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紫禁城一片黑暗中,唯獨御書房內有燈光傳出,崇禎皇帝仍然是手執奏章,這奏章是李信命人傳上來的。
“承恩,你說這個李信打仗真的有這麼厲害嗎?”崇禎皇帝搖搖手中的奏摺,嘆息道:“幾位先生都說,這登州和萊州,最好打的是萊州,登州城防極爲堅固,沒有十萬大軍根本就攻不下登州,可是這李信是怎麼忽視,不過數千兵馬就能攻下登州這個堅城,你說說,難道先生都是騙朕不成?”
“回皇爺的話,幾位先生的話並沒有錯,相對於萊州來說,登州還是十分堅固的,尤其是孫元化在登州的時候,曾經修葺了登州城防,現在的登州更難打了。”王承恩趕緊說道:“至於李信爲何能攻破登州,他也是湊巧而已,朝廷的軍隊若是進攻登州,肯定是從陸上進攻,可是李信卻是從大海上進攻,叛軍沒有察覺,就被他偷襲了。”
“還是底下的將軍太無能了。”崇禎皇帝面‘色’一沉,冷哼道:“這個劉宇烈是怎麼回事,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兩次都是被對方所欺騙,沒擊敗孔有德不說,反而被‘逼’的損兵折將。眼下好了,被‘逼’到寧海,不敢出來了。靠這些人什麼時候能擊敗山東的叛軍?”
“皇爺不必擔心,李信已經擊敗了‘毛’承祿,想必不久之後,就會進攻萊州的叛軍了,到時候,山東就會回到朝廷的手中。”王承恩趕緊安慰道。
“你說李信真的擊敗了叛軍,他會不會據山東爲己有?”崇禎皇帝好像想到了什麼,有些緊張的問道。
“這個,這個奴婢以爲不會。”王承恩心中暗自叫苦,李信心裡是怎麼想的,他怎麼知道,但還是低聲說道。
“你怎麼會知道?”崇禎皇帝卻以爲王承恩真的知道,忍不住再次追問道。
“這個,因爲李信的根基不在山東,而是在草原。”王承恩趕緊說道:“李信不過是一個罪犯出身,此人能有如此高的官位,已經是皇上聖恩,又豈會得隴望蜀,佔據山東不成?就算他想佔據山東,恐怕山東的士紳也不會答應的。他的根基是在草原上,山東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個‘雞’肋而已,就算給他山東,他也沒有辦法去防守。現在東虜尚未消滅,他跟東虜仇深似海,不滅掉東虜,哪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王承恩是越說越順溜,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
“草原不過是蠻夷之地,雲中雖然地理位置不錯,可是一切都要依賴中原。以前他是沒有機會佔據山東,現在要是讓他有了佔據山東的機會,恐怕他也不會善罷甘休了。”崇禎皇帝搖搖頭。
這個時候,崇禎皇帝多疑的‘性’格再次暴‘露’出來,以前封李信爲山東經略,卻沒有給半點兵權,就是讓李信丟面子,當然還有一點就是遮羞,爲李信千里迢迢南下,出入中原如同無人之境而遮羞的。眼下李信已經攻佔了登州,而且手中已經握有數千兵馬,他心中又開始着急了,害怕李信佔據了山東而不走。
“皇上,李信已經奪取登州,擊敗‘毛’承祿,下一步必定就是北上,利用萊州城將孔有德圍起來,到時候孔有德‘插’翅也難飛了,山東局勢必定能有一個逆轉。”王承恩在一邊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在他看來,山東局勢即將穩定,李信擊敗了‘毛’承祿,佔據了登州,自己又是山東經略,憑藉這個官位,足以掌控整個山東,山東也就等於在他手上了,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朝廷忌憚又能如何呢?
“關寧鐵騎現在到什麼地方了?”崇禎皇帝卻是不那麼認爲的。現在的洪承疇坐鎮三邊,高迎祥等叛軍已經被壓縮到一定地步,剷除高迎祥、張獻忠之流也是很快,建奴上次被李信所擊敗,現在還在療傷,錦州方面雖然還沒有佔據大淩河城,可是大淩河城周圍也是沒有建奴軍隊了,可以說遼東方面暫時沒有隱患,至於山東雖然有叛‘亂’,可是叛軍還沒有攻克萊州,登州也落入手中,可以說,孔有德即將敗亡,在這種情況下,崇禎元年以來,朝廷所出現的問題已經得到解決。下一個要解決的就是李信這個逍遙在外的草原王。
對於李信這個草原王,能打就打,能殺自然是好的,若是打殺不得,就再也不能讓他佔便宜了,山東既然已經差不多了,那就沒有必要留他在山東了。
“即將進入山東。”王承恩擡頭望着崇禎皇帝,又說道:“皇上也知道,這次遼東援軍統帥乃是金國奇、靳國臣,可是在軍中做主的卻是祖氏家族的綽號“祖二瘋子”的祖大弼、祖寬,包括吳三桂等人都是遼東祖大壽麾下的悍將,這幾個人可是與李信有仇的,讓他們去聽從李信的命令,恐怕有點難啊!”
“萊城被圍五十日,危如累卵。日夜望援兵,卒不至,知必爲撫議誤矣。國臣致書臣,內抄詔旨並兵部諭帖,乃知部臣已據國臣報,達聖聽。夫國臣桑梓情重,忍欺聖明而陷封疆。……臣死當爲厲鬼以殺賊,斷不敢以撫謾至尊,淆國是,誤封疆,而戕生命也。”崇禎皇帝忽然口中念着幾句話。
一邊的王承恩卻是低頭不語,這是當初死去的山東巡撫徐從治派人送來的奏章,上面建議朝廷剿滅叛軍孔有德,可是當初朝中主張招降孔有德的人佔據了上風,崇禎皇帝也不想動用大軍平定叛‘亂’,也就默許了這種招降,可惜的是,事實證明,這些傢伙根本就不想歸順朝廷,他們使用的是詐降,詐的朝廷兵馬損失慘重,最後卻是讓李信憑空得了好處。佔據了登州,聽說此人還在登州賑災,李信名聲一時間響徹山東半島。
“徐巡撫若是能知道皇上的心思,也算能含笑九泉了。”王承恩也知道崇禎皇帝心中極爲難受,趕緊勸慰道。
“朝中無人啊,無人啊!”崇禎皇帝聲音中充滿着疲憊,就算是王承恩也不瞭解他心中所想,他想振興大明,可是到現在,卻沒有發現可用之人,以前寄希望於袁崇煥,袁崇煥負了他,後來的周延儒等等大學士,他也期望着這些人能夠認真輔佐他,中興大明,可惜的是,他現在發現周延儒等東林出身的人,‘私’心太重,將個人恩怨,凌駕在朝廷之上,造成了李信不反實反的局面。
“皇上,戶部‘侍’郎劉重慶或許可用。”王承恩沉默了半響趕緊說道:“他屢次上奏摺,自請降爲御史督師萊州。”
“你說的是劉耳枝?”崇禎皇帝想了想說道:“他一個文官能做什麼?”劉耳枝,名重慶,字幼孫,號耳枝,掖縣城關東南隅人(現爲萊州鎮東南隅),明代著名書法家,官至戶部右‘侍’郎。
“他生病了。”王承恩低着頭說道。王承恩這個人在歷史上可以說是一個異數。太監是一個一個矛盾,諷刺而又悲傷的名稱,在我國的歷史上太監永遠是擱在‘陰’影裡的爬蟲,他們狡詐,殘忍,一肚子壞水從‘精’神到‘肉’體都充滿着黴味但凡史家提到可以說是沒有一句褒詞。自古太監賢良者少,‘奸’邪者多,然而王承恩絕對算是個異類,他身爲臥底監視主子又幫助主子登上帝位,可謂忠‘奸’難辨;他卑賤之至又權傾朝野,讓內外大臣又敬又怕;他忠誠無比卻也壞事做絕,使崇禎皇帝又愛又恨。劉耳枝是什麼人物,以前做過御史,曾經抨擊過魏忠賢,對太監也是極爲憎恨的,這樣的人物,絕對是王承恩討厭的對象,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卻說劉耳枝可用。不是因爲他討厭劉耳枝,就恨不得他死,他是要爲崇禎皇帝選人物,這個劉耳枝絕對是能辦事的人物,又是山東人,他若是去了山東,是可以幫助崇禎皇帝的。
“高起潛回來了嗎?”崇禎皇帝搖搖頭,又說道:“承恩,你說再派出軍隊,進入山東可否?讓高起潛去。”
“再派出大軍?”王承恩面‘色’一驚,眼珠轉動,很快他就明白崇禎皇帝的心思了,這支軍隊不但是爲了平定山東叛‘亂’的,更重要的是,恐怕是有其他的事情。但是這種事情,他是不好說的,只能低頭說道:“請皇上乾綱獨斷。”
“那好。”崇禎皇帝終於做主了決定,只聽他擺了擺手,說道:“擬旨,從今日起,除山東經略李信職務,命朱大典爲山東巡撫,高起潛爲監軍,領兵馬兩萬,剿滅孔有德叛軍,遼東總兵金國奇、靳國臣、祖大弼、祖寬、吳三桂爲將軍,領關寧鐵騎歸朱大典指揮,命令他在一個月內,給朕平定山東。剿滅一切朝廷之敵。”
正在書寫聖旨的王承恩心中一驚,手中的硃筆差點在聖旨上滴下一滴墨來。他生‘性’狡詐,跟隨崇禎身邊十幾年了,哪裡不知道崇禎心中所想,所謂的“朝廷之敵”,不但指的是孔有德,更是有山東登州的李信。崇禎皇帝這是要將李信滅在山東啊!這種過河拆橋的事情傳揚出去,能讓人信服嗎?王承恩心中不敢苟同,但是卻又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