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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吳用的彙報,宋江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下了一件蠢事,讓王英屠城反而坐實了自己策劃的陰謀,難怪盧俊義始終沒有阻止王英,他在等待機會反戈一擊。
宋江設想得很美妙,他將盧俊義和王英降職,然後在通告在略微誤導,便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那是王英雖然貪財害民,但卻是得到盧俊義默許的,這樣即使王英受點委屈,但盧俊義的威望卻會遭受嚴重打擊。
但宋江卻沒有想到盧俊義要親自給衆將寫信說明情況,這等於是公開事實,那麼一般人都會很容易猜到是他宋江策劃了這次屠城陰謀。
宋江心異常焦慮起來,這樣的結果絕不是他想要的,既然整不倒盧俊義,他也絕不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宋江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最後他嘆口氣道:“軍師,這件事該怎麼辦?”
吳用早已替宋江想過了,他緩緩道:“此事無非三個選擇,要麼繼續硬抗下去,不管盧俊義怎麼說,公明咬定他的責任,是非曲直讓大將們自己評論......”
“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宋江問道。
“恐怕是支持盧俊義的人會更加支持他,支持公明人也會更加支持公明。”
“意思是梁山軍會更加分裂?”
吳用點點頭,“確實會這樣!”
“那這樣做有什麼意義?這個方案我不想採納。”
“第二個方案是公明親自去和盧俊義好好談一談,雙方選一個能達成妥協的方案,使這件事能圓滿解決。”
宋江臉一沉,這個方案不是讓自己去向盧俊義認錯嗎?怎麼可能!
“還有什麼方案?”
“再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讓此事不了了之,王英也不要處罰了,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宋江沉默半晌道:“盧俊義會善罷甘休嗎?”
“保持沉默是他的一貫風格,如果他聰明的話,他應該不會用此事來挑釁公明。”
宋江負手走了幾步,嘆息一聲,“可是需要用一件事來分散將士的注意力才行啊!”
在這時,有士兵在門口稟報:“啓稟寨主,戴都統有急事求見!”
戴都統是戴宗,他負責梁山軍的情報,也是宋江的心腹之一。
宋江點點頭,“讓他進來!”
片刻,戴宗匆匆走進房間,單膝跪下道:“卑職有大事稟報寨主!”
“什麼事?”
“卑職得到汴京確切情報,朝廷派亳州知州侯蒙來鄆州和梁山軍談判,極可能是想招安我們梁山軍。”
“啊!”
宋江驚呼一聲,他和吳用面面相覷,這個消息來得真是太及時了。
........
須城縣的北城外是一片低緩的丘陵的地帶,分佈着大片樹林,一條平坦的官道穿過丘陵,直通北方。
這天傍晚,一名樵夫模樣年輕男子揹着一捆柴禾在山林迅速奔行,一會兒奔下土坡,片刻又穿過一片松林,半個時辰後,他抵達了距離縣城最近的一座丘陵前,站在一棵大樹向縣城張望。
山腳下也是一片樹林,一直延伸到距離城池兩百步左右,而樹林前面靠近官道則是一棟接一棟的屋子,各種客棧、酒館、小吃鋪等等,一家接着一家,各種招牌和酒幡高高掛起。
這名年輕男子正是李延慶的手下楊亮,他奉李延慶之令來須城縣做一件大事,今天正好是除夕,須城縣城頭十分安靜,連平時在城外巡邏的士兵也看不見了,大部分店鋪也早早關了門,夥計和掌櫃都回了家,整個城外顯得冷冷清清。
楊亮在山頭等了約半個時辰,夜幕終於降臨了,這時,楊亮從柴禾抽出一把弓和一壺箭,向山坡下衝過去。
他一直跑到距離城牆約百步處,迅速爬一棵大樹,在樹端他用火鐮打燃了火,隨即點燃了火箭,他立刻張弓搭箭,一箭向天空射去,火箭在天空劃出一道赤亮,儼如除夕夜點燃的一隻煙火。
楊亮立刻跳下樹,又奔回了山崗,他坐在山崗一邊啃乾糧,一邊耐心地等待着,雖然參軍告訴他,射箭一個時辰後,會有人來找他,但他還是將信將疑,算自己要找的人看見了火箭,他又怎麼知道去哪裡找自己?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楊亮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時,忽然感到肩頭被人拍了一下,驚得他跳了起來。
身後是一個身材瘦高的士兵,手執一根短棍,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
“是你射的火箭吧!”
“你是誰?”楊亮嚇得後退一步,手握住了刀柄。
男子便是欒廷玉,他和李延慶曾約好,若李延慶有急事找他,可以在須城北城外射一支火箭,以欒廷玉豹子般的敏銳觀察力,找到楊亮易如反掌。
他看了看楊亮身邊的弓和火箭,便笑道:“如果你是我師弟李參軍派來的,那對了。”
楊亮頓時鬆了口氣,他又確認道:“你是......欒官人?”
“我是,說吧!我師弟找我有什麼事?”
楊亮連忙從頭髮裡抽出一張紙條遞給欒廷玉,欒廷玉接過紙條又問道:“還有什麼口信?”
“我家參軍說,師兄的幫助他會銘記於心,這是參軍的原話。”
欒廷玉哈哈一笑,“找我做事是有代價的,算師弟也不例外,以後再找他慢慢算帳,還有什麼口信?”
“別的沒有了。”
“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說完,欒廷玉閃身進了樹林,很快便消失無蹤。
楊亮等欒廷玉走遠,他便弓箭丟棄在溝壑裡,背起柴禾,邁開大步向西面奔去。
............
除夕的夜晚,汴京各家酒館的生意格外興隆,宋人有除夕守歲的風俗,這天晚,很多茶館酒樓都會通宵營業,很多人家都是親朋好友聚在一起,在某家酒樓裡喝酒到天明。
清風樓的生意也興隆,賓客滿座,在三樓的一間雅室內,李延慶和四個好友正聚在一起飲酒守歲。
雖然這應該是一個喜慶的日子,但今年的除夕的氣氛卻有點壓抑,無論湯懷,岳飛還王貴都較沉默,發生在湯陰縣的慘劇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打擊。
坐在一旁的牛皋並不魯莽,他見三人心情不好,也不高聲叫嚷,只管悶聲喝酒。
湯懷是首當其衝,他摯愛的祖父被亂匪殺死,還有堂叔和堂嬸也死在亂匪手。
王貴家裡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他們騾馬店被亂匪洗劫一空,損失萬貫,一半的家產被奪走。
至於岳飛,他是心自責,作爲湯陰縣的鄉兵都頭,家鄉慘遭浩劫時他卻不在,一半手下都死在亂軍,那些對他格外崇拜,整天圍着想學射箭、槍法的小夥子們轉眼卻生死相隔。
“聽說朝廷打算招安梁山亂匪了。”湯懷嘶啞着聲音道。
岳飛擡起頭,吃驚地望着湯懷,“消息確切嗎?”
湯懷點點頭,“消息確切,老李也確認了。”
‘砰!’王貴狠狠一拳砸在桌子,破口大罵,“軟弱無能的狗屎朝廷,知道議和妥協,真正有本事的人不用,整天用那些酒囊飯袋,能不慘敗嗎?”
岳飛嚇了一跳,連忙勸阻,“阿貴,隔牆有耳,別罵朝廷!”
“老子要罵,開國至今,遼國割地賠款西夏送歲貢,這種窩囊事還做得少嗎?現在連一羣烏合之衆的亂匪也要議和,這個沒卵子的朝廷他孃的還有什麼出息?”
這時,李延慶緩緩道:“議和不會成功的!”
“爲什麼?”
四雙眼睛一起向他望來,連王貴也顧不痛罵了,他瞪大眼睛望着李延慶,“老李,你怎麼知道?”
李延慶喝了杯酒,淡淡一笑,“很簡單,梁山軍風頭正勁,他們開出的價碼朝廷承受不起,而且朝廷反對議和的聲音也很大,一旦梁山軍開價太高,天子退縮,反對議和派必然會佔風。”
岳飛猶豫一下道:“萬一宋江開價不高呢?”
“這個由不得宋江,他手下幾十名大將,個個都是都統制,相當於都指揮使,朝廷雖然閒官無數,但要一下子拿出幾十個都指揮使還真不可能,況且宋江也知道,梁山軍一旦解散,他們殺了那麼多地方官,他們會死無喪身之地了,他一定不會解散梁山軍,而這又是朝廷絕不能容忍的,所以我不看好這次招安。”
李延慶只是給大家分析招安的利弊,但他卻知道招安必然失敗的真正原因。
“如果招安失敗,朝廷會繼續剿匪嗎?”湯懷問道。
“那是肯定的,我希望這次是種帥親自出馬!”
“那我也要參戰!”湯懷驀地站起身。
王貴一拳砸在桌,“種帥去,我當然要去,拼着不考武舉我也要去!”
牛皋一直後悔沒有留在情報營,導致他現在還是個小押官,王貴都已經是下屬幾百人的都頭了,還有了官階,這次機會他不會再放過了,他也嚷道:“俺也和你們一起去!”
李延慶見岳飛有點猶豫,便笑道:“這只是我猜測,再說即使朝廷決定要剿匪,也要等開春後了,那時武舉已經結束,我覺得並不會影響大家的武舉。”
岳飛緩緩點了點頭,如果不影響武舉,他也想參加這次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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