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手腕上的檀木手串,已經被他把玩的油光發亮,稍微一轉動,就會有神秘的油光流傳。
這種光芒一般被人稱之爲寶光。
所以,一個東西想要成爲珍寶,帶有自身特有的光芒是不可少的。
比如,黃金,珍珠,寶石,玉石,鑽石等等。
夜光杯能在夜間發出微微的豪光,自然很快就成了一種新品種的寶物。
這種杯子採用了祁連山玉雕琢而成,大多呈墨綠色,好處就是品質非常的恆定,遇高溫不會炸裂,遇冷也會安然無恙,所以用來溫酒最好不過了。
自從霍去病在河西擊敗了匈奴人之後,河西道路被打通了,第一個使用這條通道的人並非軍隊,而是商人。
說來也怪,玉石在別的地方只是一塊好看的石頭,在大漢因爲自古流傳的文化緣故,也因爲漢家祖先對玉石過度偏愛的緣故,讓這東西成了價值虛高的奇貨。
也因爲這些商隊攜帶大量玉石進關的緣故,陽關不遠處的一座小小關隘,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名字——玉門關!
而陽關這座明明要比玉門關大很多的軍事堡壘,卻只能委屈的因爲地處玉門關的陽面,而稱之爲陽關。
從這一點來看,人們似乎更加喜歡商業活動,而非軍事活動。
成羣結隊的駱駝客揹負着玉石從玉門關進入了河西走廊,他們攜帶着在西域一文不值的玉石經過漫漫征途之後抵達關中,那些石頭就會在漢家工匠的手中綻放他真正的光輝。
玉石這東西在漢家用處極多。
最重要的當然是拿來充作禮器,上到皇帝下到公卿,都需要把玉石雕刻成玉璧,玉鈺,玉瑝等等禮器,在祭拜祖宗的時候擺上,以示敬意。
於是,玉石就有了神性。
因爲有了神性,自然就顯得珍貴,就因爲珍貴,他的商業價值也就被體現出來了,而且是人類自從明白‘禮’這個東西的重要性之後,產生的第一種價值物,在遠古時期,玉石就能換取珍貴的食物跟女人了。
最恐怖的是,大漢人對玉石的要求似乎永遠都沒有止境,不論有多少崑崙玉進入大漢國,都會被消耗的乾乾淨淨,永遠都沒有多餘的時候。
這是不符合商業規律的,大漢人在拿到玉石玉器之後,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珍藏,而不是售賣,所以,每一個拿到玉石,玉器的人其實都是最後的接盤人。
劉徹的皇宮裡就堆滿了全大漢最多,最好的玉石,玉器,他不喜歡笨重的青銅器,也不喜歡粗糙的陶器,至於漆器,他總覺得那東西有味道。
如果不是雲氏燒製出來了瓷器,他的生活用品基本上全是玉器。
諸侯王死掉之後,會用金縷玉衣來覆蓋全身,而且還不忘記在嘴裡,在鼻孔,耳朵,乃至肛門裡塞上特製的玉器以保證自己萬年不朽。
此次雲琅北征,還肩負着爲王宮大臣們弄一些便宜玉石的重任。
比如年高德劭的兒寬老賊,就話裡話外的想要弄一根肛塞好死後來用。
也不知道這個老賊的身體構造是什麼樣子的,一口氣要一百塊玉石來製造肛塞……
當然,兒寬的原話不是這樣的,他的原話說:“君子如玉,老朽成不了君子玉,不妨用玉石來裝點一下死後用的棺槨……”
金縷玉衣這東西兒寬還沒有資格穿,不過,他死的時候身邊只有家人,誰知道他會不會穿上呢?
反正會埋進土裡,將來只有盜墓賊才能窺見一二。
那個著名的長沙王劉庸,更是玉器的重度喜愛者,他的父親長沙定王劉發是元朔年間纔去世的。
也就是那個經常被曹襄他們光顧的長沙王宮的主人,他死了,長沙國發生的所有不法事,也就被皇帝一筆勾銷了,長沙國就重新變成了一個平安的封國。
只是,後果依舊是嚴重的,他們失去了對王國的統治權,只剩下享受封國部分賦稅的權力,劉徹在處理掉自己的弟弟劉發之後,長沙國內的縣令一級官員都是朝廷任命的。
一個富裕的封侯國,他的國王除了窮奢極欲之外,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幹了,於是,百無聊賴的劉庸就喜歡上了玉器跟墓葬。
他給自己的父親劉發修建了五十三座疑冢,算是繼承了他們家忠孝的門風。
只是玉器用的多了一些,也不知道劉庸用了什麼法子跟曹襄拉上了關係,此次,曹襄要爲他弄五十車玉石!
這明顯是喝醉酒之後給出的承諾……偏偏曹襄非要完成這個承諾,什麼原因不知道,僅僅看曹襄信件中誠懇的話語,雲琅也只好咬着牙認了。
至於朝中重臣的各種奇怪的要求,更是數不勝數,阿嬌,衛氏,長平,也有要求,而且數量都不少。
給他們準備了,皇帝的那一份自然只能多不能少,雜七雜八的算下來,少於一千車雲琅都沒辦法交代。
想到這裡雲琅就恨不得揪光頭髮,天知道那些人要這麼多的玉石塞子作什麼用途!!
《玉石律》就是這種背景下出臺的……只要是從河西經過的玉石商隊,必須向官府繳納三成的玉石當做入關費用。
這條商路如此的繁華,以至於半個月的時間裡,甘州城城關就收到了大量的玉石。
屋子裡堆滿了沒有雕琢的玉石,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跟一堆鵝卵石區別不大。
可就是這樣,司馬遷跟東方朔兩個人躺在石頭堆上,一塊石頭,一塊石頭的仔細看。
這時候兩個高潔的文人就消失不見了,兩人的袖子沉甸甸的,天知道裝了多少玉石。
裝完之後還有臉站在雲琅對面一臉沉痛道:“君侯,如此巧取豪奪有失我大漢國顏面!”
雲琅假裝看不見這兩個人兩袖子玉石,端起茶壺喝口茶道:“你覺得這些胡人用這些石頭就輕易地換走我大漢國的各種出產,你覺得合理嗎?
金珠玉貝飢不能食,渴不能飲,卻能換走我們的絲綢,漆器,金鐵,茶葉,紙張,筆墨,我若不是不限制進入關中的玉石數量,我們這個虧天知道要吃多久!“
司馬遷可能覺得袖子很重,就鐺的一聲把沉重的袖子放在桌案上對雲琅道:“這樣做沒用的,只會讓關中的玉器價格飛漲,大漢國更加吃虧!”
雲琅嘆口氣,從桌子上撿起一塊從司馬遷袖子裡漏出來的玉石道:“羊脂白玉啊……”
司馬遷一把奪過雲琅手裡的玉石,繼續問道:“快說啊,你這個《玉石律》制定的沒道理啊。”
“你能不能先把袖子裡的白玉收起來再用張湯的口氣逼問我成不?”
司馬遷笑道:“我拿的是我的俸祿。”
“你的俸祿我記得在你離開長安的時候,陛下一次給你們支付了一年的。
還是雙倍!”
東方朔把玩着一顆晶瑩剔透屁的玉石籽料道:“這是宦囊!”
雲琅無奈的道:“能賣的起玉石的人,就不在乎多出一點錢,既然是奢侈品,那就把價格定的高高的,徹底隔絕普通百姓與這東西的關聯。
而且呢,我認爲這東西一定要受監管纔好,否則真的會從我大漢國源源不斷的吸取我們的血。
說實在的,只有大漢國國土上可以生產的東西纔是真正的好東西,比如這東西!“
雲琅說着話就從桌子底下抱起一塊祁連玉頓在桌子上。
剛剛看過無數極品白玉的東方朔,司馬遷二人定睛看清楚了眼前這塊綠了吧唧的玉石,就撇撇嘴道:“石頭?”
雲琅微笑不語,又從桌子下面拿出幾個圓潤的玉杯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嘶……”司馬遷跟東方朔齊齊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以他二人的才學,很容易分辨出剛纔那四句話的含義。
“句子是好句子,可是呢,這東西依舊是石頭!”
這句話說出來,證明二人不但有文學眼光,也同時很有商業眼光。
雲琅無奈,又從手腕上褪下一串黃花梨木珠子放在他們面前道:“這東西現在價比黃金!”
司馬遷看了看珠子,再看看夜光杯,就把袖子裡的白玉往裡面攏攏,捻着頜下不多的幾根鬍鬚道:“你又要製造寶貝?”
雲琅點點頭道:“任何外來的好東西,都需要儘快在國內找到替代物,如果是種子,我們就試種,如果是工匠做出來的東西我們就仿造,如果是無法替代的東西,我們就一定要污衊,將他徹底的弄得不值錢。
如此,纔是我大漢國與外國交往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