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說話,那位十皇子會相信?”尚遠瘸着腿,卻還要給他這位便宜女兒做飯吃。
黑黑的小子頭也不擡,呼嚕呼嚕兩三下將碗裡的東西吃乾淨,隨意一抹嘴,勾脣笑道:“我不需要他相信,只需要他驚疑不定。”
皇家的人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多疑。
楚容的目的並不是將自己摘出來,而是將楚鳶塞進去,這位六姑娘不是想要榮華富貴麼?不是想要踩着她的肩膀上位麼?那就成全她!
死而復生之事其實沒有多少說服力,當時的楚容不過剛剛斷氣她就穿過來了,換句話說,那一瞬間呼吸的停止,不過是換的世間較長而已。也是這麼多年,無人拿着她起死復生說事的原因。
楚長海害怕楚容成爲人上人之後爲他小鞋穿,所以不會將她送給十皇子,反而是楚鳶,藉着和她幼時的親密,藉着從她手中看到的特殊之處,代替她成爲那個‘影響四國格局之人’。
想想就覺得好笑,不是楚容看不起自己,而是她根本有沒改變什麼天下格局的能力,那些人太過高看她了。
楚容的目的是給上面送一個人,短時間內,或者從此以後,那些人便不會再盯着香山村,畢竟那個改變四國格局之人已經出現,大成要保護,還是三國要滅殺,都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只要楚鳶還想活着,那就必須是那個影響四國格局之人,不是也要是。
欺君之罪可是誅九族之大罪,楚鳶選擇了這條路,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然而,楚容還要楚長海失去十皇子這座靠山,畢竟,沒有人會接受一個口中不講實話、諸多隱瞞的下屬。楚長海敢當面欺騙十皇子,爲楚鳶鍍光芒,在十皇子心裡就留下一個疙瘩,哪怕十皇子沒有驅趕楚長海,也不會多重視他。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去,很快就會生根發芽,然後長成參天大樹。
“可是姑娘的身份,以後該怎麼辦?”尚遠很是不明白,既然楚長海叫楚鳶代替了楚容的身份,那楚容還能是楚容麼?
楚容拍了拍肚子一臉滿足:“你放心吧,我只是小蝦米,還是個軟腳的小蝦米,十皇子是幹大事的人,不會多加關注。”最多讓人毀屍滅跡,一個小村姑,死不死的皇子殿下不會在意太多。
只要楚鳶是他們所尋找之人,那楚家就暫時不會有危險。
要徹底毀屍滅跡也要顧及一個楚長海。
“尚遠爹,你好好養傷,我還有事要做。”楚容砸吧砸吧嘴,吃飽了就該幹事了。
尚遠爹:“……”
楚容笑嘻嘻,避開衆人悄無聲息來到陽新郡郡守府,這時候,這位大人正焦頭爛額的迎接三裡鎮縣令的報復,那讀書人的嘴最毒,一兵一卒不用,就能用筆桿子將人戳得心肺流血,偏偏這人不怕死,向上級反應沒有迴應,便放話進京請皇上爲您做主了,逼着他都想要放人了卻這團亂麻了。
然而,人已經在送到十皇子府的路上丟了,他也在找人,上哪找一個人給他還回去呀?
“大人,剛剛收到消息,那一家人突然遭了大禍,三裡鎮那個臭書生叫囂着是大人爲了遮掩罪過,派人將這一家的毀屍滅跡,不過還好那一家命大,死去了兩個人,剩下的活了下來,但是大人,這屎盆子扣到您的頭上了,摘都摘不掉!”管家一嘴泡,幾天沒有好好休息,整個人疲憊不堪,但是又事關小命,而不得不奔波勞碌。
郡守摔碎了一屋子的瓷器,怒道:“楚長海好樣的!簡直好樣的!”
已經多次向上面送了行,請求支援,但是那些信卻好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激起半點水花。這個結果顯而易見,他被放棄了!
明明不久之前十皇子殿下還親自到他府上稱讚他辦事不錯,不過一轉身的功夫,他就被一腳踹開了,這就是利。
哪怕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但是真正面對的時候,總是覺得憤怒與恐慌。
“大人!楚長海那小子先不管,他身邊有十皇子保駕護航,我們暫時動不了他,但三裡鎮那個小縣令,我們卻可以斬草除根,但不是要上京麼?我們就讓人沿途埋伏,務必將之斬殺,再派人將楚家攪了,大人您委屈求情一下,風頭一過,沒人會再提起此事!”管家也是費心費力了,一天的奔波勞碌,整個人蒼老了好幾歲,但是沒辦法,小小命捏在郡守大人的手中,他根本無法置身事外。
郡守大人一臉猙獰,你起伏的胸膛表示他被氣的不輕,然而他卻也知道,階段並不是報仇的好時候,而是保住小命的關鍵,小命捏了回來,才能謀取他日的報仇之時,楚長海就暫時叫他逍遙一段時間吧。
喝了一杯冷茶,郡守冷靜下來,擺擺手拒絕管家給他的第二杯冷茶,道:“本官沒有記錯,十皇子殿下似乎還沒有離開?”
“是,大人。”管家不知道大人要幹什麼,不過卻是恭敬回答:“本來定下已經離開了,但不知道想到什麼,半道又繞回來,直接去了邏縣。”
話音一頓,管家滿頭大汗:“大人,您說,殿下如此英明神武之人,怎會受楚長海的矇蔽?會不會是…”殿下默認楚長海的作爲?
後面這句話管家根本不敢說出口,但是看到郡守大人起伏突然加劇的胸膛,就知道大人也想到了。
咔——
一顆石子突然闖入,沒有任何預兆的進入主僕二人的視野之中,郡守大人面色瞬間扭曲:“誰!”
“大人,您看看這個。”管家手中已經撿起那個石頭,並且撕開包裹在石頭上的紙張上面的字卻叫他露出了一絲希望的笑容。
不管是真是假,但至少在絕望面前,也算是一道希望的曙光了。
郡守蹙眉,猶豫了下,終究還是接過紙張細細一看:楚長海。
上面只有三個字:楚長海。
然而,主僕二人浸淫官場多年,一點蛛絲馬跡就可以聯想到很多很多之前,之前一直氣憤楚長海的作爲,倒是忘了,解鈴還須繫鈴人,楚長海將他們按入死地,他們完全可以將之拽入,而後踩着他的身體爬上生地!
腦中的思緒一下子一下子變得清晰,郡守大人冷靜道:“讓人去查清楚長海最近的一舉一動,查清楚十皇子殿下去而復返的原因。”
目光變得殺氣騰騰,卻漸漸的熄滅,本來還想查一查究竟是誰送的消息,一顆石子幫助的他,先想一想對方不打算露出真面目,否則也不會用這種方式給他送信
如此便罷了。
個人能夠輕而易舉的闖入郡守府,也是一個不能小覷、有本事之人,不是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然而此時的他已經無法計較是敵是友了,想要活着,只能抓住這一線生機。
明面上不能查,免得被這個在郡守府如入無人之境的人輕易抹殺。暗地裡卻不得不防,加強郡首府的守衛,同時探查此人的身份。
“是,大人!”管家目光灼灼,隱含兇相,操作得好,不止能夠擺脫死亡的命運,還能報仇雪恨。
目的達到,楚容轉身拂袖而去,深藏功與名。
不過楚容並沒有立刻回到邏縣,而是留在陽新郡,暗地裡引導着郡守的動作。
楚長海欺瞞十皇子,哪怕知道郡守在查他,也選擇視而不見,甚至覺得年輕太傲,需要多多磨礪,因此,郡守沒費多少力氣,就楚長海查得清清楚楚,並且還得到意想不到消息。
“好一個楚長海!竟然瞞天過海!”郡守冷笑連連,眸光殺意凜冽,明着給他送功勞,暗地裡卻將人搶回去,還故佈疑陣。
不過…
轉身進書房,動手寫了一封信,寫封信本來應該出現在十皇子手中,卻被蹲守牆頭多時的楚容攔截了。
“嘖,古人還真的自會飛鴿傳書呢。”打開紙條細細品味:“嘖,還沒有半點掩飾,是不是覺得沒有人會射鴿子下來烤肉吃?”
哪怕這些文字顛三倒四,但只要知道此事,稍稍一聯想就會知道信中的意思。
不過,楚長海不會這麼蠢,叫人輕易查到偷樑換柱之事吧?要知道十皇子殿下都沒有查到,而是她瘋言瘋語的提醒呢!
摸了摸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球轉動着,靈巧而美麗。
與此同時,段白黎摩挲茶杯邊緣:但願容容知道是他。
她的目的是狗咬狗,叫郡守與楚長海鬥起來,無暇他顧,最好同歸於盡,他的目的,卻是抹殺郡守!
“尚遠還沒有消息?”段白黎問道。
錢老面容一瞬間變得古怪,道:“消息倒是有,但是公子…”
“但說無妨。”
“容容姑娘叫他尚遠爹。”錢老盯着自家公子看,那張不起波瀾的臉依舊看不到表情,然而,熟悉公子的他卻知道,公子驚呆了。
忙道:“容容姑娘帶着尚遠留在邏縣,留在縣衙隔壁,每日翻牆偷聽談話,幾天前孤身一人前往陽新郡,也不知道幹了什麼,叫楚長海和郡守之間隱隱有火花噴濺,十皇子選擇旁觀,並且做好三天啓程回京的準備。”
“讓人給大皇子送信,按兵不動,郡守時日無多,不必跳太高。”段白黎沉默了片刻,說了個好似沒有半點關係的事。
錢老疑惑了下,終究嚥下好奇,帶着任務離去。
屋子安靜下來,段白黎背靠椅子,揉了揉眉心。
尚華已經回到香山村,此時顧着楚家老小,尚安插入軍營之中,順利謀奪一席之地,已然同隊伍一起進去岐轄關,尚遠…給他未婚妻當爹了。
一個比一個能耐呀!
“可惡!”楚長海赤紅着眼睛,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我明明做好萬全準備,爲何那姓趙的老匹夫還會查到?”
猛然站起來,來來回回的走動,內心好似被放在火堆上烤着一般,難得得恨不得殺人,十皇子,郡守,逃走的楚容…
楚長海突然頓住腳步,眸光陰沉陰沉:“原來是你…”
一連幾天,蹲守在茶樓的嚴卿發現,縣衙忙碌得腳打腦後跟,搜查也加大範圍,並且不再暗中進行,照這個速度,小東西被找到事遲早的事。
“喂!段公子,你家小妻就要被人抓走了,你怎麼還喝得下茶?”嚴卿扭頭,看到那個永遠不慌不忙、好似天塌下來也不會變一下臉的男人,依舊悠哉悠哉的喝茶吃點心,拉長了臉道:“就你這種態度,本公子怎麼敢將小妹嫁給你?”
段白黎不理他,兀自衣不帶水、八方不動,眉宇間清貴之事不曾減少,卻不似往日不食煙火、餐風飲露。
錢老直接瞪着他:“嚴公子這話不對,容容姑娘和我家公子身有婚約,自然應該嫁給我家公子,況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嚴公子只不過是個姐夫而已。”所以不要自作主張、胡說八道!
嚴卿怒了,不能打姓段的,難不成還不能打這個老東西?
神醫了不起?神醫就能夠拿鼻孔看人麼?一臉鄙視的模樣,好似所有人都是廢物!
什麼東西!
猛然站起來,椅子隨着他的動作重重歪倒,發出一聲巨響:“信不信本公子打你?”
錢老撩了撩眼皮,手指輕動,有什麼東西灑落下去,細看卻是什麼也沒有,彷彿只是錯覺。
段白黎皺了皺眉,卻沒有阻止。
嚴卿此人半生算得上一帆風順,除了兒時有過波瀾起伏之外,俱是平坦無坎坷,小聰明有,但是謀略不足,最基本的防人之心都沒有,大夫殺人無形不可小看的道理半點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太好才長這麼大的。
嚴卿還沒有動手,就覺得身上有什麼東西在爬,而且這些東西越來越多,身上不疼不痛,卻是酥麻難忍。
“卑鄙無恥的老匹夫!”
……
一連三隻信鴿沒有回覆,郡守徹底失望了,看來十皇子真的決定放棄他,改信任楚長海了,那個奸詐小人將取代他,高高在上。
深呼吸一口氣,郡守找來了管家,聲音乾澀道:“你去將庫房裡東西收一收,清點數量,傍晚十分本大人想要確切的數值,同時,不要叫人知道。”
小命要緊,郡守大人打算放棄負隅頑抗,先跑路再說。
管家瞬間明白他的意思,眸光閃了閃,躬身退去。
第三天天還未亮,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離開陽新郡,手握特殊令牌,守城人也不敢阻攔,就這麼放這輛馬車離開了。
楚容揉着眼睛,頭上歪歪斜斜的髮髻,臉上的黑色不知道什麼蹭得東一塊西一塊,狼狽不堪,看起來尤爲搞笑,和路邊乞討的乞丐也沒多少區別。
悄無聲息跟在馬車後跑了十來里路,終於在無人行走的偏僻荒野上遇上攔路者。
這一次,不再是借天齊的名頭,而是山林匪徒。
郡守只想着逃跑,倒是沒想到楚長海會率先派人埋伏,直到一柄長劍刺穿了心肺,這個曾經呼奴使婢好不快哉的人還以爲死在匪徒之手。
楚容嘖嘖兩聲,果然所謂的忠誠只是背叛的籌碼不夠。
管家擔心郡守自己跑了不帶他,進而留了一手,偷偷向楚長海投誠,只要郡守帶着他,那麼走的就不會是今日這條路了。而郡守麼確實沒準備帶管家,所以悽悽慘慘死在刀口之下,到死都不知道下手之人的真面目。
“對不起,大人,但凡你帶走我,也不會是這個下場。”從暗處走出來的管家看着脖子和腦袋分家的人到死都抱着箱子不放,輕嘆一聲,閉起眼睛好似悲傷難以抑制。
“還請隨我等走一趟,大人還在等你。”這羣人爲首者說道。
管家連忙睜眼,道:“自然,幾位,郡守大人手中財寶不止手中這些,還有些許房契田契落在府中,還請幾位辛苦走一趟。”
那人眼睛亮了下,來之前可是聽說了有一筆財富可發,然而,他們家大人也是知道數量的,但是這個老東西口中的田契地契…那可沒聽說過,也就說,他們可以據爲己有。
甩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好說,大人請前面帶路。”
管家鬆了一口氣,閻王好躲,小鬼難纏,擺平了這些人,他才能夠得以喘息,進而取得楚長海的信任。
一行人將無頭屍體直接扔掉,而後驅趕那輛馬車,帶着管家返回陽新郡。
楚容看了一會兒,拍拍屁股,果斷朝着邏縣而去。
既然郡守已死,陽新郡已經沒什麼可以利用的了,反倒是十皇子…
昂首,天空一片澄淨,萬里無雲。
不知道啊黎留下楚長海有什麼用?
想不明白,楚容搖搖頭,很快找到一個小縣城,購買一匹小牛,套上牛車,買了一堆零食,啪嗒啪嗒,邊吃邊往邏縣走去。
郡守死亡不久,一封信被送到十皇子手中,落款人正是郡守。
“很好,楚長海也是膽大包天了,本殿下也敢屢次三番的欺騙!”十皇子到底年輕氣盛,鍍光芒可以,多大點事,最多不爽而已,但是他竟然敢瞞着他殺掉郡守?並且沒有任何請示!
楚長海在遮掩什麼?需要殺人滅口?
如楚容所料,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很快會長成參天大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