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是在這天的黃昏才又見到顧斯年,當時她閉着眼睛在休息,聽到有腳步聲接近,本來是想睜開眼睛的,可習慣真的很可怕,他的腳步聲聽的懂了,腦子裡竟然已經自動有了記憶,就算不看,也知道進來的是他。
既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乾脆就閉起了眼睛。
腳步聲慢慢接近,她也能感覺到專屬他的氣息籠罩着自己,於是便知道,他離自己已經很近了,屏息凝神並不想露出破綻。
顧斯年心疼的看着她,剛纔進來的時候遇到一個護士,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特意跑過來對他說,昨天夜裡蘇涼吐的很厲害,幾乎沒怎麼睡,氣色也差了。
現在親眼一看,果然臉色更蒼白了幾分。
他又有些懊惱,用力攥緊了拳頭,又慢慢鬆開,溫柔的貼着她的臉頰緩緩的移動,低聲道:“對不起,我...只是太難過了,想緩一緩,並沒有要丟下你的意思,原諒我好嗎?”
蘇涼嘆息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對上她的目光時,顧斯年似乎有些驚慌,猛地背過身去,電光火石間,蘇涼看的分明,他兩隻眼睛的眼圈發青,像是被人揍了。
伸手去拉他,顧斯年彆扭了會,才慢慢轉過身來,這下,蘇涼是真的看清楚了,他一張帥氣的臉上不只眼眶還有嘴角,甚至是顴骨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很明顯是根本打架了。
“你,”
她擔心的伸手去碰,半路被她截住,圈了她的小手在掌心,低聲安慰她,“我沒事,不用擔心。”
“真的不疼?”
蘇涼還真是有些擔心,一張臉差點被揍成了豬頭,也就他纔會說沒事,忍不住埋怨起來,“你好歹也一把年紀了,做什麼還跟人打架,難道被打了你會不覺得疼?”
雖是埋怨的語氣,實則也是關心滿滿,顧斯年頗爲感動,忍不住道:“真的沒事,跟陳男幹了一架,他小子也沒撈到什麼便宜。”
不知爲何,聽了這話,蘇涼心裡沒來由的咯噔了下,穩住心神又問,“你們兩個還真是,有什麼話好好說不就行了,爲什麼非要打架?”
顧斯年笑了,解釋,“昨天晚上喝的太醉了,其實我也不記得兩個人爲什麼就打上了,早上醒來的時候就跟陳男躺一張牀上,兩個人的臉都跟包子似的,他也說不記得爲什麼打架了,這不,怕你擔心,還特意用雞蛋在臉上滾了幾個小時纔回來,沒嚇着你吧。”
蘇涼笑着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好。”
這天夜裡,陳男又出現了,的確如顧斯年所說的,沒撈到什麼好處,臉上雖然沒有淤青,但是鼻樑骨歪了,裹着紗布,模樣倒是十分滑稽。
蘇涼忍不住打趣他,“你這是從非洲回來?”
“嗯,什麼意思?”陳男還一本正經的追問來着。
“你這不包的跟木乃伊似的,”蘇涼指了指他的鼻子,大笑。
陳男一臉的窘樣,悶了半天,道:“想不到嫂子還會開玩笑,哈哈,哈哈。”最後的幾聲哈哈分明又是多餘的,氣氛一陣尷尬。
驚覺自己好像冷場了,他摸着頭笑了笑,“嫂子,明天就手術了,我是提前來祝你手術成功的,還有就是...想跟你借顧老大一用,你放心,很快就還給你。”
“我沒什麼不放心的,難道你們還能...”
陳男陪着笑,拽着顧斯年回了辦公室,謹慎的模樣倒是讓顧斯年一陣緊張,還以爲是蘇涼的病情又有了什麼變故,沒想到陳男上來就是一句。
“老大,昨天晚上的事真的都不記得了?”說完了,還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顧斯年眉頭直擰,“大概昨晚真的喝多了,實在沒什麼印象,怎麼了,難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沒有,沒有,”陳男一口否認,暗暗鬆了口氣,又不着痕跡的重複了兩句,“還好忘記了,還好,還好。”
見顧斯年狐疑的盯着自己看,立即又嘻嘻哈哈的轉移了話題,“老大,明天嫂子就動手術了,你今天晚上多留意着些,千萬不要讓她着涼了,楊主任是我們醫院的權威,有她主刀嫂子不會有事的,你可以安心。”
安心是不可能的了,畢竟是那樣的情況,顧斯年現在就已經開始覺得緊張,勉力拍拍他的肩膀,“嗯,我相信你,蘇涼她一定不會有事!”
“肯定不會有事的!”
陳男附和着,又在心裡默默加了一句,她已經吃了這麼多苦,這一次老天一定會垂憐她,只是希望這一次的事情過去之後,她可以去災解難,從此之後一帆風順,再也不用受諸多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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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動手術的日子,暮雲從陳男那裡知道了消息,一大早就趕了過來,特意買了一束新鮮的薔薇花,薔薇生命力旺盛,也是希望蘇涼能平安順利的挺過去。
顧斯年則始終牢牢抓着蘇涼的手,緊張的一張臉比蘇涼病態的臉還要白,整個身體似乎都繃成了一張弓,哪怕只是受到一點微笑的刺激,也會絃斷弓毀,反倒還要蘇涼倒過來安慰他,“放心吧。”
“嗯,”顧斯年用力點頭,在她額頭留戀的印下了一個又一個的深吻,“我就在外面等着,哪裡也不去。”
“好。”
蘇涼笑着,又看了看站在病牀另一側的陳男和慕雲,同樣給了他們一個安心的笑容,兩人也同時對她點頭。
時間差不多了,護士過來直接把移動病牀推到手術室去,顧斯年抓着她一隻手一路跟了過去,一直跟在手術室門口,進不去了,才戀戀不捨的鬆開。
楊素還沒換上手術服,特意過來打個招呼,“放心。”
顧斯年僵硬的點頭,因爲太緊張了,動作似乎都有些遲緩,楊素免不了又多說了幾句話,又看了陳男一眼,進了手術室。
煎熬的時刻徹底來臨,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慢點讓人心慌,顧斯年和陳男一左一右站着,俱是一臉的緊張,慕雲向後看了眼,跟着又回頭往左側,只能心裡微微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