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慎直接說明了來意,屠滽卻是搖了搖頭道:“此事老夫無能爲力。”
我靠!屠滽在謝慎心中偉岸的形象瞬間崩塌,這老頭就連虛與委蛇都懶得了嗎?
“老大人說笑了,老大人執掌吏部爲百官之首,這件事由老大人出面再合適不過。若是連老大人都無能爲力,還有誰能力挽狂瀾!”
謝慎當然也知道天子不可能裁撤東廠,但他要做的是樣子啊。若是沒有幾尊大佛出來壓陣,這樣子都做不起來了。
屠滽卻是擺了擺手道:“這件事你該找的是都察院而不是我吏部。”
這是要踢皮球嗎?
謝慎正色道:“都察院是都察院,吏部卻是吏部。老大人既爲天官,自當爲百官表率,豈能以小女兒姿態行明哲保身之事矣。”
一旁的謝丕則是驚得目瞪口呆。不是說好了叫他代爲引薦的嗎?怎麼好端端的就吵起來了?
待謝慎一通連珠炮似的質問結束,謝丕才反應過來,再想勸說卻已是來不及了。
那屠滽也是一愣。他貴爲吏部尚書,爲百官之首,便是徐閣老都對他十分禮敬,怎麼現在一個小小的翰林院修撰都敢質問他了?
這世道難道翻過來了嗎?
屠滽氣的發抖,方想回擊,謝慎卻是擺了擺手道:“既然老大人無心上書替同僚執言,那下官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告辭!”
謝慎不給屠滽回擊的機會,徑直抽身走了。
謝丕愣了片刻,還是硬着頭皮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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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二人出了屠府,謝丕便追上謝慎道:“慎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啊。老大人即便不同意上書,你也不必言辭如此激烈吧。”
謝慎搖了搖頭道:“一碼歸一碼,我是看不慣他的嘴臉罷了。他叫我去找都察院,這不是敷衍是什麼,簡直比直接拒絕還要令人心寒。那幫言官都是無利不起早的,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利益,故而他們是不會出手相助的。”
“可慎大哥你想過沒有,你這麼一鬧,我以後在吏部可該如何自處。”
“放心好了,我是不會叫你坐蠟的。那屠滽雖然小家子氣了一點,不過卻不會做那作繭自縛的事情。他絕不會找你麻煩,不然都察院的那些言官必定會將彈劾他的奏疏送到陛下面前。”
謝丕一想也確是如此,吏部尚書是何等重要之職,無數人都盯着看着,要是犯了打壓下屬這種原則性錯誤,那是會被人噴到死的。
“何況令尊已然入閣,那屠滽勢必也會忌憚幾分。”
謝慎嘆了口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素來聽聞屠滽嚴苛公正,卻不曾想是個僞君子,你以後還是多小心爲妙。”
史書上寫的果然不一定都是事實,今日便讓謝慎看清了。
那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好歹還跟謝慎講一講條件,這屠滽可好連條件都懶得講!
“我知道了。可是慎大哥你接下來該怎麼辦?”
謝慎微微一頓,似乎這確實是一個困局。
屠滽不出手就無法發動牟斌,牟斌不肯出面他的計劃就會被打亂。
但翰林院聯名的奏疏已經遞了上去,也只能硬着頭皮硬抗了。
“實在不行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需不需要我向父親大人稟報一聲......”
謝慎搖了搖頭道:“這種事情令尊最好還是不要涉及,不然會讓陛下以爲辜負皇恩的。”
謝遷之所以能夠年紀輕輕就入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當今天子還備位東宮時就任了侍講一職,是天子絕對意義上的嫡系。
加之謝遷確實有才學,爲人處事也很有一套,扶搖直上也就不難理解了。
但越是這種蒙受天恩的人越需要注意分寸,有些話是絕不能說的。
譬如這請撤東廠一事,謝遷最好是避而不談。即便礙於形勢不得不上奏,那也最好等到塵埃落定之際再出來表態絕不能讓天子以爲謝遷是一個挑事的人。
謝慎原本以爲雖然裁撤不了東廠但要搬倒楊鵬還是不在話下的,但現在看來難度卻是不小。
在歷史上,楊鵬一直深受天子信任,沒有足夠的大佬表態恐怕很難撼動其地位。
這真的是兩難啊。
從壽寧侯張鶴齡到東廠提督太監楊鵬,這糟心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讓人煩心不已。
謝丕猶豫道:“外臣不行,內臣呢?”
內臣?
謝慎猛然驚醒。
對啊,他怎麼陷入到了思維定式中去了。這件事直面的是楊鵬和東廠,故而謝慎“理所當然”的排除了聯合閹人的可能,但如果細細分析就可以發現司禮監內部矛盾很多,有很多可以作文章的地方。
譬如王嶽王太監現在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是宮中閹宦當仁不讓的領頭人。但最近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楊鵬勢頭太盛,加之其又兼任東廠提督一職,甚至在有些時候比王嶽這個掌印太監還要風光。
王嶽是在宮中多年的老人了,自然明白楊鵬帶來的威脅巨大,他如何能夠安心。要知道太監的權勢直接來自於天子,一旦失寵那下場定會十分悽慘。
楊鵬已經做到了首席秉筆太監,再進一步就是掌印太監了。
王嶽肯定不想讓位,對楊鵬肯定是處處設防。
或許王嶽手中攥着楊鵬的小辮子並不少,只是在等待時機再一舉抖出來而已。
再說那司禮監另一名秉筆太監蕭敬,肯定也不服楊鵬,只是礙於形勢一直隱忍罷了。這一點從日後蕭敬多次任職掌印太監就可以看出。
之前謝慎曾叫御馬監太監鄧原借勢蕭敬,那麼此時豈不是大好機會?
藉助閹宦勢力名聲上不太好聽,但眼下事情緊急也顧不得許多了。
可以借鄧太監之口分別約見王嶽和蕭敬,只要其中一人答應出手,那麼就可以成事。
當然謝慎對這些太監必須坦誠相見,至少私下裡要言明自己並不是衝着東廠去的,而是楊鵬這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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