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沿着朱雀大街走到城南附近,拐進了一條橫街緩緩停在一座氣勢恢宏的大宅前,曹蘊看了看大門,門頭鬥樑飛檐,完全就是一座王府大門,屋檐下掛着一塊描金大牌子,上寫‘安陽王府’四個金色大字,下面是九級臺階,光臺階進深就有三丈,兩邊各蹲着一座威嚴的石雕大獅子。
曹蘊暗暗搖頭,這就像王宮一樣,她還真有點不太習慣,相比之下,她更喜歡從前曲江邊的那座府宅,更富有生活氣息,不過曹蘊也知道,丈夫的身份已經不同往昔了,從前是京兆同知,而現在已經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自己也是王妃,她也必須要適應新的身份。
這時,一名女兵扶曹蘊下了牛車,只聽遠處一陣馬蹄聲,李延慶帶着數十人正騎馬飛奔而來。
“爹爹!”剛下牛車的阿蓮忽然看見了父親,激動得向小鳥一樣飛奔過去,李延慶連忙勒住戰馬,翻身下馬,蹲下一把將女兒抱在懷中,又將女兒高高舉起,忍不住大笑起來。
曹蘊眼角帶着笑意,輕輕推了一下兒子,“快去叫爹爹!”
李璞膽怯怯地走上前,低聲小聲叫道:“爹爹!”
李延慶心中歡喜之極,也將兒子抱在懷中,重重在他小臉上親了一下,“不錯,終於主動叫爹爹了。”
這時,扈青兒走上前笑嘻嘻道:“順利完成任務,特來向大哥交令!”
這次李延慶家人西來,扈青兒特地不遠千里趕去臨安,親自護衛她們過來,來回奔波數千裡,非常勞累,李延慶讚許地笑道:“青兒立下家中第一大功,作爲獎勵,青兒可以先挑一座自己的院子。”
青兒撇撇嘴,“沒誠意,明知道我不會跟大姐搶。”
曹蘊緩緩走過來笑道:“青兒的獎勵我已經決定了,青兒,路上我怎麼給你說的?”
扈青兒俏臉一紅,羞得連忙轉身就走,“大姐,我去看看行李!”她找個藉口便逃掉了。
曹蘊帶着郭師師和趙金福上前給丈夫見禮,李延慶在衆人面前沒有表現得太親熱,他連忙笑道:“大家一路辛苦了,先進宅休息,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郭師師笑着抱過女兒,趙福金則牽着李璞,她們跟隨扈青兒先一步向府中走去,曹蘊則輕輕挽住丈夫的胳膊,跟在衆人後面進府。
“這次我還以爲你們會一直乘船過來,沒想到最後是坐牛車,關中的路比較顛簸,坐牛車會很累。”李延慶着實有點歉然。
曹蘊抿嘴一笑道:“其實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坐船,從臨安坐船到東京,本來是要走黃河,但宗老將軍說,黃河上會有金兵的哨船,不安全,所以我們便決定坐牛車,過了潼關後又上船,到城北碼頭才換牛車,實際上這些牛車我們坐了還不到一個時辰。”
“這樣就好,這些年你們東奔西走,一直沒有安定下來,這次來京兆如果不出意外,你們將要住很多年。”
曹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低聲調笑道:“就怕象上次一樣,金兵打來,我們一家老小又得向巴蜀奔逃。”
“我保證不會了!”
曹蘊嫣然一笑,又道:“湯圓兒這次沒有一起來,她帶着孩子去了江夏,可能要明年開春後才能過來。”
李延慶笑道:“這下王貴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曹蘊眉頭一皺,“他又在外面養別宅婦了?”
“這個....不好說,我也不好多問。”
“你就是在縱容他!”
衆人說說笑笑,很快便走進了後宅,那一面藍得像寶石般的湖水讓衆人忍不住驚歎起來,曹蘊眼中閃爍異彩,這面美奐絕倫的湖水讓她一下子便喜歡上自己的新宅。
李延慶微微一笑,“我說過,你們一定會喜歡的!”
“這裡怎麼會有一面湖水?”曹蘊驚喜地回頭望着夫君,她明顯感覺水質和外面河水完全不同,外面河水是綠色,而這裡的湖水竟然是深藍色。
李延慶笑着給衆人解釋道:“這裡原本是大慈恩寺的一部分,下面有三口泉水,就因爲這三口泉水,所以纔有這座行宮,湖面很大,以後大家可以坐船,可以到湖中的賞湖亭小坐。”
說到這,李延慶又指着四周的幾座大院子道:“這裡面有六座院子,都修得精緻典雅,各有千秋,大家可以選自己喜歡的院子住下。”
“娘!我喜歡那棵大樹,我們住那邊吧!”
阿蓮指着一棵長得極爲茂盛的大樹欣喜叫喊,“樹上一定有爹爹說的小精靈,娘,好不好嘛!”
阿孃搖着郭師師的衣襟央求,郭師師摸摸孩子頭笑道:“讓大娘先選!”..
“沒關係,孩子喜歡就好,你們就住那邊吧!”曹蘊笑眯眯點了一下阿蓮的鼻頭。
“爹爹,那棵大樹有小精靈嗎?”阿蓮又拉住父親的手問道。
“有沒有小精靈我不知道,不過那棵大樹住有小松鼠,爹爹看見過。”
阿蓮歡呼一聲,邁開小腿便向院子奔去,兩名女兵連忙跟了上去。
衆人很快便選好了自己的院子,曹蘊的院子在中間,是整座後宅的正院,佔地足有八畝,各種樓閣大房就有上百間之多,趙福金和郭師師的院子位於正房兩邊,大概都是五六畝,小蓮看中那株大樹其實是在院子外面,是柴周時代栽下,迄今已有一百餘年,長得極爲高大挺拔,樹冠如雲,樹中枝繁葉茂,就儼如一個獨立的世界,不過現在樹葉都落了,略顯得有點蕭瑟。
扈青兒也選了自己的一間院子,這間院子實際上還是半成品,房舍已經修好,但院子還沒有來得及佈置,還是一片草地,這讓扈青兒十分喜歡,正好可以用來練武。
另外還有一間院子是李延慶的內書房,再有兩間稍小的院子暫時空着,以後繼母楊氏帶李寶妍過來居住。
這次西進她們只帶了隨身物品,其他財物只能等以後再分批運來,當天下午,李延慶叫了太白樓的酒菜,一家人聚在一起,熱鬧喜慶地吃了一頓團圓飯。
入夜,一番恩愛後,李延慶和妻子曹蘊相擁而眠,曹蘊輕輕撫摸着丈夫的頭髮柔聲道:“新年前把青兒納了吧!”
“這就是娘子今天說的獎賞嗎?”李延慶笑嘻嘻問道。
曹蘊輕輕在丈夫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幽怨道:“我在說正事,別嬉皮笑臉的。”
“可她是我妹妹啊!”
“去!她哪裡是你妹妹,你的妹妹在臨安呢!人家跟了你這麼多年,年紀也大了,該給她一個說法,要不你怎麼對得起她死去的父親?”
李延慶沉默了,半晌才道:“她是我軍中一員奇將,她也喜歡軍中的生活,讓她脫去軍服,穿上長裙,整天呆在家中,恐怕她自己都不習慣。”
“那你就把她帶在身邊,我們府中都是穿長裙的女人,有一個穿軍服的小妾,相信你會更喜歡。”
李延慶搖搖頭,“其實她可以選擇更好的歸屬,象曹猛、燕青、楊文意這些大將都沒有成婚。”
“夫君覺得她會答應嗎?”
李延慶苦笑起來,他也只是說說而已,大家都知道扈青兒遲早是自己的女人,就算扈青兒自己答應,恐怕也沒有人敢娶。
李延慶便不再矯情,點點頭道:“這件事我不管,你來安排吧!看她自己的態度,千萬不要勉強,我只是希望她能夠快快樂樂地生活,我也能給她死去的祖母和父親一個交代了。”
當天晚上,李延慶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孩童時代,隔壁的胡大娘拿着一個煮熟的雞蛋笑嘻嘻遞給他,“慶哥兒,以後長大後娶我家青兒,大娘天天給你煮雞蛋!”
李延慶歡天喜地剛要答應,胡大叔卻如一座黑塔般出現在他眼前,瞪着牛眼大的雙目,惡狠狠對他道:“想娶我家青兒,必須要打贏我才行!”
李延慶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他怔怔地望着屋頂,孩童時代的點點滴滴如流水般從他心中淌過,不知不覺,他眼中充滿了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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