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的屠夫家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他們家對女人來說是地獄對男人來說是天堂,那裡女人是當牛做馬任勞任怨的存在,男人是隨心所欲的意在。
除了賺錢養家,男人想幹什麼都可以。
包括打女人發泄,包括,有錢了納美納色。
女人忍氣吞聲,在不敢也會臣服在男人那霸道的拳頭之下,打,是屠夫家對女人的馴服手段,是家中常見且不可忽視的生活方式。
沒有人願意嫁入他們家,除了那些見錢眼開、家中女兒衆多的人家。
可想而知,楚容嫁入屠夫家不會好過。
楚開翰直接開口道:“爺,奶,我們家不缺那一塊肉吃,我家五丫絕對不會嫁入屠夫家,還請爺奶做主。”
楚老爺子也反感屠夫家,但他們家的豬肉…那可是旁人想吃吃不到的,屠夫家敢這麼放肆,那些媳婦子卻沒人敢鬧,追根究底還是因爲豬肉。
爲什麼?因爲豬肉難得,窮苦人家太多,一年到頭能吃到的肉沒幾口,而最後進入屠夫家的不是窮的揭不開鍋就是沒膽氣的孬種人家。
一塊豬肉,往往就能將人堵了回去。
犧牲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兒、孫女,一家人能夠吃到很長一段時間的豬肉,何樂而不爲?
劉氏瞪着眼開口道:“就五丫這發餿的名聲,方圓村子裡還有人敢娶就謝天謝地了,你們還挑三揀四,當真覺得自己是天仙了不成?”
話裡話外,滿是諷刺之意。
楚開翰微微低頭:“奶,五丫對別人來說是草,對爹孃、對我們兄弟姐妹來說卻是寶,我們放在手心疼愛的女兒、妹妹,斷不會看着她跳入火坑。還請奶留點心思,那王嬸子再開始直言拒絕,不然,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鬧出什麼事來。”
最後一句話,楚開翰眯着眼睛,凝視楚老爺子。
楚老爺子皺緊了眉頭,砸吧一口煙,道:“既然老二家不同意,這事就算了…都進去,馬上客人就該上門了,老婆子,飯菜都準備好了麼,我讓你備上些許小酒的,五丫師傅會來,也不知道江湖人喜歡什麼口味的,不過多準備總是沒錯…”
所謂提親一事就此打住,楚老爺子好面子,經常糊塗,但關於面子絕對的清醒,老四納色已經叫他走在外面焦頭爛額了,五丫定親之事還是算了吧。
親事不了了之。
楚老爺子最關係的還是楚容的師傅,畏懼了那麼多年,終於要見着廬山真面目,是否真是存在,很快就會揭曉答案。
楚長海老了楚容一眼,楚容那神秘的師傅是他提出質疑存在的,畢竟,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看到過。
楚開翰皺了皺眉,眸光從劉氏臉上收回來,他家的奶奶似乎不滿意放棄這門親事。
年紀不大,又是女兒的楚容始終帶着淺笑,彷彿鬧劇中的主人不是她。
……
“大人,屬下在門口發現了這個東西。”一穿着捕快服飾的男人手握大刀,虎目圓睜,一封信送到面前一端坐書桌前的人手邊。
“是什麼?”一張臉從大堆整齊書冊子裡擡了起來。
三十來歲的模樣,下顎續起美髯,白淨臉上冷靜而淡然,一雙眼睛精光迸射,叫人無法在這眼睛的注視下自持平心靜氣。
捕快忙道:“大人,屬下擔心當中藏着什麼不好的東西而拆開看了下,是…一封高密信。”
“哦?”男子來了興致,放下手中毛筆,身軀往後一靠,閉起了眼睛道:“高密麼,告什麼密,說來於本官聽聽。”
捕快道:“七年前將軍府貴人被拐走一事,那個始終找不到影子的小蝦出現了。”
男子沉吟了片刻,那年的事鬧的很大,且涉及到將軍府小貴人,直接驚動了聖上,這事他依然不會忘記,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眸光深邃了三分,道:“可知道何人留下的信件?”
男子拆開了信,只一眼便皺了眉,而後一字一句的看,掰開了揉碎了,最後指尖落在不起眼的一個小點上。
捕快面帶愧色,道:“大人,屬下並不知道,甚至一幫兄弟也沒有看到,似乎一陣風帶來的,出現得莫名其妙。”
男子瞥了他一眼:“讀書人的習慣輕易改變不了,有人橫豎彎鉤都帶着囂張的氣焰,哪怕他再怎麼掩飾字體,這份習慣也改變不了,你過來看。”
捕快面露茫然,不明白自家大人的意思,卻是依言上前,伸長了脖子看過去。
這張紙上的字他是看過的,稀鬆平常,除了字跡潦草些似乎沒什麼特別?
男子道:“留意城裡學子,誰人有落字停頓、字後留點的特別,立刻來報。”
指尖點着字裡行間出現的奇怪字符,以及一句話末尾的小點。
捕快恍然大悟,果斷開口道:“大人,屬下家中小兒識字,曾經從求舍之中買進一本書,名字叫做《青容傳》,講的是精怪的故事,當中就有這些奇怪的點點劃劃,屬下當時還覺得這人聰明,一句話停頓些許,倒是叫人讀起來方便暢通。”
男子微微挑眉:“竟有此事?改日你且帶一本回來交於本官,然而,查清楚寫書之人,另,派人找到那隻敢回來的小蝦,本官想知道躲藏那麼多年突然回來的根究原因。”
捕快忙應是,再次看了一眼那狗爬一樣醜陋的字,忍不住補充道:“《青容傳》著書人字跡行雲流水,字字如珠如玉,斷不會是寫下這等…嗯,難看書信之人,大人,也許只是巧合,《青容傳》當中的停頓符文,已經被很多人學了去。”
男子點頭:“不排除這個可能,此事不必糾結,徹查此人便是,本官不會貿然出手。”
捕快點頭退了下去。
門被關上,男子眼中幽深更加濃烈,片刻之後,手指間出現了另一封信,這信戳了紅色的印鑑,而且不止一個,顯然,經手的人不少。
打開一看,上書:智囊失蹤,聖人焦灼。
“軍師怎麼會突然失蹤…”男子輕喃出聲,似乎在自言自語。
靜寂的房間之中根本無人能夠回答的。
……
“容兒,過來爲師身邊。”一粗狂威猛的男子朗聲大笑。
楚容面帶笑容,迎了過去,道:“葉叔叔,你怎麼一個人過來?燃城呢?”
葉老爹瞪眼:“燃城那小子進城了…不是說好了叫師傅的麼?這麼多年的武藝都白教了麼?”
楚容忙道:“哪兒的話,叫葉叔叔叫師傅不都一樣?都是一個人不是麼?”
“五丫,你說的師傅就是葉、葉…村裡那不同人來往的獵戶?城裡的院子,留你過夜又是怎麼回事?”楚老爺子一看到兇悍臉的葉老爹臉色就拉了下來,宛若被騙了多年,一朝揭穿了騙局,整個人都不好了。
楚容道:“爺,師傅在城裡有個院子,做點乾肉售賣,味道很是不錯,很多人想買買不到,所以師傅經常要我過去幫忙。”
當然,這只是藉口,院子的確存在,也的確售賣乾肉,但葉老爹可從來沒有叫楚容幫忙過。
葉老爹想要摸楚容發頂,隨即想到男女有別,急忙將手收了回去,道:“老爺子,容兒所言不假,這年頭山上的野獸越來越兇狠,依靠捕殺獵物換取所需太過危險,所以我在城裡弄了個院子,賣點乾肉、肉鬆什麼的,虧得大家賞臉,這些年總算熬過來了。”
楚老爺子冷哼了一聲,道:“葉家兄弟未免太過了吧,我家丫頭年紀那麼小就被你騙過去當苦力,七年不是七天,這孩子風雨無阻的往外跑,到頭來卻是什麼也沒有得到。”至於那什麼武藝,老爺子自動關聯到打獵上了。
真有什麼本事,打幾頭猛虎,一輩子也就不愁吃喝了。
葉老爹皺眉,眉宇間的血腥不由自主的流淌出來,叫楚老爺子駭了一下,彷彿被猛獸盯住了一般,心跳加快,呼吸困難,只聽葉老爹道:“老爺子這話纔是過了,什麼叫‘到頭來什麼也沒有得到’?容兒不是學會了功夫麼,試問,你們在場的人誰能夠追得上她?”
這話問住了楚老爺子,楚容的速度簡直快得可怕,幾乎可以去神出鬼沒。
楚長海卻道:“奔跑之快,熟能生巧,五丫從小跑到大,自然疾如風。”
“正是如此。”想到了話頭,楚老爺子道:“正如那賣油翁老,時間長了,能夠叫那油從銅板中間穿過而不沾分毫,這就是熟能生巧。想來奔跑也是一個道理,跑多了,抓住了感覺,自然也就快得像一陣風。”
葉老爹嗤笑,低頭看着楚容道:“看來你的家人並不想承認爲師呢,那麼就此告別吧。”
“葉叔叔別走。”楚容抓住了他的衣角,道:“葉叔叔難得上門一趟,怎能還沒落坐就離開?不如,跟我回家,叫爹孃姐姐準備好吃的飯菜。”
葉老爹忍不住,伸手在楚容頭上摸了摸,道:“還是不要叨嘮了,容兒,你記住了,爲師還是那句話,江湖兒女段沒有輕易被人欺負的道理,有人爲難你,直接動手便是,出了事,死了人,師傅爲你扛着。”
匪氣凜冽,霸道張揚,帶着濃濃的警告意味。
楚老爺子頭上出現了汗水,緊張的看向楚長海,有眼睛的人都會被葉老爹身上濃重的殺氣掃到,不由自主的新生畏懼。
五丫這師傅是假的,卻也是真的。
最終,葉老爹只是露了一面便走了。
‘真師傅’可不是那麼好裝的,需要的是力拔山河的氣勢,香山村、三裡鎮,這樣的人幾乎沒有,楚容纔想到了葉老爹頭上。
效果似乎不錯,四叔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楚容滿意了,對方不出手,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畢竟,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沒多久,楚家兩個女婿先後上門了。
大女婿鄞志明,家中開了鋪子,生意還算不錯,吃得油光滿面、大腹便便,然後是楚春花,好似專門打扮過一般,年輕了好幾歲。
跟着來得是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鄞順,今年二十三歲,和楚家的長子嫡孫楚開陽一樣,頭上戴着童生的帽子,二兒子鄞平,十七歲,長得和他爹最像,肥頭大耳,眼睛裡滿是不安分的光芒,一看就是那種紈絝子弟,喜歡穿街走巷,到處惹是生非的惡霸。
三兒子鄞和,今年只有十歲歲,和楚容一樣的年紀,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然最受寵,小霸王一樣的存在,無法無天。
至於唯一的女兒鄞嬌嬌,兩年前已經嫁了人。
“爹,女婿帶着春花回來了。”鄞志明嗓門大而嘹亮,熱情如火,一進門就將所有人喊了一遍,而後猛然一踹身邊的兒子們,道:“快點叫人!”
三個孩子立刻乖巧的叫人。
“都來了,春花啊,帶着他們進來,你四弟也在呢。”楚老爺子眉開眼笑的招呼着,旁邊的劉氏更是笑成了一朵燦爛的菊花,視線黏在三個孫子臉上,都撕扯不下來了。
鄞志明忙道:“爹,娘,我給您二老送了點東西,麻煩幾位舅弟幫個忙,把車給卸了吧。”
楚老爺子連忙叫人,連身體虛弱的楚長河都沒有放過去。
楚春花被劉氏拉進了房間裡,三個兒子跟隨着他們爹上去幫忙或搗亂。
這時候,莊南啓帶着楚春燕上門了,卻沒有帶上兒女,只有夫妻二人。
然,所有人都出去幫忙的,留下一屋子的女眷。
莊南啓微微挑眉,不需要怎麼想,就知道那個滿身銅臭的姐夫給他下馬威呢。
但他可不是那種沒眼見的人,抱拳問好劉氏和幾個嫂子之後,便轉身走出去,臨行前叮囑楚春燕道:“出門在外不比家裡,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自己掂量清楚了。”
楚春燕身軀一抖,忙點頭道:“我、我知道,你出去吧。”
莊南啓笑了笑,溫暖如春,挑了一縷青絲別在楚春燕而後,溫聲道:“好,乖乖的,知道麼?”
楚春燕面色一紅,迅速跑向了劉氏。
莊南啓也不生氣,靜靜的看着楚春燕撲到劉氏懷裡像個孩子一樣撒嬌,笑了笑,而後負手身後,邁步走了出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