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興在京中爲官多年, 自然住的是最好的地段,一排排肖似的高門大戶,門口豎着兩隻瑞獸, 看着威武森嚴的, 倒叫人不覺間心有餘悸。
可唐英是見過大世面的, 只是攏了攏鬍子, 嘆道:“一別數十載, 烏衣巷還是一如當年般繁華。”
“繁華不改,可卻是物是人非了。”末了他淡淡嘆了一句,語氣裡盡顯哀愁, 唐夫人連忙捅了捅他的手肘,示意他注意些, 唐英立馬回過神來, 問道:“聽聞我那舊友鄭謙如今已然是太保了。”
顧懷興點點頭:“鄭大人好似與您是同期的進士出身?”
唐英不由得想起了往事, 當年曾是那樣的意氣風發,一個人, 一壺酒,一個包袱,陪在身邊的不過一個小小的書童,卻硬是在京城這樣得而地方闖出了一點名堂。
“當年我和鄭老兒也曾說要入主中樞,身居烏衣巷, 可到頭來只有他是實現了的, 老夫卻……”
那樣一段令人心寒的往事, 如今提起來卻只有一些淡淡的傷感。
顧懷興說:“憑您得而才華, 謀個一官半職並非難事……”
唐英卻是衝他擺了擺手, 他若想做官,早個三五七年便去了, 可他着實被這爾虞我詐的官場傷透了心,他笑了笑,拍了拍顧懷興的肩膀道:“你不懂,我有良妻孝女,每日裡不過逗逗鳥養養花,鋪子的事情交給那些掌櫃去打理,錦瑟和鳴,有什麼不好的呢?”
顧懷興笑着嘆了口氣,又搖搖頭:“田園之樂,我倒也很想體會體會,就是不知阿瑜可否受得了這樣的苦。”
提及唐瑜,唐英卻是一臉愁容:“她的性情我最知道不過,阿瑜絕不會貪圖榮華富貴,只是她還小,尚有許多事情想不明白,不過老夫相信,終有一日阿瑜會明白的。”
是了,他的阿瑜還小,她總是那樣固執己見地去做一件遙不可及的事,甚至只是爲了逃避婚約就犯下了這等彌天大罪,可這些莽撞和果敢,並不會成爲他厭惡的理由,反而,這纔是他的阿瑜,當得起他欣賞的唐家女兒。
“我知道。”顧懷興只是這麼淡淡地說了一句,旁的便再無言語了,可那麼簡短的一句話裡似乎又包含了些什麼別的含義。
“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唐英笑呵呵地說出這句話,唐夫人在一旁道:“懷瑾有這樣的主意自然是懷瑾的好,你老頭子總對人家不放心,這下見了,談了可知道懷瑾是怎樣的態度了吧。”
若說唐英對這門親事還有些不放心和遲疑之處,那麼唐夫人則是這門親事的絕對促成者。
唐英仰面大笑道:“罷了罷了,你們可是一夥子來算計我老頭子!”
唐夫人錘了唐英一下,顧懷興在一旁道:“客房已然準備好了,我這便讓府中的奴婢帶您二位前去。”
唐英知道顧懷興貴爲當朝太師,必有許多要忙的政務,也不作停留直接帶着夫人和跟來的奴婢,隨着顧府婢女到了一處院子中。
顧府比不得唐府的華麗,卻是乾淨清新,庭院裡種滿了竹子,唐英見了撫掌稱妙:“懷瑾果然是有氣節的人。”梅蘭竹菊,歲寒三友,許多人愛菊的高潔,蘭的香氣,梅的傲氣,而竹卻是君子之植,歷來爲品行高尚的士人所鍾愛,而唐英正是最鍾愛竹子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