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吳爭心裡總覺得,象是吃了虧。
因爲李定國在與吳爭把臂辭行時,是這麼說的,“吳家小子,好好待我兒溥興和海嶽,之後嫁妝少不了你的。”
吳爭當時苦笑回道:“我把你當兄長,你卻一心一意要做我岳父……這豈不是強人所難嗎?”
李定國哈哈大笑道:“想做我兄弟的人多了,女婿這輩子我就只有一個,孰輕孰重,你自己選……我也有過三兄弟,可如今一死一叛……吳家小子,多掂量掂量吧。”
吳爭無語,心中腹誹,歷史已經改變,你才過而立之年,誰能保證,你不再多生幾個女兒?
……。
醴陵會盟,第一次確立了北伐軍、大西軍兩軍的正式聯合,也是第一次正式有了北伐同盟。
這事看起來很突然,但其實也早在預料之中。
從黃應運三次出使江南、李定國送長子長女來杭州府、吳爭令江南商會不惜重金,數千裡之遙運軍械給李定國,再到永曆帝全力支持李定國北伐。
兩軍聯合,就已經註定。
這不是簡單的義氣相投,是利益使然。
大西軍需要江南的火器、糧食和北伐軍對福建清軍的牽制,北伐軍需要西南方向的響應來應對閩粵清軍和鄭軍。
在這種雙方共同的需求下,一加一或許小於二,但,一定大於一。
……。
“臣等知罪,請王爺責罰。”
吳爭目光掃過跪在自己面前的李過、高一邊、劉體仁等,他們都低着頭。
“無罪。不僅無罪,還有功……大功!”吳爭淡淡地說道,“三位國公都起來吧,孤不敢當三位國公如此大禮。”
吳爭當初收攬忠貞營,義興朝封高桂英被封爲國夫人,封號改了一個字,爲“忠義夫人”,李過受封爲夔國公,高一功受封郢國公,劉體仁受封皖國公。
當然,以明朝規制,再高的官位見親王時也須跪。
吳爭雖是異姓,但吳王封號之尊,也蓋過尋常親王封爵,自然當得起三人一跪。
但吳爭話中的冷意,讓李過等人更感不安。
沒錯,他們確實有功,廣信衛在半個多月時間,以不到千人的傷亡,連續攻克撫州、臨江、袁州三府,可謂戰功赫赫。
可吳爭高興不起來,李過、高一邊、劉體仁等自然就更高興不起來了。
道理很簡單,當一支軍隊出現了自己的思想,這絕對讓吳爭高興不起來,而吳爭一旦不高興,那就沒有人能高興得起來。
吳爭本是個“大度”之人,特別縱容自己的麾下將領,但凡有些“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況,也盡護犢子。
可這次廣信衛,與蔣全義等人抗令的情況,顯然是不同的。
這不是一次戰鬥,而是一場戰役,甚至可以說是一場獨立於大將軍府之外的戰爭,至少是另闢戰場。
除了名義上,廣信衛是隸屬於大將軍府,可事實上,從戰役前動員,到戰術文案,糧草、軍械的籌備、援軍的調度等等,再到攻克三府後與大將軍府政權的交接,廣信衛幾乎全是自主的。
用一簡單的話概括,那就是說,廣信衛就算沒有大將軍府的領導,也能自己打仗。
聽起來,這是件好事,大好事,打這麼大一仗,都不用大將軍府操心了嘛。
可事實上,這是山頭崛起、大將軍府難以控制廣信衛的表現。
吳爭能高興得起來嗎?
打勝了,就更無法高興起來了。
因爲勝了,就得賞,反而敗了,吳爭倒可以藉機嚴厲整頓廣信衛,限制李過等人的權限。
吳爭口稱的“大功”,讓李過等人心中忐忑。
他們心裡都清楚,自己,確實有私心。
這私心雖不是反吳爭,但實際上,有脫離大將軍府實際控制之意。
他們當初的想法是,如果吳爭在淮安遇害,廣信衛向西拓展,建立自己的勢力,重顯忠貞營往日榮光。
但他們顯然沒有想到,被困於淮安的吳爭,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不僅徹底解困,還連克淮安、徐州,更擊殺清廷攝政王多爾袞,如此不世之功,讓廣信衛徹底失去了想脫離大將軍府控制的可能。
但李過等人還是準備繼續西進,因爲只要功越大,吳爭就難以對廣信衛動手,這道理雙方所想其實是完全一致的。
這就有了醴陵廣信衛與大西軍前鋒大水衝了龍王廟,發生遭遇戰的原因。
只是動手之後,李過等人發現想要短時間擊潰士氣正盛的大西軍,非常難,哪怕孤注一擲,最後怕也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左右權衡之後,在高一功的堅持下,李過、劉體仁同意了向大將軍府稟報戰況,求得增援的同時,也化解雙方大戰暴發的可能。
吳爭這纔得到從杭州府轉來的消息,趕到醴陵,否則,以此時消息的傳遞速度,就算長林衛再快,恐怕也得四、五天後,大將軍府才能得到戰報。
李功鼓起勇氣,道:“王爺恕罪,臣等心裡並非對王爺不滿,但……大將軍府,確實對廣信衛不公,兩年了,各衛早已完成對新式火槍火炮的換裝,可廣信衛僅不足四成……。”
吳爭突然打斷道:“除第一軍之外,金華、吳淞等諸衛,也未全換裝。”
李功正要開口爭辯,吳爭擡手製止,問道:“廣信衛編額多少人?”
李過一愣,急忙辯解道:“原本二萬人……可王爺被困淮安,大將軍府頒佈徵兵令,廣信衛擴編一萬人,這纔有了……。”
“孤就想知道,如今廣信衛究竟有多少人?”
李過吶吶道:“四萬……約五萬人。”
“這麼說來,換裝四成,就該是近二萬人了吧?”
“……。”
“那麼,大將軍府虧待廣信衛了嗎?”吳爭沉聲道。
“可……。”李過還要爭辯,被高一功拽衣角勸阻。
高一功拱手一拜,“臣等知錯了,恭請王爺降罪責罰。”
被高一功這麼一拜一說,李過和劉體仁也就無法再繼續爭辯了,一起拜倒請罪。
吳爭臉色慢慢恢復平靜。
屋內沉寂許久,吳爭不說話,李過三人也不敢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