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國公府.”
看着東方雲霓、東方雲裳遠去的背影,時芙昕哼笑了聲。
時芙音蹙着眉頭:“那兩位東方姑娘什麼意思呀?”
時芙昕譏笑道:“向我們宣佈她們在國女監的超然地位唄。”
國女監是文德皇后一力促成建立的,明國公府東方家是文德皇后的孃家,大楚前三任皇帝時期,國女監祭酒都是由東方家的人擔任的,直到到了第四任皇帝英宗時期,國女監祭酒纔開始由其他人擔任。
即便國女監祭酒不再是東方家人擔任了,但東方家在國女監還是有很高的威望,只要國女監舉辦什麼活動,拔得頭籌的幾乎都是東方家的姑娘。
比如,國女監評選出來的京城四大美人,東方家的五姑娘東方雲容就位居榜首。
時家姑娘多,和她們生活了幾個月,時芙音對姑娘家愛攀比的心思有了深刻的認識。
比身份、比學識、比漂亮、比受歡迎的程度,總之是各種比較。
如今進了國女監,身邊的姑娘更多了,她已經預想到日後類似的事是不會少發生的。
“走吧,報到的時間要到了。”
姐妹兩快步去了新生報到處。
今年國女監招收了近五百個學生,報到這一天,所有新生都要參加分班考試。
國女監總共有天地玄黃四個班級,每個班級又有10個班,一個班有50人。
天地玄黃四個班級不是根據年紀大小而分的,而是根據學識來分的。
國女監招生年紀在十歲到十五歲之間,只要學識夠好,即便是今年的新生,即便才十歲,也是可以進天字班的。
分班考試是在國女監內的中心廣場上舉行了,主要考覈學生的學識。
時芙昕來到貼有自己名字的考桌前坐下,環顧了一下左右,座位應該是隨即分配的,周圍的人都不認識,她姐和她中間隔着二三十個人。
五百多個姑娘一塊考試,場面還挺壯觀的。
考桌上擺放好了筆墨紙硯,看到旁邊的姑娘們都在研墨,時芙昕拿起硯條,也開始研墨。
剛弄到一半,二十多個身穿藍色長袍、梳着椎髻、作男子打扮的女助教就手端試卷而來。
“不可喧譁、不可交頭接耳、不可作弊,一經發現,直接取消國女監就讀資格。”
爲首之人將考試紀律說了一下,就開始分發試卷。
試卷分發過程中,整個廣場沒有任何雜聲。
由此可見,對於國女監嚴格的紀律要求,所有學生都是知道的。
時芙昕拿到試卷後,飛快的看了一遍,整整三大頁的試題,有選擇題、判斷題、解析題、算術題、歸納題、作文題,考覈內容將六藝、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算術等都給涵蓋了進去。
“不是吧。”
看着密密麻麻的考題,時芙昕有些頭疼,倒不是爲自己,而是爲她姐時芙音。
雖然回了伯府,她姐天天都抱着書本在讀,可是學識是需要積累的,她一個剛接觸書本沒多久的人肯定比不過那些四五歲就開始讀書的姑娘們。
以她姐如今的能力,估計勉強能進玄字班。
還好每年國女監都會考覈一次,只要學識提升了,是可以換班的,以她姐的努力程度,在十八歲畢業之前,進天字班應該不成爲問題。
至於她.
因爲精神力強大,書本看一遍,她就能記住裡頭的內容,可以說是過目不忘。
試卷上的題,只要是她之前在書本上看到過的,基本上都會答,不過她並沒有玩全按照正確答案去作答。
這樣做,不是爲了藏拙,而是她考國女監可不是爲了來讀書的,不,應該說讀書並不是主要的目的,她不想將大把的時間都花在讀書上。
學識很重要,不過她並不想成爲學識淵博的才女,對於她來說,學識夠用就行了,她真正想要的是,自由的享受生活。
自由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古代,尤其是權力中心的京城,想要隨心所欲的活着估計是不可能了。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做不到,但至少得達到她不想做什麼,別人不能勉強她去做吧。
要做到這一點,僅僅是學識豐富可不行,還得有籌碼,和各方博弈的籌碼,多多的籌碼。
籌碼從何而來?
這可得她花心思、花時間去籌劃。
天地玄黃四個班級,按照學識分班,天字號班級的學生無疑是最受重視的,受重視自然管教嚴厲,她的時間得自由安排,不能被管束得太厲害,所以,進黃字班是最好的選擇。
她是特長生,特長生有一定的加分,她只要稍稍答一些就可以了。
於是乎,在其他學生苦思冥想的時候,時芙昕已經答完了題,爲了表明自己端正的態度,她還每道題都答了。
一個半時辰後,收卷的時間到了,時芙昕積極的交了圈子,在旁邊等時芙音。
很快,時芙音就過來了。
“姐,考得怎麼樣?”
時芙音搖了搖頭:“很多都不會。”
時芙昕連忙安慰:“沒事,咱們是特長生,有加分呢。”
時芙音很清楚自己的學識,知道自己讀書讀得晚,到也不怎麼難受,看着時芙昕:“你呢,你考得如何?”
時芙昕信心十足道:“姐,你就放心吧,黃字班我肯定是能進的。”
聽到這話,時芙音被逗笑了,瞪了一眼耍寶的妹妹:“今天下去不用上課,我們直接回去了?”
下午助教們要批閱卷子,明天分班後纔開始上課。
時芙昕點着頭:“好啊,剛好我們的院子都還沒收拾好,回去接着收拾。”
姐妹兩徑直回了伯府。
到家之後,兩人又被時老夫人等人拉着詢問了一遍考試情況。
時芙音實話實說,時芙昕倒是信心滿滿,可時家人都知道她不愛讀書,猜到兩人可能進不了天字班或地字班,勉勵了兩句,就讓她們回院子了。
“五郎幾個開蒙比較晚,學識這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積累起來的,加之又沒有好的夫子教導,兩個丫頭就算進黃字班,你們可不許說她們。”
時老夫人嘆着氣道。
時大夫人等人連忙表示不會,其實不用時老夫人說,她們也不會說的。
就算是最差的黃字班,那也是國女監的黃字班,能進去就已經很不錯了。
國子監的制度和國女監的不一樣,時定浩報到這一天就直接分班上課了,剛好和趙小公子是一個班。
時定浩是個愛玩又喜歡熱鬧的人,進了國子監,沒有絲毫的不適,傍晚回府的時候,整個人都容光煥發的,可見在國子監裡過得很開心。
第二天,時芙音、時芙昕早早的就到了國女監。
在公告欄裡,兩人看到了自己的分班情況。
時芙音,玄字五班;時芙昕,黃字九班。
每個班級,從一到十,也是根據學識高低來分的,見時芙昕居然只進了黃字九班,時芙音有些疑惑的看向時芙昕。
“昕姐兒,你記性好、腦子活,平時雖不愛看書,可知道也不比我少,怎麼分班這麼靠後?”
時芙昕挽着時芙音的胳膊:“姐,那是你太高看我了。”
時芙音皺着眉頭,拉着時芙昕遠離了人羣,壓低聲音道:“聽說黃字班後頭幾個班幾乎都是那些靠蔭佑走關係進來的人,都是不愛讀書的主,你和那些人一塊上課,讓人太不放心了。”
時芙昕聽得一樂:“姐,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吧,你妹妹我不會被欺負的,我也不會惹麻煩的。”
時芙音看着她:“可是我怕麻煩會主動找你。”
時芙昕:“.”
她好像是有點麻煩體質。
“姐,我可沒時間理會一羣小屁孩,我會盡量遠着她們的,這馬上要到上課時間了,你快去玄字樓吧,我也去黃字樓了。”
國女監有四棟教學樓,按照天地玄黃來命名的,分別對照天地玄黃四個班級。
時芙音拉着時芙昕:“今年你只能呆在黃字班了,不過你必須得好好讀書,明年不能再在黃字班了。”
時芙昕:“姐,你就別操心我了,你多想想自己。在國女監讀書的學生十八歲畢業,我今年才十二,有的是時間學習,可你只有三年的時間,你一定要努力哦。”
爲何大楚的女子都想報考國女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國女監的學生十八歲才畢業。
在當下,姑娘只要及笄了,就要面露成親生子的大環境下,國女監的學生十八歲畢業,畢業之後才說親訂婚,是不會遭到任何非議的。
這一點,對於考入國女監的學生來說,等於是推後了幾年才步入婚姻。
在家做嬌女,以及嫁入婆家做媳婦,兩者相比,哪個對姑娘更好,顯而易見。
據說國女監學生十八歲才畢業這一條規定,是文德皇后和滿朝文武官員據理力爭數年的結果。
當然有學業十分出衆的學生,也可以提前畢業。
不過至今爲止,除去少數有特殊原因的,幾乎沒有人會提前畢業。
和時芙音分開後,時芙昕就帶着安然、小芳去了黃字樓。
找到九班,時芙昕就獨自進去了。
丫鬟不可以進學堂,安然和小芳被留在了外頭。
時芙昕一進入教室,各種視線就‘唰唰唰’的落到了她的身上,打量了片刻,這些視線就移開了。
看着教室裡頭三三兩兩圍聚在一塊說笑的同窗,時芙昕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下,然後觀察了一下衆人。
都是些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看她們華麗的穿着打扮,不難看出這些人的出身應該都不錯。
時芙昕通過小姑娘們議論的話語中得知,黃字九班,三分之一是新生,三分之二是留班生,這個班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差班生。
班裡四分之三的人都出自京城各勳貴之家,很多人彼此都認識。
時芙昕掃了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們班上有不少小圈子。
像她這樣獨來獨往的,找不出第二個。
很快,上課時間到。
然後時芙昕見識到了差班的待遇,教諭在上頭講話,學生們在下頭講話,整個教室熱鬧得很。
真的很好,很合她意!
接下來,時芙昕的差班生活開始了。
只要是教諭講的東西她明白,她就會在底下做自己的事。
比如,編撰醫術培訓冊。
二月二十五那一天,商老九派人送來了神農堂前一年的賬本,並附上了盈利的兩萬兩銀子。
戎城的神農堂已經走上了正軌。
可能是因爲當初時芙昕和趙大公子提起過神農堂,去年十二月,懷遠的一位參將去了戎城,大概是向蔡總督打聽過丸藥的效果,當即就和商老九達成了合作。
商老九知道時芙昕有開分店的打算,提議可以在懷遠邊境開設神農堂分店。
時芙昕倒是想開,可是如今人手嚴重不足,她可以將神農堂在西域都護府瞎地內的管理權給商老九,但不能將懷遠那邊的也給他。
人都是貪心的,她可不想養出一頭架空自己的惡狼出來。
開小差的時候,時間真的過得很快,還沒記錄幾頁醫學常識,就到下午放學時間了。
時芙昕麻利的收好自己的書本,飛一般的離開了教室。
對於獨來獨往的時芙昕,黃字九班雖有不少人好奇,但沒有一人主動上前搭話。
“姐,你們班的人怎麼樣?”
“還挺好的,你們班的呢?”
“也挺好的。”
時芙音面露懷疑:“真的?”
姐妹兩匯合後,就坐上馬車到了國子監門口等時定浩,接上時定浩後,才一塊回了伯府。
三人在國子監、國女監的生活,時家人都很關注,照例詢問了一遍,聽三人都說過得挺好,就沒說什麼。
時老夫人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異樣的安然和甘棠,想了一下,到底沒將兩人叫過來問話。
昕姐兒是個主意極正的人,要是知道安然去了她那邊,還向她彙報她的情況,日後怕是不會重用安然。
音姐兒平日裡雖比較隨和,可也是個不輕易信人的。
送安然和甘棠過去,是爲了給兩個孫女添幫手的,她可不想適得其反。
她大概能猜到兩個孫女遇到的問題。
晚上吃飯的時候,時老夫人叫了時芙昕、時芙音到懿祥堂用飯,等待上菜期間,時老夫人話家常一般的說道:
“你們知道商人爲何那麼有錢,卻很難在內城定居嗎?包括一些朝廷新貴也是這樣。”
時芙昕有些詫異的看着時老夫人,不明白她爲何突然說起這個。
時老夫人笑看着兩個孫女,繼續說道:“因爲很多事情,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也不是有地位就一定能加入。”
“內城說小不小,可要說大,也大不到那裡去,就怎麼點地方,是容不下那麼多人的。”
“在京城啊,不管是官場,還是生活中的往來,關係都是錯綜複雜的,這些網絡,是數代人積累下來的,根深葉茂,輕易是撼動不得。”
“所以,爲了護住自己的利益,內城的人會主動排擠別人進來。”
聽到這裡,時芙昕和時芙音都明白時老夫人的意思了。
她是在擔心她們在國女監受到了別人的排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