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小胖子、現在的大胖子瞬間漲紅了小臉,指着楚容,雙眼瞪得老大:“你、你別不知好歹,就你這發臭的名聲,方圓百里的村子沒有人敢迎娶你,也就是我好心好意、勉爲其難收下你,你還敢不聽我的話?欠收拾是吧?”
說罷還揮了揮拳頭,橫起來了的眉頭堆起了肉,煞是兇狠。
楚容愣住了,後知後覺道:“你再說一次,什麼叫勉爲其難收下我?”
當年被栽贓了掉茅坑小傻子的名聲之後,村子裡鮮少有人對她有好印象,哪怕後來行走在外,衆人知道她背後有個高深莫測的師傅,‘掉茅坑的小傻子’依舊戴在頭頂下取不下來。
這些楚容都是知道的。
大胖子面帶得意:“你也不用感激我,我並不是歡喜於你,只是看你可憐,才讓我娘上門提親的。”
娶進了家門,那就是他的人,要打要罵全聽他的一句話,他要報仇雪恨!
楚容瞬間瞪大了眼睛,道:“你說上門提親?”
大胖子微微擡起下巴,斜着眼看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得意模樣。
……
“咦?是村裡頭大刀王的媳婦啊,快進來坐。”
周氏正將雞鴨趕入低矮舍籠之中,扭頭就看到提着肉一臉急促的女人,周氏看不上這個扭扭捏捏、被欺負到死也不敢開口說話的女人,但是,她手中可是提着肉啊。
連忙露出大大的笑容,以最熱情的招待儀式,將屠夫家的媳婦迎了進去,並送上熱水,順便將肉接過手,笑眯眯送到廚房,仔細看沒有人,手執大刀狠狠切了三成藏起來。
這才心滿意足的走出去,將劉氏喊了出來:“娘,屠夫家的女人過來家裡了,說有事和我們商量。”
劉氏罵罵咧咧的走出來,身後跟着那個新來的女人,溫順可親,彷彿聽不懂劉氏的咒罵一樣,始終溫柔的帶着笑容。
“這都什麼時候了馬上外出的爺們就回來了,你這作死的婆娘還敢偷懶?飯做好了麼?雞鴨餵飽趕回家了麼?那桶衣裳洗完了麼?一天到晚就是拖拖拉拉,沒完沒了的!”劉氏瞪着眼睛、點着周氏唾沫橫飛,餘光卻是斜着坐如針氈的女人,心裡思揣着這個明明生活在豬肉堆裡卻瘦巴巴得沒有人形的女人目的是什麼。
屠夫家的女人,大胖子的娘連忙站了起來,一臉歉意道:“打擾嬸子了,本該早早過門,奈何早上家裡要賣豬肉賺點銀子,只能這時候得了空隙匆匆跑來。”
劉氏皺眉,彷彿聞到了這個女人身上的豬大糞味道,嫌棄的別開了頭,道:“有什麼事直接說吧,先說好了,我家裡窮,沒銀子買豬肉,而且我們家有養豬,過年也不需要找你們買豬頭豬尾巴。”
除了這個,劉氏想不到她的目的。
大胖子的娘侷促的搓了搓手,面上猶豫之色更加濃烈,四下一掃,道:“不知小五的娘孟嫂子可在?”
劉氏瞪眼:“你到底有什麼事?”
畏畏縮縮上不得檯面,劉氏不覺得要給這個女人一點面子,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就差直接開口趕人了。
周氏忙道:“娘,這王嫂子送了一塊肉來,我給送到廚房去了,你…”
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劉氏眼睛亮了起來,瞬間往廚房走去,周氏面色一驚,生怕自己藏起來的肉被發現,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被晾下來的兩個人一個忐忑不安,一個羞惱尷尬。
還是方佳怡見過世面反應的快,面帶恰到好處的溫柔淺笑,道:“王嫂子見笑了,娘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廚房燉着湯呢,這時候纔想起來,也不知道熬幹了沒有…嫂子請坐!”
大胖子的娘、王嫂子笑得有些僵硬,十分聽話的坐下去,沒話找話道:“看你面生得很,是嬸子的親戚麼?”
方佳怡道:“實不相瞞,我是海哥的女人,那會兒海哥遊學在外,偶然相遇,之後相知相許了。”
說道最後,臉上帶了羞澀又苦澀的笑容。
王嫂子點了點頭,楚長海帶了個女人回來的消息村子裡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有人咒罵楚長海不是好東西,也有人覺得他風流倜儻,因爲足夠好,才能帶回來貌美如花的小妾。
沒錯,只是小妾。
“你也別難過,開始正妻不接受也是正常,之後就好了,男人啊,是女人的天女人的地,心裡不舒坦,過段時間就好了。”王嫂子並不反感方佳怡,一是方佳怡脾氣好,對她也好,印象上自然就好。
二是幸災樂禍,樂於看好戲,她要忍受家中多出來的賤女人,也希望別人和她一樣倒黴!
方佳怡眸光閃了閃,笑着轉移話題,道:“不知嫂子此行所爲何事?需要佳怡將二嫂請出來麼?”
王嫂子忙擺手,道:“這是其實嬸子答應就行了,孟嫂子這會正忙着呢,定然沒空搭理我,我改日找她一說也是一樣,是這樣,我家小兒子也快到了年紀,覺得幼兒時候同你們家小五玩得好,算是那什麼梅什麼馬的,想問問你們家的意願。”
方佳怡愣了下,小五?也就是五丫楚容麼?
這孩子她多次聽海哥說話,說二房最討人厭的就是這個五丫,仗着背後一個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師傅揚武揚威,騙得老爺子團團轉,偏偏老爺子顧慮家人而只能忍氣吞聲。
那時候她曾經說話,有沒有師傅一事一查便知,所以專門請了人回家告訴她爹,叫他幫忙探查。
相信很快就有了結果。
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帶着赧然:“王嫂子,你知道的,我的身份做不了主,我們家小五可是二哥家捧在手心寵愛的孩子,公爹也從小護着她,什麼活計也不叫她幹,我一個…可無法給你回覆,只能等到娘回來…”
王嫂子不在意的擺手,道:“這事不急,孩子們年紀還小,等兩年也是可以,只是這時候定下親,叫孩子早早接觸,培養培養感情,也好緩解兒時一見面就打的壞習慣。”
方佳怡笑着點頭。
“娘,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偷切肉,你看,廚房就這麼大,我真切了能藏在哪裡?對不對?再說了,切了藏起來也要找時間煮熟了,那時候一樣聞得到氣味,不是麼?所以,娘你不能冤枉我!”
“嘿!老孃還不知道你的死德性?十之八九會將肉送到你孃家煮,然後偷偷吃了!老孃了告訴你,這肉是我們家的,和你們周家沒有一個銅板的關係,你敢偷拿我們家的東西,我就敢和你拼命!”
婆媳兩個的爭吵聲傳來,方佳怡俏臉瞬間漲得通紅,早就知道農家女人爲了雞毛蒜皮的事能吵得不死不休,真正見識到,只覺得一張臉燥得慌!
硬着頭皮,面帶歉意道:“王嫂子,真是不好意思,你來的時間太過湊家,家裡人很快陸陸續續回家,孃親大嫂…忙着做飯呢,招待不週,還請王嫂子寬恕。”
王嫂子忙站了起來,暗暗吃驚,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竟然是嚼文嚼字的聽聽這口氣,叫人無端捱了一頭,道:“那我就不打擾了,這事你給嬸子和孟嫂子提提,我找個日子再登門。”
說罷轉頭就走,還朝着廚房看了一眼,清楚的看到兩個女人對着一塊肉指指點點說着話,暗暗嘲笑這楚家人上不得檯面。
院門被重新關上,方佳怡鬆了一口氣,捂着通紅的臉頰,眉宇之間帶了幾分不耐煩。
還要等多久,她才能名正言順?還要等多久,纔不用再窩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還要等多久,這幾個小家子氣的女人才能離她遠遠的?
纔剛到,她就厭倦了,這可如何是好?
“孃親,可以吃飯了麼?焰兒腹中好餓好餓,想吃香香甜甜的綠豆糕!”腿上一熱,將方佳怡鬆了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喜氣洋洋的小臉。
方佳怡笑了笑,眉宇間帶着寵愛,伸手將楚開焰拽入懷中,柔聲道:“焰兒再忍忍好不好,這裡又髒又窮的,可沒有綠豆糕吃,焰兒忍忍,過兩天娘帶你回家,吃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楚開焰乖乖點頭,而後揚起小臉,笑得滿是惡劣,道:“孃親,那兩個野種被我收拾了一頓,可憐巴巴的哭都不敢哭,焰兒是不是很厲害?”
方佳怡笑容更加深刻了,兩個不該活下來的野種,平白得了六年的光明,是時候歸還偷來的時光了!
還有趙氏!這個早該死掉的瘋女人!
心中冷意澎湃,面上卻是笑道:“焰兒乖乖,和兩個哥哥玩耍可以,但是要小心不被欺負,知道麼?”
楚開焰笑着點頭,笑容太過燦爛,清楚的看到磨牙上幾個還沒長出來的紅色牙牀。
孃的意思是…欺負了人也要站住立場,告訴別人,他只是被欺負了所以反手了。
小小的孩子,臉上帶着絲絲瘋狂興奮的情緒,一個又一個的壞主意爬上心頭。
楚容和楚開翰並肩而歸時,廚房的爭吵還在繼續,稍稍一過耳朵,便知道婆媳兩個爲了一塊肉吵得你死我活。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並不打算摻和,就這麼停頓的功夫,外出的楚老爺子和楚長海竟然一起回來了,也不知道辦了什麼事,兩人臉上俱是一派喜色。
“二郎和五丫回來了?”看到兩個人,楚老爺子輕咳了一聲,卻怎麼也掩飾不去眉宇間旳喜色。
楚容昂着腦袋,丟下一個近乎炸彈的消息:“爺,師傅說,晚上過來找你喝一杯酒水。”
你不是一直想見師傅麼,晚上就來了。
楚老爺子愣住了,有些不確定道:“你的意思是,你師傅要來我們家?”
楚容點頭,笑道:“師傅說,過段時間要離開,臨走之前來我們家坐坐,見見自己人。”
楚老爺子扭頭看向楚長海,眼帶詢問。
楚長海溫雅一笑,道:“那可真是趕上了,今日我還請了姐姐和小妹帶着孩子相公過來,正好一家人整齊了。”
楚容挑眉,擡眼看了一眼即將沒入山頂的紅日,已是黃昏將盡,夜幕將臨,會不會太晚了?她‘師傅’孤家寡人一個,來去自由無牽掛,但兩位姑姑可是有家室的人啊。
似乎知道楚容心中所想,楚長海面帶暖色:“難得一次相聚,姐夫家和妹夫家都是同意的,晚上留在我們家,倒是委屈五丫將牀讓出一半了。”
以多子多孫爲福氣,楚春花和楚春燕的孩子好幾個呢。
楚容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姑家的孩子是土匪,仗着年紀大些什麼都敢作爲,尤其喜歡欺負表兄弟妹們,倒是小姑家的孩子,一個個宛若書卷子浸泡出來的一樣,言行舉止從學會走路學會說話開始就一個模子。
這時候,楚老爺子似乎才聽到廚房的爭吵聲,臉色黑了下來,大聲吼道:“都給我住口!滾出來!”
聲音一下子停滯,緊接着吵得面紅耳赤的周氏和劉氏先後走了出來,劉氏只是臉紅脖子粗,雙眼帶着怒氣,悍然之氣還沒有消退,手裡還抓了一塊肉。周氏就悽慘多了,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被扯亂了不說,臉上還帶了傷痕,血印子清晰,顯然剛剛纔被抓出來的。
兩人的模樣落在楚老爺子眼中,氣得老爺子吹鬍子瞪眼,恨不得甩巴掌,兩個蠢婦人,就知道吵吵吵,煩死個人!
等到弄清楚爭吵的原因之後,楚老爺子只剩下顫抖着身軀喘粗氣:“那屠夫家的女人爲什麼送肉,你們兩個知道麼?”
把人丟下了吵個不停,甚至連人家的目的都不知道,簡直是丟人丟到家裡頭來了!
兩人怔愣住,隨即轉頭看向恭敬立於一側的方佳怡,齊聲道:“她應該知道。”
方佳怡忙道:“爹,相公,我的確知道…”
好看的眼睛看向楚容,猶豫了下,彷彿不知道該不該在楚容面前開口。
楚開翰眉心一跳,下意識抓緊了楚容。
楚容看了他一眼,笑容晏晏道:“你說吧,事無不可對人言。”
心下卻是發沉,該死的大胖子,還真的叫他家老孃上門說親了,不知道家裡人知道了,會不會因爲屠夫家吃不完的豬肉應下這門親事?
方佳怡面帶擔憂道:“王嫂子有意聘我們家小五爲兒媳婦。”
聘爲妻,納爲妾,許正妻之禮,目的何在,羞辱與否,不足外人道,至少表面上禮數分毫不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