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慢慢轉向朱媺娖,擡腳向臺階上而去。
這下,所有人都震驚了。
哪怕是吳爭的擁戴者,也驚駭了。
就算要行廢立之事,那總也得有個儀程,再怎麼也要行個三請三辭不是?
然而吳爭就這麼直接走上了臺階,來到朱媺娖面前,靜靜地看着她。
朱媺娖身子顫抖得厲害,她慢慢站起身來,“你……郡王能安然回朝,實乃上天護佑……!”
“讓你失望了?”吳爭臉色看不出任何怒意,平靜地問道,如同問“你吃了嗎”一般。
朱媺娖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她的眼睛裡涌動着淚花。
“郡王昨夜遇刺,可知何人所爲?本宮已下諭令,必一查到底,爲郡王討個公道……。”
“不必了……不必殿下費心,臣,自己來!”
朱媺娖氣得嘴脣都顫抖起來。
然而吳爭開始轉頭,看向了中間那張龍椅。
朱媺娖頓時臉色大變,她壓低聲音喝道:“吳爭,你待怎樣?”
吳爭帶着一絲笑意,戲謔地看了朱媺娖一眼,道:“殿下是怕臣就這麼走上去,然後坐下?”
朱媺娖驚愕地看着吳爭。
吳爭呵呵笑道:“臣若是想坐這張椅子,早就坐了……況且,杭州府打造的椅子,絕對比這張舒坦,臣又何必搶這張舊椅子呢?”
朱媺娖更驚愕了,她的注意力不在吳爭這句話的本意上,而是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判斷有問題,吳爭說得沒錯,他要坐這位置,何須來搶,如今的大將軍府實力、威勢較朝廷有過之而無不及,再者說了,真要搶,憑實力就夠了,何必費心費力,設下如此陰謀搶這張椅子?
那麼自己之前的設想全錯了,問題又回到了利大者疑的焦點上。
朱媺娖突然意識到吳爭的冷漠和敵意,或許就是吳爭已經猜測到了自己無縫是這場陰謀的最終受益者。
想到這,朱媺娖低聲急道:“吳爭,真不是我!”
吳爭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龍椅好一會,才突然大聲道:“臣遵監國殿下諭令,定將幕後指使者繩之以法!”
朱媺娖心中一陣刺痛,她眼神哀怨地看着吳爭。
然而吳爭卻不再看她,吳爭朝着羣臣,問道:“首輔,去請陛下了嗎?”
黃道周忙答道:“之前殿下已經派人去請陛下了,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然而,來得不是曹操。
鄭三從大殿側門連滾帶爬地進來,口中泣呼道:“不好了……殿下,陛下遇刺……。”
這下不但滿朝文武震驚,連吳爭也臉色大變。
他敏銳地感覺到,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並非皇帝駕崩,自己就能撈到什麼好處。
他X的,老子還沒開始收拾你們,你們倒是又扣個屎盆子在老子頭上?!
果然,接下來羣臣的的反應,驗證了吳爭心裡的猜測。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吳爭,甚至連黃道周、錢肅樂二人也是如此。
雖然沒有人出言責問,但幾乎每個人的心裡,都在懷疑這事與吳爭有關。
也不是沒有道理,如今的宮禁即掌控在瀝海衛手裡,甚至連吳爭何時進的宮,羣臣都不知道,那麼吳爭在進奉天殿前,如果做了些什麼,自然也沒有人知道。
吳爭上前一把拎起鄭三,喝問道:“說清楚,陛下怎樣了?”
鄭三哭泣着,如同死了親爹一般,涕淚橫流道:“老奴得知殿下要派人請陛下上朝,便趕往春和宮促請陛下聖駕,可一進殿門就發現淑妃臥地身亡,身上傷痕累累……老奴趕緊跑去後面寢宮,卻發現地上有一灘血跡,陛下……失蹤了!”
淑妃阿樂,那個才貌並不出衆的少女……死了?
吳爭一團無名之火從心底冒出,這就是無底限了!
雖說吳爭認阿樂爲義妹,並不是真喜歡或者欣賞阿樂,而是那時想給朱慈烺添堵。
可既然認下了,那就代表着吳爭的臉面。
一個幾乎與世無爭的少女,就這麼死了?
吳爭擡腳將鄭三踹倒在地,“前面帶路!”
轉頭向珠淚紛紛、已經驚愣的朱媺娖道:“殿下鎮定……先到春和宮看看情況,再傷心也不遲!”
再轉向已經亂成一團的羣臣,“首輔、太輔……馬士英,隨殿下和本王前往春和宮,其餘人等皆在奉天殿等候,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出宮。戚承豪,若有膽敢違者……。”
吳爭猶豫了一下,隨即斬釘截鐵地道:“殺無赦!”
“是!”
……。
去往春和殿的路上。
錢肅樂趕上幾步,在吳爭身邊低聲問道:“吳爭,你得和老夫說實話,這事與你可有干係?”
吳爭此時已經鬱悶地無以復加,剛還是個被害人,一轉眼成了嫌疑人,這種角色的轉換,確實讓人難以接受。
如果換一個人問,哪怕人黃道周,吳爭怕是直接指着對方鼻子罵上了,這不是說笑,如今的宮城中,吳爭一言九鼎,沒人敢反對,甚至不敢反抗。
這也是滿殿朝臣聽聞皇帝失蹤,沒有人敢責問吳爭的原因,當然,情況不明,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錢肅樂畢竟是吳爭的岳丈,吳爭只能放緩語氣道:“方纔我和殿下已經說過,以今日我手中的實力,已經不需要搶奪,就算要搶奪,也不必使用陰謀、掩人耳目,堂堂正正揮師攻城即可……太傅,我不想再解釋第三次了!”
錢肅樂深深地看了吳爭一眼,他微微頜首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老夫放心了。”
說完回身與後面黃道周連走邊竊竊私語起來。
朱媺娖走在吳爭前面,吳爭說話的語聲並沒有象錢肅樂刻意降低,聽在她的耳朵裡,不由得轉頭看了吳爭一眼。
那目光裡有着痛苦和……幽怨。
這話在她聽來,就是一種羞辱,她和她的兄長竭盡心力守護的,在吳爭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輕言取捨!
就讓朱媺娖心中的痛楚驟然增加,若不是心憂兄長,怕是要當場暴走了。
然而吳爭並非刻意,他只是被錢肅樂問得心中煩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