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家今年的除夕夜過得有些不一樣。
往年,前半夜,大家還能有說有笑,到了後半夜,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都會犯困,只能打着哈欠疲乏的強撐到天亮,深覺黑夜漫漫。
可今年,不管大人還是孩子,一個個的都精神抖擻的玩到了天亮,最後更是遺憾覺得夜晚太短了。
“昕姐兒,猜丁殼太沒技術含量了,有機會,五叔教你玩擲骰子,到時候我非把輸給你的銀子贏回來不可。”
時正德對着時芙昕發出了豪言壯語。
是的,時芙昕兄妹的走繩索猜丁殼遊戲,不僅孩子們參與了,到了後頭,大人們也參與了進來。
爲此,時老太爺還讓人多繫了一條繩子。
一晚上下來,時芙昕贏得盆滿鉢滿,除了沒有參與的時老太爺、時老夫人,幾乎將其他人的壓歲錢都給贏走了。
時芙昕雙眼笑成了月牙:“五叔,今晚就開始如何?”
居然敢跟她玩擲骰子,這五叔是想輸得連褲衩都不剩呀。
看着躍躍欲試、迫不及待、兩眼放光的時芙昕,時正德:“.”
這反應和他預想的有些不一樣呀!
想到這丫頭昨晚一人幹翻所有人的場景,時正德覺得有些必要小心一些:“今晚要休息,明兒你三個姑姑還要回孃家呢,找機會吧,再找機會吧。”
時芙昕有些遺憾:“那五叔,伱想玩擲骰子了,一定要記得叫我啊。”
經過一晚上的遊戲,時正和一家和時家其他人的關係好像融洽了一些,吃早飯的時候,時老夫人明顯感覺到了這一點,眼裡頓時流露出了濃濃的笑意。
家人之間,還是要多相處纔是,這樣才能增進感情,看來每月的家庭聚餐她得多安排幾次才行。
大年初一,皇上要朝見文武百官,舉行大朝會。
時老太爺雖沒官職,可作爲武昌伯,他也是要去參加的。
吃過早飯,時老夫人親自幫時老太爺穿好朝服,然後和時家人一起,將時老太爺送到了府門,目送時老太爺坐上馬車離開。
時老太爺的馬車還沒走出長樂東街,隔壁永安伯府的大門也開了。
相較於時老太爺孤零零的一輛馬車,永安伯府足足出動了五輛馬車。
“他們家怎麼去了那麼多人?”時芙昕一臉不解。
時定旭小聲解釋道:“因爲永安伯世子是都察院正三品左副都御史,簡在帝心。”
時芙昕摸着下巴:“看來這伯府跟伯府還是有差別的。”
時定旭是毫不猶豫的說出了武昌伯府尷尬的處境:“那當然了,這有聖寵和沒聖寵的差別可太大了。”
說着,面露羨慕的看着永安伯府的馬車,“有聖寵,家眷也可以跟着進宮見世面。”
“要是我們也能進宮就好了,今天皇宮有宮宴,還會有盛大的歌舞表演,不僅梨園的樂人要去參演,就是國子監、國女監、武學監的學子們也會有表演。”
提到國子監、國女監,時芙昕來興趣了:“國子監和國女監也能參加宮宴?”
時定旭點着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參加,需得是品學兼優且有才藝之人才行。”
“去年的宮宴上,明國公府家的五姑娘東方雲容跳了一支驚鴻舞,直接名動京城,據說如今上門提親的人都快將明國公府的門檻給踏破了。
時芙昕瞪眼:“國公府的姑娘當衆跳舞?他們家的大人都不阻止的嗎?”
時定旭古怪的看了一眼時芙昕:“爲什麼要制止?跳舞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想當初,文德皇后還在大朝會上跳過舞呢,至今還傳爲佳話呢。”
“國女監還專門開設有跳舞的課程,如今皇上最寵的柳貴妃,就是因爲跳舞出衆,才被皇上一眼看中的。”
時芙昕愣了。
看來她對這個時代的瞭解還是太少了,前世她看過一些古代小說,都說當衆跳舞是給人取樂的,只有伶人、歌姬纔會學,大家閨秀要是會跳舞,是會被看不起的。
沒想到這個時代居然這麼開放、包容。
“去東方家提親的人真的踏破了他們家的門檻?”
看着時定旭點頭,時芙昕默默走到了時芙音身邊:“姐,之前我想進國女監,主要是想擴寬一下交際圈子,方便咱們立足京城,如今想想,我的格局還是太小了些。”
時芙音看着妹妹:“你又想幹嘛?”
時芙昕雙目炯炯:“我原先想着只要能進國女監就行,不用太在意成績,可如今想想,實在是不妥,既然要進,就要進得轟轟烈烈,名動四方。”
“你看那東方家的小姐,就因爲跳了一支舞,就被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咱們不能比她差吧。”
時芙音眼皮跳了跳:“你直接說想做什麼吧?”
時芙昕:“你過九宮格武陣的時候,用不着收着手,可以火力全開,打出你的俠女風範,直接亮瞎所有人的眼。”
說着,摸着下巴。
“我也得趕緊想想報考那天,該彈什麼曲子,才能震懾全場,讓若有人都忘不了。”
“如此一來,咱們家就算是在京城打出了名氣了。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慕名而來向你提親的。”
時芙音聽不下去了:“你這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呀!”
時芙昕:“姐,你可別不當回事,我可聽說了,五嬸正忙着幫二姐姐到處找婆家呢,你明年就及笄了,也該預備着了。”
“咱們家剛來京城,誰也不認識,要靠咱們自己找,能找到什麼好的?”
“可有了名氣就不一樣了。”
“大楚武風盛行,女子也可以學武,尤其是俠女,更是受人歡迎。你只要展示出出衆的武力,大家看到了你的優秀,那些被你折服的男子,可就都是你魚塘裡的魚了。”
“五嬸給二姐姐找婆家的方式,我其實不是很認同的,你想啊,她這樣上趕着,二姐姐只能被人挑選。”
“可你就不一樣了,你魚塘裡有足夠多的魚,你可以反過來挑選別人了。”
說着,雙手一拍。
“你就說,挑選別人和被人挑選,哪一個更好?”
時芙音還真認真思考了起來。
說起親事,她倒也沒有別的姑娘那般扭捏羞澀。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沒什麼說不得的。
主要是,自家小妹的話,她還真的覺得有點道理。
如果可以,她自然是想當挑選別人的人,而不是被人挑選。
“你說得對,找個時間,我們去一趟國女監,親眼看看那九宮格武陣是什麼樣的,然後我再想想該如何過關。”
時芙昕眉眼一彎:“這就對了嘛。”
昨晚和時正和鬧了不愉快,時老夫人還沒留他們一家在伯府守歲,大年初一這一天曾雨薇便不想去伯府,時正坤自己也有些拉不下臉。
一家人一直磨蹭到中午,也沒說要去伯府。
當曾雨薇準備吩咐廚房做飯時,伯府裡她安插的婆子遞來了一個消息。
本該早就回府的時老太爺,居然遲遲沒回來!
曾雨薇心頭一跳,大年初一,沒人敢在這個當頭惹事,所以,公爹沒回伯府,那一定是被皇上留下來參加宮宴了。
時家這是被皇上記起了?
曾雨薇坐不住了,相公雖只是時家的養子,可到底出自時家,和伯府的關係是剪不斷的。
京城官員競爭太激烈了,相公雖是翰林學士,可是日後任官或是外放,只靠曾家提攜是不行的,如今時家有復甦的跡象,他們家不能在這個關頭和時家起嫌隙。
“相公,今天是大年初一,父親沒在家裡用膳,我們理該去陪母親纔是。”
時正坤頓了一下,隨即立馬明白了曾雨薇的意思,神色震了震:“父親,沒回家?”
曾雨薇笑着點了點頭:“是啊,我已經讓人去叫孩子們了,車馬已備好,我們快走吧。”
時正坤收拾了一下不平靜的心情,跟着曾雨薇出了房間。
等到他們一家到達伯府的時候,時家已經開飯了。
“還以爲你們不過來呢,就沒等你們,快,我們也剛開吃,快入座。”時大夫人笑着將時正坤、曾雨薇迎了進來。
曾雨薇笑睨了一眼時大夫人:“大嫂說的這是什麼話,哪有做兒子兒媳的,大年初一不過來陪父親、母親用飯的。”
說着,走到時老夫人面前福了福身子。
“母親恕罪,冉姐兒那丫頭調皮,弄髒了衣衫,鬧騰了一會兒,我們這纔來晚了些。”
時老夫人不置可否,笑着讓他們入座了。
時正和當差去了,加上有時正茂等人有意緩和氣氛,時正坤面上倒也沒太尷尬了。
往年,時老太爺到了中午就會從宮裡回來,可今年,直到亥時四刻(22:00),時老太爺才珊珊歸來。
時老太爺的馬車一到府門口,時正茂和時正德就迎了出來:“父親,皇上留您參加宮宴了?”
時老太爺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時正茂、時正德頓時面露驚喜:“皇上總算是想起咱們家了!”
隨後,在兩兄弟的攙扶下,時老太爺回到了懿祥堂。
懿祥堂裡,大人們都在,孫子輩,除了成了家的時大爺夫婦和時二爺夫婦,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
知道家人想知道自己在宮裡的情況,時老太爺也沒磨嘰,將他在宮裡發生的事告訴了衆人。
原來時老太爺參加完朝會,本準備像往年一樣出宮的,可還沒出宮門,一個小太監就跑來攔下了他,說皇上要見他,然後他就被帶到了御前。
時正茂滿臉激動:“父親,皇上都能您說什麼了?”
說到這裡,時老太爺看了看新回家的時正和、金月娥,笑着道:“皇上主要是問了一下正和一家在邊關的情況。”
聞言,所有人都看向了時正和一家。
時正和、金月娥都愣了。
“皇上還知道我們?”
時老太爺笑了:“這都要多虧了昕姐兒了,上次在圍場,皇上說,昕姐兒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至於當時蔡小侯爺站在皇上跟前,時不時的就幫着說兩句好話,他就沒說出來了。
之前一直以爲蔡家沒將次子一家的救命之恩當回事,如今看來,是他們想錯了。
這次大朝會,官員衆多,皇上能記起他,估計也是蔡小侯爺主動提的。
知道皇上召見時老太爺是因爲時正和一家,時家其他人神色都有些波動。
尤其是時正坤和曾雨薇兩人,伯府能再次被皇上記起,他們自然是高興的,可這若是因爲時正和一家帶來的,他們心裡又悶得很。
“好了,明天玉華他們要回來,老大媳婦你們也要回孃家,大家都回去去休息了吧。”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孃家的日子。
三姑奶奶和六姑奶奶一早就帶着丈夫、孩子回了伯府,時玉華仍然是最後一個回來的。
時老夫人看着時玉華腿上綁着的布帶,嘆着氣道:“你腿腳不方便,今天就是不回來,我和你爹也不會說什麼的。”
這次回來,時玉華態度好了很多:“瞧母親說了,哪有大年初二,出嫁女不會孃家的?母親可是嫌棄我了?”
時老夫人笑着睨了一眼時玉華,接着又看了看兩個庶女:“伯府永遠是你們的家,你們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
當着姑爺的面說這話,也算是給三人在夫家面前撐腰了。
果然,這話一出,不管是時玉雯,還是時玉如,臉上的笑容都多了一些。
“還是母親疼我們。”
大房、五房、七房都去岳家了,家裡只剩下時正和一家,如此一來,他們不得不陪在時老太爺、時老夫人身邊招待三位姑奶奶和姑爺們。
時玉華一改之前對時正和一家的態度,主動示好金月娥:“四弟妹,之前是我不對,你可千萬別生二姐的氣呀。”
金月娥心裡抖了一下,看着笑吟吟的時玉華,頓時想起之前她討要荷包的場景,心裡立馬戒備了起來。
莫非二姐又惦記上他們傢什麼東西了?
時老夫人也皺了一下眉頭,其他人也都感到奇怪。
不過之後,時玉華表現出什麼異樣,衆人便將心裡的奇怪給拋到了腦後。
一直到下午,時老夫人見時玉華都沒生事,還主動拉着四媳婦說話,心裡不由鬆了口氣。
可等長子一家回來後,她的心又提了起來。
看着時玉華拖着受傷的腿,將長子和長媳拉到了隔壁屋子,好一會兒三人才出來,一出來,三人的視線就落在了次子一家身上,時老夫人就知道要不好。
時老夫人剛想出聲讓時玉華回去了,長子就先一步拉着次子去了偏廳。
片刻後,所有人都聽到了時正和略帶不滿的聲音。
“不行,昕姐兒的東西,除非她自己願意,否則我是不會強迫她交出來的。”
正數着壓歲錢的時芙昕一愣,錯愕的看向偏廳,接着又看向時玉華:“你這人怎麼沒完沒了了,腿都斷了還想着搞事,你是覺得我很好欺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