?”歐陽冰問道。
“那間屋子除了正面有一門一窗之外,其它三面都是牆壁,根本沒有別的出口。”老張答道。
“這……”歐陽冰心中也感到十分奇怪,於是說道:“馬堂主,你去把善英他們也給請過來吧。”
“好,我這就去。”馬成轉身出門,過了一會兒,善英、朗瑪、達爾牧也來到歐陽冰屋內。
“三位,今天一早馬堂主過來找我,說是有了那羣黑衣人的消息,只不過……”歐陽冰說道。
三人聽說有了那羣黑衣人的消息,心中十分高興,急忙問道:“只不過什麼?歐陽兄弟快說啊。”
歐陽冰便把剛纔老張所說的複述了一遍,三人聽完之後,相互看了一下,也感到十分的蹊蹺。
“你說那羣黑衣人進入屋中之後一眨眼就消失了?”善英問道。
老張點了點,說道:“是啊,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一下子十幾個人就全沒了……”
善英想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情雖然有些奇怪,但好歹咱們有了這些黑衣人的線索。我看這樣,咱們還是到那間屋子裡實地轉一下吧,看看到底有什麼蹊蹺!”
歐陽冰說道:“我正有此意。耳聞不如親見,老張你在前面帶路,引我們到那間屋子去看看吧。”
老張急忙點了點頭,衆人便出了客棧,騎馬向北門趕去。
這北門內的大街上此時已經成爲了一個熱鬧的集市,街邊擺滿了各色小攤,行人往來如梭,叫賣之聲不絕於耳。
衆人隨着老張繞過集市,來到街角的一個小巷之中。這小巷其實是由兩家大宅院的圍牆相隔而成。位置十分偏僻,前面是幾排門面房,巷口還種着一排柳樹,因道路不通,這裡幾乎沒有行人,與外面街市上人流如潮的景象截然不同。
小巷盡頭兀然立着一間小屋,面南靠北。老張的神情開始緊張起來,對歐陽冰說道:“是這裡了,那晚他們就是進了這間屋子。”
歐陽冰等人走到屋前。只見屋頂上瓦片殘破,外牆斑駁淋漓,有幾處地方已經漏出了裡面的青磚,似乎是年久失修的樣子。大門緊鎖,連一旁的窗戶也被一把銅鎖鎖住。與屋子破敗不堪的樣子相比,這兩把鎖倒是十分嶄新,似乎剛剛換上不久。歐陽冰感到奇怪,向老張問道:“那晚你來之時這門窗可曾上鎖?”
老張搖了搖頭,答道:“那十幾個黑衣人進屋之後就沒出來過,緊接着就全部消失了,這門當然沒有上鎖。”
歐陽冰點了點頭,對老張說道:“他們不可能在屋裡面將外面的門鎖鎖上,因此那晚你走了之後,肯定還有別人來過這間小屋,是那個人將門鎖鎖上。”
“這小屋是誰人所建,是幹什麼用的?”一旁的善英向老張問道。
“這屋子早先是一間土地廟,後來廟兩邊建起了宅子,前面蓋起了門房,這裡就成了一條死衚衕,來的人越來越少,這廟就漸漸荒廢了。”老張在這蘭州城內打更巡夜了幾十年,對城內的每處宅院建築都是十分的熟悉。
達爾牧此時已經有些等不住了,邁步走到門前,一腳就將兩扇緊關着的木門踹開,轉身對衆人說道:“別老在外面站着了,咱們也到這屋裡看看。”
歐陽冰等人邁步走了進去,這屋子不大,歐陽冰、沙若蘭、馬成以及善英等總共六人進來後,就沒剩下多少空間。屋內光線昏暗,藉着從門口透出來的一絲光亮,歐陽冰看到正對着門口擺着一個神龕,上面供奉着土地公像,也是灰塵密佈蛛網暗結,神像兩旁掛着一幅楹聯,上聯是“土能生百福”,下聯爲“地可納千瑞”,乃是土地廟中最爲常見的對聯。神龕前面擺着一個鏽跡斑斑的銅香爐,兩側的牆邊各擺着一個香案,除此之外就再無他物。
“我就說了嗎,這屋子那麼小,又沒有其它的出口,那十幾個人能跑哪去。肯定是撞鬼了。”老張在一旁說道,語氣之中仍帶着一絲驚恐。
歐陽冰在這屋內四下轉了轉,笑着說道:“我看未必,這屋子雖小,可裡面的玄機不小啊。”
朗瑪也在這屋內四處看了看,只覺得是一間破敗的土地廟而已,聽歐陽冰這麼一說,便問道:“這屋子裡有什麼玄機啊?”
歐陽冰說道:“這十幾個人來到屋子之內,突然一下子全部消失,除了老張說的撞鬼這一種解釋外,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這屋內還有一條不爲人知的暗道,這些人進屋之後,就又通過這條暗道跑到了別處。”
“暗道?對,這屋裡有暗道,我同那些黑衣人交過手,他們肯定不是鬼,一定是從這屋內的暗道逃走了。”達爾牧覺得歐陽冰說的有理,於是說道。
“那這暗道究竟在哪裡?”善英看着歐陽冰問道。
“剛纔只是我的推測而已,至於這暗道究竟在哪裡,我也不知道,還需要大家找找看。”歐陽冰答道。
衆人便開始四下尋找。這屋內的地面乃是用兩尺見方的石板鋪成,歐陽冰便和沙若蘭蹲下身來,一塊石板一塊石板的摸索着,看暗道入口是否就隱藏在這些石板下面。等摸到靠近牆腳那塊石板時,歐陽冰看四周有一些浮土,便又用手敲了敲石板,只聽發出一陣“咚咚”的聲響,似乎下面是空的。歐陽冰心中一陣驚喜,喊道:“就是這了!”
衆人立刻圍到歐陽冰身邊,善英問道:“歐陽兄弟,發現了什麼?”
歐陽冰又用手敲了一下石板給衆人聽,說道:“這石板下面是空的,暗道入口可能就在這石板底下。”
達爾牧走上前來,一手扣住石板邊緣,想把這石板擡起,卻感到十分沉重,便將另一隻手也用上,這纔將石板緩緩擡起。達爾牧膂力驚人,連他都感到十分吃力,看來這石板定然分量不輕。
達爾牧將石板放在一旁的地上,衆人這纔看清,這石板分爲兩層,上面是一層薄薄石板,下面卻是一層厚厚的鋼板,故而如此沉重。
石板下面果然露出一個四方形的洞口,下面黑漆漆的一片,只露出幾極臺階來。老張走上前去看了看,有些吃驚的說道:“幫主真的說對了,這廟裡果然有暗道,看來我老張那晚不是撞鬼了。”
“幫主,我去取幾個火把過來。”馬成說道,然後便轉身處去,不一會兒,就拿來了六七個火把。
衆人舉着火把隨着歐陽冰走入洞口,這下面有十幾級臺階相連,石階底端便是一個黝黑的通道。這通道只有一人多高,寬可容兩人並排行,通道頂端鋪有木板,下面用木樁頂着,以防洞壁坍塌。進歐陽冰走在前面,衆人緊跟其後,沿着這通道向前行進。走了大概有兩三柱香的功夫,面前又出現了十幾級臺階,歐陽冰說道:“看來這上面就是另一端的出口了。”說完便沿着臺階走上去,伸手想把上面的蓋門頂開,沒想到這蓋門也是甚爲沉重,歐陽冰頂了又頂,還是紋絲不動。
達爾牧趕忙走上臺階,雙手抵住蓋門,咬牙從丹田之中提了一口氣上來,下盤跟着使勁,這纔將蓋門推開。
衆人隨着歐陽冰走出洞口,只見身旁樹木林立,地上草木茂盛,那蓋門也是分爲上下兩層,上面是與周圍草地一般無二的土層草皮,下面卻又是一層厚厚的鋼板。
“咱們……咱們這是到了哪裡?”歐陽冰轉身向老張問道。
老張在附近來回走了走,突然吃驚的對歐陽冰說道:“這是林子坡,咱們……咱們已經來到了蘭州城外!”
“什麼,蘭州城外?”衆人聽老張這麼一說,衆人都感到吃驚,想不到這暗道居然從城內的一條小巷之中直接通到了城外。
歐陽冰轉身向後走了幾步,撥開眼前濃密的樹枝,果然遠遠的看到了蘭州城門,心中暗暗驚歎,到底是誰挖掘了這地下暗道?這暗道又到底作何用途?
善英嘆道:“想不到這些黑衣人竟是通過這條暗道直接跑到了城外,難怪我們尋遍城內,連他們的一點影子都沒有。”
“是啊,這條暗道如此隱蔽,兩端的出口都有巧妙的僞裝,尋常人一點也看不出痕跡來,看來挖掘這隧道之人一定是煞費苦心啊。”馬成不無感嘆的說道。
歐陽冰領着衆人走出樹林,面前便是一道山坡。只見山坡下面荒草萋萋亂墳林立,幾隻老鴉立在墳頭“嘎嘎”的叫着,雖是白天,仍給人一種陰森悽慘之感。
“這又是什麼地方?”歐陽冰轉身向老張問道。
“這裡是城北的亂葬崗,下面埋的都是些無主墳。據說……據說這裡時常鬧鬼,所以幾乎沒有人來。”老張答道。
“鬧鬼?”聽老張這麼一說,歐陽冰心裡又是一驚。
“是啊,這裡一到晚上就很不安生……蘭州城裡的人都知道,所以沒人敢來。”老張語帶驚恐的說道。
“這暗道怎麼會通往這亂葬崗呢?”歐陽冰心中又是大大的疑問。
“咱們下去看看吧。”善英在一旁說道,歐陽冰點了點頭,領着衆人走下山坡。只見這亂葬崗中的墳塋一個緊挨一個的排着,數量不少,也似乎都有些年頭了,上面長滿了藜棘荒草,有些地面上還散落着幾塊白骨,還不時有些刺蝟黃鼠狼之類的動物從草叢之中竄出,讓衆人虛驚不少。
歐陽冰沿途處處留意,只見這地面上雖長滿荒草,卻有些已經倒伏在一邊,似乎被人踩在上面行走過一般。歐陽冰心中暗暗奇怪,按老張剛纔所說,這裡罕有人來,那這些行走的痕跡又是誰留下的呢?
衆人再往前走,只見這墳場正中兀然立着一個一人多高的大墳包,同周圍那些小墳堆相比,如同衆多小丘之中的一座大山一般。這墳包上的雜草較爲稀疏,土色較之其它墳塋也要新一些,在這羣墳包之中顯得略微不同。
歐陽冰在這墳包四周走了一圈,問道:“這是誰的墳啊,怎麼這般巨大?”
“不知道啊,這亂葬崗裡埋的都是些無主無戶的屍體,這裡面可能是幾具屍體合葬在一塊,所以顯得十分巨大。”老張答道。
歐陽冰心中奇怪,這裡既然是一個亂葬崗,有誰會爲這些無主屍起這麼大的墳包呢?便又將這墳塋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卻沒有別的發現。
衆人在這墳場之中走了一遭,除了感到陰森悽慘之外,沒有別的收穫。墳場外圍又是一片樹林,附近數裡之內再無村舍房屋,那羣黑衣人依然是不見蹤影。衆人無奈,只好就此返回。歐陽冰一路之上都低頭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
回到“仙客來居”,善英等人依然愁眉不展。達爾牧說道:“咱們雖然知道那羣黑衣人從暗道之中跑到了城外,可他們到底去了什麼地方?現在又在哪裡?會不會已經離開蘭州城了?木日和他……他現在到底是死是活啊……”
達爾牧所說也正是善英和朗瑪所最爲擔心的事情,這些人一旦離開蘭州,人海茫茫,又再往哪裡去尋找聖物和木日和的下落?善英看歐陽冰一路來都沒有說話,便問道:“歐陽兄弟,你在想些什麼?”
聽善英這麼一問,歐陽冰便從沉思之中轉過神來,說道:“沒什麼,只是從亂葬崗回來之後,心裡就覺得怪怪的,剛纔一路都在想到底哪裡不對勁。”
“哦?想出來沒有,哪裡不對勁?”朗瑪問道。
“這個嘛,暫時還沒有,可能是我多慮了吧。”歐陽冰撓了撓頭說道。
“歐陽兄弟,現在該怎麼辦?你有什麼辦法沒有?”善英接着問道。
歐陽冰想了一下,說道:“辦法嘛倒有一個,就是‘守株待兔’。”
“此話怎講?”善英感到奇怪。
“咱們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那條暗道。記得上午我在土地廟前問老張那晚見到那幾個黑衣人是屋門是否鎖上嗎?老張回答說不,那就證明事後有人將屋門鎖上了,也就是說在事發之後還有人到過那裡。這個人是誰?同那些黑衣人有什麼關係?”
“你是說這蘭州城內有那些黑衣人的內應?”朗瑪問道。
“這個我倒不敢肯定,不過從那晚那羣黑衣人襲擊你們的情況來看,他們似乎是早有準備,而且計劃周密。”歐陽冰答道。
達爾牧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那晚他們先派人將朗瑪調走,然後再將我們引出客棧分割包圍,木日和同聖物這才落入他們手中。這肯定不是一次突然的偷襲,他們一定是事先策劃好的!”
歐陽冰踱了幾步,走到善英身前,說道:“我看咱們不如這樣,那些人可能還不知道咱們已經發現了這條暗道。咱們這幾天就在土地廟周圍藏起來,看還有沒有人來到這裡。如果有的話,說不定能從這個人身上找到那些黑衣人的下落。這就是剛纔我所說的守株待兔的意思。”
善英看了看朗瑪和達爾牧,二人點了點頭,善英於是說道:“事到如今,這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就照歐陽兄弟所說的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