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停頓了一下,道:“其實任貂蟬並沒有死!”
蔡琰黯然地長嘆一聲,痛苦地閉上了眼。堂內堂外,人人都被被驚得是目瞪口呆,凝兒的話也太雷人了,不是說鐵證如山嗎,這又是怎麼一回事?一石激起千層浪,下面如開了鍋一般,議論紛紛。
趙昱連拍了幾下驚堂木,大聲道:“肅靜!肅靜!凝兒夫人,究竟是如何情況,請詳實道來。”
凝兒道:“自從我家老爺寵幸狐媚貂蟬以來,我家夫人是夙夜憂嘆,深恐怕老爺被那貂蟬所迷惑,荒廢政事。夫人勸諫老爺以州事爲重,拒絕納貂蟬爲妾,卻不想與老爺發生爭執,老爺負氣而去,夫人垂淚了一夜。後來夫人趁老爺離開白羽山莊之際,前去勸說貂蟬,許諾給她一生的榮華富貴,想讓她離開老爺。可是貂蟬非但不領情,而且態度十分地囂張,夫人爲了老爺難回心轉意,才迫不得已地定下了將貂蟬沉湖的計策。夫人爲人善良純厚,她就是走路都不肯踩死一隻螞蟻,又如何能去殺人呢?所以,夫人把貂蟬帶到了船上,讓老爺親眼看見將貂蟬裝入了麻袋之中,可是在投入湖中之前,夫人早就令人在船上準備好另一隻裝有石塊的麻袋,暗中將其掉包,所以投入湖中的,並不是任貂蟬而是裝有石塊的麻袋。船伕和侍衛都已經被我買通了,只是瞞得住老爺一人。夫人就是想讓老爺親眼目睹貂蟬已沉入湖底,從而徹底地死了心。夫人也不想讓老爺爲難,所以纔到司刑署來投案自首。妾身所言,句句屬實,請法官大人明察。”
趙昱也不禁爲之躊躇,凝兒所言,也太令人匪意所思了,不過想證明凝兒說的是真是假。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貂蟬出堂作證,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空口無憑,焉知你不是爲你家夫人開脫?本官且來問你。貂蟬現在何處?除非你能讓她現身公堂,否則本官無法確定你所言是真是假。”
凝兒道:“那日凝兒就是將貂蟬藏匿在船艙之內,船靠岸之後,夫人和老爺都相繼離去,凝兒便派人偷偷的將裝有貂蟬的麻袋運出了白羽山莊,現在貂蟬就在郯城城內,法官大人隨時可傳她到堂。”
趙昱立刻從籤筒之中抽出一支令籤來,傳令堂前的趙捕頭速帶貂蟬來。凝兒立即命一人僕從爲趙捕頭帶路,去提貂蟬。趙捕頭一行風風火火而去。
劉澤凝視着蔡琰,他根本就無法抑制住他內心地衝動。哽咽着道:“琰兒,凝兒她說的可都是真的嗎?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僅僅是爲了勸我回頭,就要賠上你自己的性命,琰兒,你真得好傻。這麼做,你值得嗎?”
蔡琰的情緒很是低落,自己精心佈置了這個局,可到頭來卻徹底地落空了,很快地,貂蟬又將會出現在大堂上,又將會再次和夫君見面。一切都會重新再回到起點,而這個結局,是蔡琰最不想看到的,可事到如今,她還能再回天有術嗎?
她悽然地一笑,沒有回答劉澤的問題。卻向凝兒望去,幽幽地一嘆,道:“我千算萬算,卻漏算了凝兒,雖然我知道她忠心耿耿。可沒想到太忠心反倒是成了壞事,凝兒誤我!”
凝兒泣不成聲地道:“夫人,凝兒不想背叛你,但凝兒真得不忍親眼目睹你身首異處。夫人,凝兒求你了,老爺就隨他去吧,他再想納幾房姬妾也由他吧,什麼也比不上夫人您的性命更重要。”
蔡琰長嘆一聲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何話再講,既然這是命,我認命便是。”
凝兒和蔡琰的對話無疑便是回答了劉澤的疑問,劉澤心頭狂震,貂蟬此時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他在乎的只有蔡琰一個人,貂蟬未死,那就證明蔡琰無罪,還有什麼比這更讓劉澤欣喜若狂的事了。他激動地抓起蔡琰的手,有點語無倫次地道:“太好了,琰兒,真得是太好了,想不到竟然會是這樣……”
蔡琰還以爲劉澤在爲貂蟬未死而慶幸,不禁苦笑一聲道:“夫君當然應該高興了,美人可以重入懷中,還有什麼能比這更開心的。妾身不是心狠之人,終究下不了毒手,事到如今,妾身再也阻攔不了夫君了,夫君想再納何人爲妾就自便吧。”
劉澤正欲開口,卻見捕頭已經回還,在堂下稟報道:“啓稟大人,任貂蟬帶到!”
趙昱道:“傳任貂蟬上堂。”
“傳任貂蟬上堂——”
圍觀的人羣自動地讓一條路來,貂蟬一襲白衣,婷婷嫋嫋地步入堂中,看到在堂前的劉澤和蔡琰,初時微微一怔,她很想站到劉澤的身邊,但劉澤的目光,只在蔡琰的身上,並沒有因爲她的到來而改變方向。貂蟬臉色登時變得慘白,心底幽幽一嘆,刻意地與他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站到了另一側。
趙昱詢問道:“堂下女子,可是任氏嗎?”
貂蟬款款而拜,道:“正是小女子。”
趙昱道:“今日本堂審理的就是蔡夫人殺人一案,你既然未死,請你細述一下當日的具體情況。”
貂蟬不敢有所隱瞞,便將當天在白羽山莊所發生的事一一詳細地說了一遍,關於蔡琰如何綁她上船,如何實施的掉包計,與凝兒所說的並無二致。
趙昱聽完,微微頷首,一拍驚堂木,朗聲道:“由於本案出現新的狀況,劉蔡氏殺人一案,重新判決如下:鑑於被害人任貂蟬並未身故,故而劉蔡氏殺人罪名不成立,當堂無罪釋放!退堂!”
堂下頓時歡聲雷動,此案一波三折,終於是落下了帷幕。
蔡琰癡癡地立於堂下,表情漠然,亦不知是悲還是喜,兩行清淚,從面頰上輕輕地滑落下來。忽然間,蔡琰雙手掩面,無聲地啜泣着,雙肩在不停的顫動着。
這些天來,她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在她堅強而冷漠的外表之下,是一顆柔軟而纖弱的心,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這條不爲人知的道路上,她竟然能走了這麼久遠,她都不清楚是何種力量支持着她。而現在當一切結束的時候,她的心頭如同卸去了千鈞重擔,雖然感覺很輕鬆,但心中卻是空蕩蕩地一無所依。
劉澤不無愛憐地攬着她纖弱的肩頭,輕聲道:“琰兒,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好嗎?”
蔡琰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隻言片語,依在劉澤的懷間,緩緩地向堂外走去。
甘萍、糜蘭和蔡琴此刻都圍了上來,經歷了這般大悲大喜,人人臉上的淚痕猶未乾去,笑容又都掛着眉梢,歡呼着擁簇而去。
圍觀的百姓也唏噓着,感嘆着,漸漸地離去了,但今天的故事並不會由此而湮滅,它必將成爲人們茶餘飯後的閒言,廣爲傳頌,至於故事中的女主公形象,是褒是貶,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曲終人散,大堂上唯一佇立不動的,只有貂蟬一人。
自始至終,劉澤的目光就沒有再投向她,那怕就是那驚鴻一瞥,都不曾有過,貂蟬從他注視蔡琰的目光中,看出那是多麼的親切,多麼的飽含深情,一瞬間,她?...
終於明白了,他愛的人,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妻子,無論她再使出渾身的解數,無論她再使盡狐媚的手段,都無法再虜獲他的心了,她失敗了,徹徹底底地失敗了。
看着劉澤和蔡琰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的心中,涌起了無限的悲涼,曾經以爲自己可以重新找回愛的歸宿,但殘酷的現實還是無情地擊碎了她的夢想。她想哭,但眼中卻無一點淚水;她想笑,但笑容中全是苦澀,她茫然地看着前方,心中也是一片茫然。
凝兒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任貂蟬,夫人曾許給你的,一樣也不會缺,怎麼樣,你考慮好了嗎?”蔡琰當日爲了使貂蟬離開劉澤,給她開出了相當優厚的條件,凝兒此時上前,就是告訴,夫人曾經許下的諾言絕不會食言。
貂蟬對她的話恍然未聞,茫然地走出了司刑府。
關於貂蟬的最終去向,在徐州流傳在三個版本。第一,傳聞貂蟬最終接受了蔡夫人的饋贈,錦衣玉食,享盡榮華富貴,不過這世間的種種一切,再與她無干;第二個版本,則是傳言貂蟬嫁給了一個富商,離開了徐州,從此便再也沒回來過;第三個版本更爲玄奇,說貂蟬失寵於劉澤,萬念俱灰,最後回到白羽湖畔,看看人去屋空的白羽山莊,憤然而投湖自盡,真正地死在了白羽湖。
不管這三個傳說哪一個真哪一個是假,一代絕色佳人最終就這樣隨風而逝,再也沒有進入過人們的視線,最終貂蟬終於成爲了一段傳說,一段動人而悽美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