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周林問張氏。
張氏謝過周林道:“我只想找個安身的地方,靠着自己的雙手討飯吃。我不會再回到以前那個家了,因爲我真的不願意再想過去的事情了。”
這倒是一個有些類似於娜拉似的新女性,不願意做件附屬品。如果她生在現代的話,肯定會是一個標準的女強人的。
周林正在思索,他在想要如何安置這個可憐的女人呢?霍家是不適合她的,那裡一團亂,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安身立命之處。
“不如這樣吧。拙荊整天在家織布,一個人也很無聊的。不如你就住到我府裡來,和拙荊一起做個伴兒,而且她也正想找個人幫她理線呢。”張敞對張氏說。
“這到是一個好地方。你以後若住在京兆尹府,那可就沒有人敢欺負你了!”周林笑着對張氏說,他覺得這真的是一個不錯的建議。
張氏連忙跪下謝恩。
古代人都缺鈣嗎?他們的腿怎麼那麼軟,動不動就彎下了膝蓋?
張敞搖頭說:“其實你應該謝的是這位公子。若不是他的話,估計你今天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張氏聽了,又向周林磕頭。
“別這樣,這可真是折煞我了!”周林連忙扶起了張氏。
張氏人長得不怎麼樣,所以周林完全不必替她擔心性騷擾的問題。其實憑她這種相貌,到了妓院也只是做粗活,哪個嫖客也不會去找這樣一個歪瓜裂棗的,即使讓瞎子摸摸,他也會搖搖頭的。
“這位公子,不如今天就留下吃頓便飯吧。雖然家裡沒有什麼好東西,不過拙荊的手藝還算不錯的。下官真的很敬佩公子的膽魄,不知道能否交下官這個朋友呢?”張敞真是一個沒有官架子的人。如果換了其他人,當到了京兆尹這樣的官職,估計尾巴早就翹到天上去了,眼睛裡哪裡還會有人呢?你也別妄想能夠看得到那種人的眼睛,因爲他們昂着頭,眼睛在望着天上呢。
周林有些喜歡這張敞的謙遜,他決定要交下這個朋友。自到了漢代以來,他好像還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朋友。聽諦是畜生,小狗是小偷,而這張敞看起來倒真的是一個不打折扣的好人。
於是,周林便笑着答應了。
他們寒暄了一番後,只見一個老管家親自端上了飯菜。
張氏見老管家端菜,便連忙接了過來,她很快就進入了角色了。
周林一看那碟子裡放着幾塊半生不熟的肥肉,有些像紅燒,但是在漢代肯定還沒有這種做法,真不知道張敞的那位賢妻是怎麼做出來的。不過她做的太有特色了,像是紅人倒運,又冷又黑。還有一碟饅頭,遠看着像是被玷污了清白的大閨女,全是黑斑點,走近了用手輕輕一揮,那些黑點就全部飛昇而於周圍的陰暗之中,原來全是蒼蠅。不過這些蒼蠅的膽子可真夠大,居然能夠安心的在饅頭上趴那麼長時間,甚至有人端上桌來它也不準備反抗。
看來,這張敞家跟劉家夫婦差不多,都是非常的髒,特別的髒!他真不知道,堂堂一個京兆尹,家裡怎麼會髒成這個樣子?
不過看張敞的衣着還算整潔,估計是爲了上朝才換的乾淨衣服。家裡其它地方仔細一瞧,都被灰塵罩上了一層厚厚的泥殼,如果仔細揭下來的話,估計會成爲一個標準的模型的。
“吃啊,隨意!”張敞倒蠻熱情的。
周林低頭看着那又紅又黑倒了黴運的肉,只見一條蛆蟲從膩睡裡驚醒,載蠕載嫋。他差點吐了出來,連忙強忍着將那翻騰的胃液壓了下去。
“啊,沒有事的。”張敞忙伸手指頭
按着這嫩肥軟白的東西,輕輕一摁,在肉面的塵垢上劃了一條烏光油亮的痕跡,像新澆的柏油路。“這東西也是吃肉的,乾淨得很!”
周林吃不下這長蛆的肉,便訕訕地笑着說:“喝酒,喝酒!”
這酒裡沒有蒼蠅、蛆蟲之類的東東,再難喝也應該咽的下去的。不過他不敢細講究,生怕酒杯上出現幾個黑指紋。
“我去撒尿!”正當周林和張敞正準備舉杯喝酒的時候,小狗很煞風景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他這話說的周林差點直接吐了出來,因爲這張敞家的酒不地道,看起來黃黃的,特別像那些上火的人的某種排泄物。
“我帶你去。”那個馱背的老管家笑着說。
周林爲小狗的事情感到抱歉:“這孩子不懂規矩,大人別見怪。”
張敞搖頭笑道:“孩子嘛,哪裡就懂那麼多的規矩!實不相瞞,我小時候比他還淘氣呢。”
周林不敢相信,這張敞還會有淘氣的時候?他覺得這張敞純粹是在客氣,他再淘能夠淘得過小狗嗎?更何況他長着一張《道德經》般的臉,方方正正的,估計他的人也應該是那種古板的那種類型的。
“鬼啊——”
周林正在胡思亂想,卻聽到外面傳來小狗淒厲的聲音。
他連忙衝了出去。這青天白日的,哪個鬼敢如此大膽呢?難道李少方又招募了新的高手了嗎?不過不至於的,這個小狗的膽子比頭牛都大,他怎麼會嚇成了這個樣子呢?
小狗癱坐在地上。
周林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恐怖的鬼,連去過地府的小狗都能夠被嚇倒在地!
他剛跑了過去,只見一女子用手帕捂着臉,正往後院跑去。
“哪裡逃?”周林大喝一聲,用力一躍,便正好落在了那女子的面前。
“公子手下留情,那是拙荊!”張敞連忙大聲喊道。
周林一把拽下了那女子遮人耳目的那隻手,他看見了一張陰陽臉!
他愣住了,而那張陰陽臉的主人顯然沒有認出他來,還在驚慌失措地看着他。
周林馬上意識到,自己已經恢復了本來的面目,這女人是不可能認出自己的。
“罪惡之城,溼柴烈火!”周林簡單幹脆地說。
那女人瞪大了那一大一小的眼睛,驚訝地說:“老鼠?”
周林點點頭。他沒有時間解釋太多,只能以後再跟她解釋了。這個女人真的好聰明,僅憑周林說的這幾個字,她就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了。
而跟着他們一同跑出來的張氏,一看見那張陰陽臉,頓時眼一翻,昏倒在地。
張敞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說:“拙荊天生臉上有塊胎記,所以一直不願意和外人接觸。其實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人,上天能夠讓她在失蹤了很多年後又重新回到我的身邊,無疑是對我的眷顧。她不是什麼鬼,她是個和我們一樣有血有肉的人!”
“陰陽臉”笑道:“相公,你用不着解釋了。他是個好人,我這次能夠逃脫魔窟,全是靠這位公子相助。”
原來,那“陰陽臉”正是當初的那個無鹽女!
周林也笑了:“真沒有想到,你原來是堂堂的京兆尹的夫人!”
張敞感激的語無倫次,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謝周林了。如果不是他,他的妻子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夠回來呢!
不過,周林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開敞畫眉,難道就是說張敞是給他的這位無鹽女夫人畫眉嗎?那麼醜的女人,她居然嫁給了京兆尹,而且夫妻二人還是如此恩愛!這
讓周林一頭漿糊。雖然他並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是也不能娶這樣一個會讓人半夜做惡夢的女人啊!他不知道,這個張敞會不會在某個午夜夢迴之時,一睜眼被身邊的這張臉給嚇死。
而且,這女人用得着畫眉嗎?
她的一半臉已經完全被胎記覆蓋住了,那邊的眉毛畫了也等於白畫。而且兩隻眼睛一大一小,越是精心打扮,就越讓人覺得噁心。
原來在周林心裡以爲是那麼豔情漫漫的開敞畫眉,就是這個樣子的啊!肯定是毫無浪漫美麗可言的。
馱背的老管家搖醒了那個已經昏死過去的張氏,她臉色蒼白,兩眼發直。
“既然尊夫人不喜歡和外人接觸,那你爲什麼又要給她找一個人做伴呢?”周林有些好奇,如果萬一真的嚇死了人的話,不知道那責任得算誰的。
無鹽女笑道:“相公怕我孤單,一直想讓我有個伴。可我這張臉,不知道會嚇壞多少人呢。”
其實她的話一半是調侃,一半是真的。這張臉如果在晚上出現的話,是真有可能出人命的。
周林看了看那個神志不清的張氏說:“其實你纔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別挖苦我了。”無鹽女笑道。
周林看着無鹽女說:“是真的。我見過一些所謂意義上的美女,可是她們有的殘忍,有的*蕩,她們哪裡配得上美女這個稱號呢?而你的爲人,卻不得不讓人敬重。”
張敞聽了,心裡非常舒服。他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知音,一個能夠懂自己的人。許多人都不理解他當初爲什麼執意要娶這麼一個醜女人,而現在,終於有人明白他了。
“讓她走吧。如果再繼續留在這兒的話,估計我真的要變成殺人兇手了。”無鹽女看着張氏,自嘲道。
小狗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他看着周林和那個無鹽女一直在說說笑笑,心裡的恐懼便消失了大半。
張氏被嚇壞了,看來她真的得住在這京兆尹府裡了,現在就是想送出去也不行了。
周林擡頭看看天,對張敞說:“天色已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張敞搓着兩隻手,非常抱歉地說:“可今天的飯你一口還沒有吃呢。”
“以後再來吃吧。”無鹽女倒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地方。
往回走的路上,小狗一路都在笑,像是被人點了笑穴似的。
他無法想像,這世上居然還會有這麼一張臉!估計造物主當初造她的時候大概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濺在了她的臉上,可惜當時造物主太忙了,匆匆忙忙給她抹了一把就算完事了。而且這位老人家當時肯定心情還算不錯,於是便在她這張臉上徹底惡搞了一番。可惜這番惡搞大概只有他自己能夠接受,其他人看了可是要魂飛魄散的。
周林沒有理他,只是往前走。他覺得自己今天出來真是值了。反正宮裡的事情劉徹暫時還不會輕舉妄動,他還指着小皇帝的事情來分清敵我呢。只是不知道那個桃花娘子怎麼樣了,她是個廢物,真不知道她怎麼養活自己。
這個張敞到是個正人君子,一個不打折扣的正人君子。而且他並不是迂腐之人,懂得變通。這個一個人,對自己日後擺脫劉徹肯定會有幫助的。自他到了漢代以後,這是周林遇見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雖然那個著名的“開敞畫眉”讓人有些失望,不過這個人卻和歷史上的記錄並沒有太多差池的。
劉徹不讓周林隨便進宮,那麼他倒可以趁此機會多交幾個有識之士,闢如張敞這樣的人。這種人只要忠心於他的主子,那可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