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的初遇
一月的天空灰濛濛的，如同宇宙本身都持續處在一種灰暗消極的心情中，也感染得人們禁不住內心無限蕭索。
辰華大學這一年冬季的期末考試還有不到一週就將如約而至。
狹小昏暗的房間內，點着一盞孤獨而昏黃的燈，靜靜地照亮了這小小的空間內的擺設：屋子裡只有兩張單人牀、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個不大的舊衣櫃。不過桌子旁，一架舊鋼琴爲昏暗蕭索的屋子增添了一點浪漫氣息。窗外之上，下午三點的天光籠罩着世界，卻無法穿透泥土的阻擋而抵達這裡。這只是靜靜地蟄伏在高大密集的水泥森林般的現代化大城市下的一間小小的地下室。
此時女孩正坐在桌旁，就着昏暗的燈光，認真地對着面前桌上的書本托腮思考，偶爾會動筆劃一下重點、或記一下筆記。透過眼鏡，她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專注的光芒。
終於，完成了一個單元的複習。女孩鬆了口氣擡起頭來，不禁伸了一個懶腰。
女孩看起來好像十幾歲、接近二十歲的樣子，一副淺粉色的眼睛架在鼻樑上，這使她看上去像個標準的、熱愛學習的好學生。除了這個特徵之外，她大大的帶有靈氣的雙眼、白嫩剔透的皮膚、文靜的笑容，組合在一起，都使她透着一種混亂的時尚世界難得的知性與古典美。
她有點出神地盯着桌旁一張空了的牀鋪，一動不動。就在前幾天，和她一起合租房屋的女孩由於換了工作而搬離了這裡。儘管她們的交情並不深，而且都是爲了各自的生活所需而湊在了這同一個房間裡，但是，當她離開、而這裡僅剩自己一人獨居的時候，女孩仍是感到無限悲涼。
幾分鐘後，女孩將思緒收回來，準備收起剛剛複習完的英語知識，拿出另外的科目來。正在這時，《夢中的婚禮》那空靈唯美的音樂從桌子一角響起。這是她最愛的鋼琴曲，因此，她靜靜地、沉醉地聆聽了幾秒鐘鋼琴敲擊的純淨美麗的旋律，纔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喂，玉袖。”她微笑着衝着手機說道。
“悠璃！啊，寶貝悠璃，我剛剛兩天沒有見到你，就已經想你了啊……”手機裡響起一個很甜很開朗但非常聒噪的女孩子的聲音。
“哈哈，就你最會撒嬌、最愛鬧了……不過，兩天不見只能怪你自己呀，誰叫你週五那天把一整天的課都逃掉了呢？所以纔會見不到我們的嘛。”季悠璃含笑說道。儘管屋裡的燈光很昏暗，但燈光映照下她的笑容仍是很恬靜，帶着一種與當代風格截然相反的美好。
“哎呦，都怪週五的天氣太好了，你知道冬天難得趕上那樣晴朗舒適的好天氣……所以……我在上學的路上才跑了啊……哈哈哈……”手機裡的女聲調皮而得意地答道。
“於是，還從課上叫走了何光跟你一起逃課……”悠璃接着她的話說下去。
“哈哈……不過，和他玩痛快了，所以，今天忽然想跟好姐妹一起去玩了……悠璃，不如傍晚我們一起去購物街逛超市、掃蕩寶貝、吃晚飯去吧！我有好幾家店的會員卡呢！我昨天就去了好幾家商場但今天覺得還沒有逛滿足……我們一會兒出發，好不好？”電話裡的女孩子語速極快地說道。
“嗯……玉袖，不行……你知道，期末考試就要到了，我必須待在家裡好好複習。”悠璃聽了她的提議，帶着歉意很認真地說道。
“啊？？？”周玉袖的聲音在手機裡一聲驚呼：“傻丫頭，你怎麼還在複習呢？這年頭還有幾個大學生有複習的習慣啊？況且咱們又不是重本什麼的，那麼認真幹嘛呢？……哎呀你就出來跟我去玩嘛……”
“真的不行……已經沒有幾天時間了，況且我打工還佔去了很多時間，我必須要好好學習補救一下了……”
“我的姐姐……你就是太認真了，真是不明白這年頭怎麼還會有你這樣的孩子呢……第一天報到剛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種錯覺好像碰到從古代飄過來的人了，整個一大家閨秀、淑女啊！我當時都想是不是我這個如此古典的名字應該給你纔對呢，我本人可是和名字太不搭調了……沒想到你真的和古代孩子一樣古板認真啊！悠璃，這年頭還複習什麼呢，不覺得不值麼，不覺得不公平麼……反正大家幾乎都打小抄，你也抄一下就行了嘛！……”周玉袖輕快地說，顯然對她來說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不……”，季悠璃立刻否決了，慢慢地說道：“玉袖，你知道……我真的……做不來……也不是完全的不敢、害怕……而是，一想到那麼做，就會覺得無法忍受，好像爲了一件並不認同、並不重要的事情而扔掉了自己……似的……”悠璃也不知道怎樣讓不在乎這些的周玉袖明白這些，於是胡亂地表述了一下。但是，她說的確實是自己的立場和真實感受。
“唉……好啦好啦……我可不能因爲自己的貪玩而任性地耽誤朋友的正事嘛……真可惜呀，我打給辛媛之後纔打給你的，那傢伙和你一樣，居然也窩在家裡死活不出來，說她在複習功課呢！有你們這兩個認真才女做我的朋友，真是喜憂參半呢，哈哈……不過也好，我爲你們自豪！”周玉袖雖然有點小失落，但顯然仍很開心。
“抱歉，玉袖……”季悠璃說：“今天不能陪你去玩，我保證等期末一考完試，我就帶你去逛街逛個夠，還請你去吃大餐！”
“別別別……悠璃你最辛苦了，自己賺錢太不容易了……我絕不會讓你請吃飯的！要請的話……哈哈，就等你成爲大作家之後，那時候我可就不會客氣了！”
“哈哈……那你給我的壓力也太大了……”
“不會，我覺得希望極大！好了你加油複習吧！租住的房子冷不冷，別忘了多穿點厚衣服！好好學習……”
“那個，玉袖，如果你願意的話，嘿嘿，你也可以體驗一下複習的感覺嘛，不用小抄其實也有好處……”
“算啦算啦……我可沒有那根弦……好啦，BYE-BYE……”周玉袖掛斷了電話。
屋子裡一下子就一片寂靜，與剛纔活潑的朋友帶來的氛圍完全相反了。悠璃的嘴角掛着一絲微笑，這個聒噪可愛的姐妹，總是能讓她不知不覺就感覺心情輕鬆起來。她稍後片刻，就拿出古典文學的課本，開始複習了……
一月的天空，忽然開始飄雪。
人們只是稍微加快了腳步從街上匆匆而過，臉上是一年四季永遠不變的麻木神情。當然，他們中有人會走進高級的大廈、有人會走進滿眼林立的居民區中的一套房子，也有人會走進昏暗的地下室、或髒亂寒冷的“城中村”……
週一一早，悠璃急匆匆地跑進教學樓。
由於前一天在餐廳拼命地打工、回住處後又努力地學習了很久，她今早有點睡過了頭。於是她來不及吃早餐就十萬火急地趕來學校了。
終於爬上了六樓，她氣喘吁吁地放慢腳步，拖曳着累得發抖的身子向政治課教室走去。突然她前面一扇教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個身影從門裡輕快地跳了出來，悠璃沒有料到，躲閃不及，一下子與此人撞了個滿懷。
“啊，真對不起！沒事吧同學……”男生關切地問，同時用手扶着悠璃的雙肩，幫她站穩。
悠璃觸電似的將頭從男生的胸膛前挪開，擡起頭看到了一張乾淨清爽的臉，正是他。悠璃的臉“刷”地一下，瞬間紅了起來。
“哦……沒事……嗯，張文軒，你這是急匆匆的去哪兒？”悠璃儘量掩飾着緊張和窘迫，問道。
“是老師叫我過去幫他拿上課用的東西。”被稱作張文軒的男生溫和地回答。“你剛剛來麼？不像是你平日的風格啊……好啦，去你們班的教室吧。再見……”
張文軒匆匆地離開了。悠璃無奈而窘迫地撫了撫自己發燒的臉，才進入教室。她剛剛在周玉袖和辛媛的身邊坐好，第一節課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哎？悠璃今天居然踩着鈴聲進教室哦……比我還晚這真是難得一見的奇觀啊！……”周玉袖打趣道。今天她穿了一件顯然價格不菲的公主式外套，柔順的黃色頭髮配上精緻靈氣的臉蛋，看上去非常可愛，並且帶着顯赫家庭烙下的貴氣。
“唉唉……昨天太累了，害我睡過頭了……”悠璃笑了笑答道。她的心裡，仍是想着剛纔與張文軒偶遇的那一幕，想着想着，心情就止不住悸動，彷彿有小鹿在亂跳。偶爾，還會不經意間露出一抹微笑……
“哎哎，悠璃，你今天怎麼了，怎麼好像魂遊天外而且還偷着笑……”辛媛有點不懷好意地壞笑着問道。她平常是一個和悠璃風格很像的女孩，但又比悠璃多了一份幹練、堅強的氣質。此時這個壞笑，只對兩位好姐妹展露過。“嗯哼……難道你……碰到了張文軒？”
“啊哈哈，你這麼一說……肯定是啦！”周玉袖也起鬨道。
“別亂猜……啊，老師進來啦……”悠璃慌亂地說。但不會掩飾和說謊的她，顯然等於是不打自招了。她在心下暗暗地怪自己：怎麼這麼容易慌張，而且都大二了還沒有男朋友就算了，爲什麼還會像中學生的小少女一樣暗藏這樣的悸動呢！……而且，她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就連兩位好友都發現了自己的暗戀對象是誰……
是的，剛纔她與之撞了個滿懷的男生，就是她現在暗暗喜歡的男生。張文軒，一個有着同樣與這個時尚世界格格不入氣質的人。他和她同級，同樣屬於中文系，只不過他在一班，而悠璃是二班。上學期他們曾在文學社相處過短暫的時間，彼此曾互相欣賞對方的文字與思想。而大二這半年由於文學社暫停了活動，他們相見的機會已經少了很多、並且多了一份尷尬。
或許，是自己帶來的、假想的尷尬吧……女孩子的心思，總是非常細膩，有時細膩到敏感、多心。更何況悠璃是雙子座的女孩呢。
生活有序地進行着，一切正常。同學們都在積極地準備着“秘密小武器”：小抄，準備着應對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另外一小部分人則聚集在圖書館、自習教室，加倍努力地複習功課……
就這樣，期末考試終於到來了，並且彷彿很緩慢又很迅速地結束了。
1月19日，召開寒假前的班會，同時公佈了同學們的成績。雖然大部分同學都已在網上提前查到，但今天的相聚正好有個機會可以讓他們最後討論一下。
“哇……全班第二呢！悠璃！好厲害！而且是在不公平前提下、沒有打小抄的實力派！！！悠璃，你真是我的偶像啊！”周玉袖的眼睛裡閃着光芒，激動地說道。“如果我不靠小抄，那我肯定考得就更慘不忍睹了……”
“不，如果你不靠小抄，而是靠自己的實力的話，你會考得更好的。”悠璃真誠地說道。
“我纔不信呢……我可不是學習的料啊……啊，對了，還有辛媛，也在前五名，你們真的好厲害啊！真讓我自豪！走，我請你們倆去大吃一頓！……”說着，周玉袖就已經用雙臂攬住了兩位姐妹的肩膀，拖着她們向外走去了……
“哎，別呀，不是說好了考完試我來請的麼？……”悠璃反對道。
“你可別想啊~~~況且我早已經駁回了……哈哈……”
“哎哎，你直接就跟着我們兩個跑了，也不管你家何光，他會生氣的啊……”辛媛玩笑道。
“哼，他生氣？？？我最近還生氣呢，我可不想理他了……”
“怎麼，你們兩個吵架了嗎？是不是你又任性了？”
“哪有？……”
三人漸行漸遠，聊天的聲音也漸漸變小、消失不見……
接下來就是爲期一個多月的寒假了。同學們各自回家，住宿的遠路的同學也先後乘火車離去，踏上歸途。
悠璃又打了幾天工，終於在春節之前放下了工作，趕回位於農村的家鄉去，與唯一的親人奶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