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想看看董仲舒是怎麼慫恿皇帝終結百家爭鳴時代的。
只可惜,以雲琅目前的身份,連宮禁的邊都沾不上,更不要說去欣賞董仲舒口沫橫飛的千古大忽悠。
站在百姓的立場,百家爭鳴自然是有好處的,那些有學問的人從各自的角度對同一件事做出解釋,有利於百姓們從中間選出一條最合適自己的理解方式,最妙不過了。
不過,百家爭鳴這種事本來就跟皇權是對立的,皇權需要一言堂,而百家爭鳴如同一百隻雞在鳴叫,讓皇帝偉大的聲音淹沒在一百種雜亂的聲音之中,這如何了得?
偉大的始皇帝在操弄三萬名六國美人的同時,還發動了史無前例的廢書坑儒運動。
這讓其餘九十九家極爲得意,沒想到始皇帝在坑殺了儒家博士淳于越等人之後,意猶未盡,順便採納李斯的建議,下令焚燒《秦記》以外的列國史記,對不屬於博士館的私藏《詩》、《書》等也限期交出燒燬;有敢談論《詩》、《書》的處死,以古非今的滅族;禁止私學,想學法令的人要以官吏爲師。
這下子所有讀書人都得意不起來了……就在他們悲慘命運將要開始的時候,漁陽戌卒造反了,泱泱大秦被楚人一炬成了永遠的記憶。
現在,僞帝劉徹又要繼續這一事件了,雲琅以爲,太宰聽了應該很高興。
《鹽鐵令》出來了,劉徹想要搜刮更多的民財爲己用,董仲舒開始獻他的美女了,從今往後,寰宇之間只剩下劉徹祭天的朗朗之音。
然後,擊垮匈奴的萬世功業就開始了。
再然後,漢族人口在他統治年間死去了三成。
前因後果雲琅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惜,屁用不頂!
歷史大事件是高級人士玩弄的,雲琅自以爲還沒有到那個高級階段,現在要是跳出來說僞帝劉徹的不是,估計會被五馬分屍之後再喂狗。
無論如何,雲琅的跟腳都必須站在太宰一方,必須自認是老秦人。
這是他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天就註定了的,就像出生在某一片土地上的人,他就該是那片土地上的人民。
這事跟皇帝好壞無關,不論劉徹是千古一帝,還是千古大昏君,雲琅都認爲他是僞帝,至少,在太宰還活着的時候,在雲琅心中,劉徹只能是僞帝。
“霍兄,不知你可認識司農卿門下之人?”
雲琅給霍去病倒了一杯茶邀請他飲用。
霍去病喝了一口茶,不自覺的點點頭道:“怎麼,你打算把你的新湯水獻給大司農不成?”
雲琅搖頭道:“湯水雖好,滋味卻需有心人細品,大司農位高權重,我還是不打擾人家了。”
“那就是想要司農卿屬下的鐵器製作了,告訴你,別想了,知道不?
鹽鐵兩條財路,已經被陛下從少府劃到了大司農門下,任命大鹽商東郭咸陽、大冶鐵商孔僅爲大農丞專門負責此事。
你們卓氏沒機會從孔僅手裡拿走大司農門下冶鐵事宜的。”
雲琅笑道:“用商人來管理商人?有意思!”
霍去病笑道:“東郭咸陽跟孔僅兩人背後還站着一個桑弘羊,那人不算是好人,一旦這兩個商人敢中飽私囊,桑弘羊就敢用刀子砍掉他們的腦袋,沒收他們的家財。
你以爲大漢已經淪落到了讓一介商人來治理國家的地步了嗎?”
雲琅笑道:“這麼說,那個東郭咸陽跟孔僅是兩頭待宰的肥豬?”
“他們是《鹽鐵令》能否成功的關鍵。”霍去病白了雲琅一眼。
雲琅哈哈大笑,沒想到這個時代的政策出臺後面會有這麼多的條件做保證。
被弄成人質的東郭咸陽與孔僅現在恐怕天天都生活在痛不欲生之中。
他們只能天天期盼《鹽鐵令》能夠順利實施,一旦失敗,或者出了什麼岔子,他們兩家的財產就會被拿來補漏洞。
“算了,司農卿衙門裡面這麼複雜,我就不把功勞往他們手裡塞了。
霍兄,咱們做一個交易如何?”
霍去病笑道:“我從不跟商人廝混,之所以跟你來往,純粹是因爲我很好奇你那個四歲的兄弟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奇蹟。”
“這件功勞對你舅舅好處極大。”
“滾開,我舅舅好不容易從賤民坑裡用命爬出來了,你想把他再拖回去?
如果真的有什麼如同野三七一般的大功勞,可以去找我舅母。”
雲琅認真的點點頭道:“給我半個月,我給你家一個大功勞。”
霍去病愣住了,懷疑的道:“你認真的?”
雲琅笑道:“我從不騙人!”
霍去病立刻道:“我舅舅舅母一起說了,你那個鋼筋鐵骨力大無窮的四歲兄弟就是在騙我,這是你的緩兵之計。
而且,三輔之地的雲家根本就沒有你這麼一個人。”
雲琅笑道:“以後會有的。”
“好大的口氣!”
“不算大,少年人如果再不說一點狂言,年紀大了再說會被人笑話的。”
霍去病可能覺得雲琅說的很對,這一次沒有再笑話雲琅,起身道:“你那一鍋好吃的肉被那個女人拿走了,我也沒得吃了。
話說,你總盯着人家胸前的兩塊肉看什麼,難道說你準備讓她肉債肉償?”
“想過,就是覺得有些無恥,就不打算行動了。
唉——你走門啊……”
“我不登商賈賤民家的門……十五天之後我會再來……”
走門丟人,跳窗戶翻牆就是高門大戶的行徑?雲琅根本就無法理解霍去病。
胖丫鬟哭得稀里嘩啦的,這讓雲琅很是感動,只是胖丫鬟一句“今晚沒肉吃了”的話,讓這種好感立刻消失無蹤。
這個丫鬟外形看起來蠢笨,其實是一個聰明的女子,至少,在這一晚,她沒有出現在雲琅的牀上。
如果她能夠繼續保持這種聰慧,雲琅打算把她帶去石屋照料太宰。
此時的太宰一個人坐在火塘邊上愣愣的瞅着火焰上的瓦罐,即便是裡面已經有焦糊味道出來,他依舊一動不動。
直到老虎嗷的叫了一聲,他才如夢初醒,匆匆的把瓦罐從火上取下來,卻不小心被滾燙的瓦罐燙了手。
瓦罐跌落地上,碎裂開來,裡面半溼半焦黃的米粥撒了一地。
他想要狠狠地一腳踢在破裂的瓦罐上,卻硬是收回了已經踢出去的腳,瞅瞅依舊整潔的屋子,嘆了口氣,蹲下來,將破裂的瓦罐跟撒掉的米粥收拾乾淨,再找來乾淨的沙子鋪在地面上。
雲琅不喜歡亂糟糟的屋子……
卸掉一條野豬腿烤的半生不熟,他一少半,老虎一大半,只是一人一虎吃起飯來都沒有什麼興趣。
五月的驪山下如同火爐,驪山頂上卻清冷淒寒。
一輪淡黃色的明月圓圓的掛在天上,帶不來半分的暖意。
太宰坐在雲琅經常坐的那道斷崖上,瞅着對面黑乎乎的始皇陵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虎一巴掌拍開總想靠在它肚子上取暖的母鹿,無聊的趴在地上伸出舌頭梳理自己爪子上的凌亂的毛髮。
“老虎,你說,他會不會回來?”
太宰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嚇了老虎一跳,警惕的站起來,尋找聲音的出處。
“老虎,你說他會不會回來?”
老虎終於弄清楚是太宰發出的聲音,就嗚咽一聲,繼續趴下來舔舐毛髮。
“我總是夢見他回來了,夢醒之後,他的那張牀卻還是空的,探手一摸,冰冰涼涼的,你說,他怎麼就不回來呢?
我想去找他,可是,始皇陵怎麼辦呢?
找到他,他要是不願意從花花世界回來,我又能怎麼辦呢?
老虎,大王,你給我拿個主意,說句話啊……”
雲琅桌案上的燈火飄搖的厲害,一隻肥碩的蛾子剛剛靠近燈火,就被一隻白皙的胖手給捉住了,然後丟到窗外。
“醜庸,蛾子翅膀上的鱗粉有毒,快點去洗手,以後不要用手捉。”
正在繪圖的雲琅頭都不擡的道。
醜庸是胖丫鬟的名字,來歷是卓姬隨口一句,貌醜性溫庸讚許,然後她就有了這個名字。
這是胖丫鬟最恥於提起來的事情,爲了同行姐妹們說這兩個字,她不知道打了多少架。
很奇怪,雲琅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胖丫鬟並不生氣,或許是他真的只把這兩個字當做她的名字,而沒有半分嘲笑的意思。
曲轅犁這東西對這個時代來說已經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發明。
大漢朝的兩牛扛一犁的傳統耕作方式,很明顯對農夫非常的不利。
且不論耕作效率,僅僅是餵養兩頭牛的花費就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承受的。
在近距離的見識過大漢百姓的生存狀況之後,雲琅就覺得自己有責任把曲轅犁給弄出來。
儘管他僅僅是知道曲轅犁這三個字,對他一個機械工程師來說足夠他把這種先進的耕犁復原,並改進的更好。
他的案几上擺放着一個簡陋的三角形犁頭,上面鏽跡斑斑,犁頭的最頂部還缺少了一塊。
這種完全沒有鋒刃的犁頭只能依靠兩頭牛的蠻力拖拽前行,鑄鐵製造的酥脆犁頭還要承受兩頭牛作用在它身上的力……
“摩擦力還是太大,偏轉三十度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看來,還要在犁頭的鋒面添加一點弧度……”
雲琅隨手將桌案上的白絹揉成一團,廢紙一樣的丟在邊上。
醜庸趕緊把那塊白絹撿起來,放在另外一個桌案上小心的捋平,她雖然不知道雲琅在幹什麼,卻知道每一塊這樣的白絹價值不菲。
“平滑的弧度打造不出來,鑄造更是不可行的,鑄鐵強度不夠,除非能夠先炒出鋼來,媽的,老子難道又要弄出炒鋼工藝嗎?
那些嘴皮子上的大才,難道就不能低下頭給那些光屁股在田野裡幹活的人想點好辦法嗎?
去你媽的白馬非馬,去你媽的莊周化蝶,我去你媽的百家爭鳴,有他媽的一萬個想法卻不知道乾點實事……
害得老子想弄一個破犁頭出來還要從頭到尾的發展出一整套冶金工藝來……
你們的老孃就是老子一輩子的對手……”
雲琅面目猙獰,一連串髒話從嘴裡噴薄而出,聲音由小變大,最後乾脆推開窗戶,扯着嗓子對着窗外浩瀚的星空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