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零寒終於感覺到人中一痛,睜開了眼睛。
楚希俊終於覺得狂跳的心放鬆了……
“喂,終於醒了……你怎麼不請假啊,我又說過允許請假休息……”女教官搖了搖他的肩,責怪道。
“別搖了,頭痛死了,再搖就又完了……”零寒皺眉道,然後努力微微一笑。“教官,你再想想,如果我剛纔真的請假,你真的會痛快批准嗎……”
“額……”女教官一愣,繼而不知說什麼好。是啊,如果不是出了這樣的事,這個男生直接請假妥協的話,她肯定不會像對待其他同學那樣痛快的,因爲他已是她密切且嚴格注意的對象了嘛……而且那樣的話,現在自己對他的印象就是另一番了。她忽然有點領略到這個班長的厲害之處了:既不故作強者地營造權威也不妥協認輸,但是最後卻自然而然地讓你不服不行……
“你看,我就知道……”零寒笑了笑,再次閉上了眼睛。
女教官被零寒的話語說中,不知回答什麼好,恰逢軍姿結束時間到,她先去請同學們休息,又跑了回來。
“……季零寒?你真的沒關係嗎?你燒得很厲害,這不是普通的中暑而已吧……”楚希俊擔心地說道。
“沒有關係,即使不是中暑也不是什麼大事……”零寒只是習以爲常般地回答。
“哼,你啊,我就說你還不如一隻小貓吃得多,我看不是中暑,你就是餓的……”李文翼撇撇嘴,如此說道。
女教官再次驚住。這麼大的男生竟然挑食,就以這樣的小身板竟然還能擔任一班之長?不過顯然她已不敢小覷這個班長了,爲了彌補自己的小苛刻造成的惡果,她去爲零寒買了冷飲降暑,很巧,是茉莉蜜茶……
隊伍已經解散,林未琪情不自禁地來到零寒面前,看到零寒仍舊蒼白得可怕的臉色,她不禁關切地問道:“季零寒,真的沒事了嗎?……”
零寒輕輕搖頭,微笑道:“沒事……”雖然這是顯然的撒謊。
林未琪明顯沒有被他的輕描淡寫而騙過,她看到零寒額上鬢邊仍有不少冷汗未乾,濡溼了頭髮,忙取出一條很素雅的淡綠色手帕,輕輕替零寒擦了擦額上汗水。零寒看着這塊手帕的顏色和花樣,如此淡雅沉靜清秀,不知爲何忽然想起了他的姐姐,悠璃。
“謝謝……”零寒溫柔地對女孩說。林未琪卻很快意識到自己此時的不妥,微微紅了臉,將手帕輕輕塞到零寒手裡,說道:“不客氣……還是你自己來吧,我先回那邊了……”說完站起身,帶着羞澀的表情離開了。
“哎,零寒,這漂亮女生對你明顯有意思啦……”李文翼小聲打趣道。
楚希俊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遠去的林未琪身上,看着她走回幾個女生中間,女生們明顯邊看着這邊對林未琪笑着說些什麼悄悄話,弄得林未琪好不自在……剛纔的一瞬,林未琪漂亮的臉就在自己眼前,他看到了她由擔心焦急變得羞澀臉紅的一瞬間,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看着美麗的女孩露出這種表情的他內心隨之一陣莫名的怦然而動,雖然那個女孩的眼中完全無視了自己、她那樣的表情都是因爲自己身邊的零寒……
雖然零寒極力對同學們掩飾事實,但終究無法改變自己仍舊感覺天旋地轉、身體發空的感覺。他不禁靠在長椅上閉上眼睛,連自己都能感覺到額頭滾燙,而全身卻還發冷。李文翼等人多次要帶他去醫務室,都被他堅決拒絕了。在這樣的環境下發作真是糟糕麻煩之極,他不願給人們留下太過弱小的感覺,同時如果時間久了同學或老師堅決要帶他去就醫,這將是十分棘手的事情,他們並不都是悠璃,不會明白更不會順從於他的特殊狀況。就連悠璃也是因一次血的教訓纔再不敢堅持固有對策。因此他決定,不論這次會有多久,能堅持就還是要堅持……
彷彿是心靈相通一般,這天晚上悠璃給他打了電話。
“零寒,你在外面過得好嗎?我和奶奶都想你了,對了還有你的貓……”悠璃熟悉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
一聽到這個聲音,零寒頓時感到不適的身心都舒暢了一些:“姐姐,我也想你們了……我這裡很好。”
“真的?……你的身體真讓我擔心,忽然住校又要軍訓,你適應得了嗎……”悠璃的聲音裡充滿擔心和關切。
“當然是真的,姐姐,我已經不適是小孩子了……”零寒笑道。
“哦……那就好……你可不許瞞我啊……”悠璃放下心來,不忘加了這一句。
“嗯,姐姐不必擔心……”零寒應道。親切地聊了一會兒,零寒掛斷電話倒在牀上靜靜地看着窗外黑色的夜幕。好累好難受,但是能有什麼辦法呢?該瞞的時候只有瞞了,畢竟自己每次生病都是不治自愈,還不能去醫院,只能靜靜地等待而已。這樣的情況下,告訴悠璃又有什麼好處呢?徒增一個人煩惱擔憂而已。
次日當零寒再次與其他同學排在隊伍裡的時候,女教官明顯用擔憂的表情看着他,又不放心地試了試他的額頭。還是很燙,而且看得出他臉色並不正常,強裝無恙的痕跡很明顯。她無奈,怎麼會有這麼犟的學生?……零寒卻淡然一笑,彷彿是故意打消她心中的顧慮,說道:“教官,你不要忘了對我的嚴格要求啊……”
女教官聽了此言,看着他近乎樂觀和豁出去的表情,心中也不知是無奈是佩服了。
結果就是這一天的任務不要緊,一解散等同學們都散到遠處去了,零寒就再次虛脫。女教官聯合李文翼七拉八扯地強行把零寒拖到了醫務室,不管零寒一路上發出的抗議。本來零寒要擺脫這樣兩個人的束縛不是難事,但在全身無力介於迷迷糊糊與清醒之間的狀態中,再加上不能太過誇張驚到二人,只能邊抗議着邊被拖到了目的地。
“我回宿舍睡一會兒就好了,我真不去……”零寒無力而無奈地道。
“騙小孩呢……都一天多了也沒見好……你不來也得來,你是我帶的隊裡的,耽誤了病情我可是要擔責任的……”女教官搬出這些來壓制他。
看歸看,其結果只不過是被校醫診斷爲體弱、發燒,其後的結果就是拿來的退燒藥全部被零寒一點點按着服用劑量悄悄地扔掉……他可不想再放幾次血了,那太恐怖太折磨了……
這樣一直持續到軍訓結束,零寒竟然硬撐着堅持到了最後。他不禁覺得自己實在是發揮出了所有潛力,若不是因着班長身份不能給同學們無法信任之感,或許堅持不了這麼久吧……軍訓後放假2天,零寒的病情仍是老樣子,因此他放棄了回家,他可不想被最愛緊張自己的姐姐看出任何蛛絲馬跡,也不想還未適應環境就以妥協的方式迴避。
“你不回家?回家後也許就會好很多……”楚希俊說道。
“嗯,先不回了。在這裡好起來纔是真正的適應了……”零寒答道。
“……那我也不回了吧……”楚希俊道。
“爲什麼?”
“也沒有什麼……你一個人這樣子獨自留宿,還是有個照應要好些……我可是非常明白獨自生病的滋味甚至是危險……再說,本來也沒有什麼好回的……”楚希俊道。
沒有什麼好回的?……零寒對這句話感到了不解,但也沒心思深究了。蓋好被子,進入夢鄉。
楚希俊看了看零寒明顯虛弱蒼白的倦容,靜靜地吃下早已成必修課的藥丸,也回到了自己牀上。那就是第一個提出要和他做朋友的人啊,第一次交到朋友,他還是很欣慰高興的。他這位朋友,帥氣奪目、聰明優秀、成績顯赫、是老師和同學眼中的焦點,彷彿天生就擁有着抹不掉的光環。但是他物質條件普通、待人和氣無架子;連飯都吃不下、體質羸弱、開學到現在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病中苦撐下來的。
原來,真的沒有誰,完完全全的是上帝的寵兒……楚希俊的灰色人生和絕望心態由零寒開始,終是發生了初步的轉變……
待到假期第二天晚上,零寒的病終究是好得差不多了,舍友們回到宿舍終於都替他鬆了口氣。
第一週的學習生活比起軍訓來要輕鬆得多。同學們顯然都比軍訓前曬黑了很多,就連忙着擦防曬霜的女生們也不能避免。但令他們驚奇的是,季零寒卻仍是軍訓前的樣子完全沒變,膚色白皙得近乎剔透出塵,讓其他人大惑不解。明明他和大家都一樣,別人頂着酷暑被暴曬的時候,他甚至頂着酷暑和重病這兩樣同樣的被暴曬……現在即使有女生想靠近他也不敢了,怕反襯太強烈……
事實證明零寒在軍訓中對於自己近乎殘忍的嚴苛是正確的。開學一週內他就迅速建立好被同學們信任的印象,除了他待人和善、無差別溫柔對待每個人、認真負責之外,大家對於軍訓的事,似乎認定了“連那樣嚴苛的任務都能在病中堅持好幾天,還有什麼不可信任的”這樣的想法。
對於書本知識,零寒學起來仍是沒有任何困難,甚至沒有任何解決不了的問題死角。
漸漸地,開始出現了慕名而來到1班門口偷偷看他的女孩子,甚至包括高年級的學姐……
第一週,終於悄然過去。
週五傍晚,零寒坐在回家方向的公交車上的時候,不禁想到了他的姐姐。漫長而短暫、平常而難熬的兩週終於結束了,這是他來到地球后,第一次一下子就離開她兩週。
悠璃在弟弟回家之前就已盼望不已,這漫長的兩週啊……不過,事實證明,她的弟弟終究是長大了,他在離開自己的日子裡,也能獨立生活了……
一下車零寒就快步向家的方向跑去。那個由姐姐給他的家,雖然清貧簡單,卻是他最最心愛和牽掛的地方。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
遠遠地,終於看到了那樸素的熟悉的樓。
樓門口,是悠璃一如既往熟悉的溫婉身影,純白色長裙穿在她身上,永遠是那麼飄然出塵的美麗。夕陽中她看着眼前兩週不見的弟弟,笑着叫道:“零寒。”
“姐姐,我回來了!…”零寒露出暖人的淺笑,溫柔中掩不住那淡然卻奪目的帥氣。他開心地向悠璃跑來,悠璃也張開雙臂準備和弟弟來個例行的溫暖擁抱,但猝不及防地竟然被零寒抱了起來。
“姐姐,我想你了……”零寒帥氣的帶着微笑的臉就在眼前,他抱起了悠璃轉起來,邊轉邊說。就如同一年級的時候經過了三日之別,悠璃曾抱起他一樣。
“零寒,放我下來……快別鬧了……”悠璃邊笑邊推着他的肩要求他放下自己:“快放我下來,被別人看到多不好……”
零寒將她放下來,悠璃開心地擡頭看着一週不見的弟弟,時間過得真快,如今,他已經長得比自己還要高了。不但長高了,已經不再幼小的他,竟變得更加精緻,出落得如此帥氣奪目,樸素也掩不去的風華,簡直就像是來自漫畫中甚至異世界的精靈。一別二週,她纔想到如此細緻地觀察他。
淡淡微笑,轉過身,就如同多年前一般,她牽着他的手,走進了他們小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