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結束了。
看着阮家透過記者發佈的聲明,聞人亦凝的豪門之夢,終於徹底粉碎了。
但韋靜深現在,卻沒有心情爲自己終於得到的結局而欣慰,她滿心擔憂的,是湯林翱的處境。
雖然,他每天都會給她打一個電話報備平安,對於自家的麻煩事隻字未提,但靜深卻已經從其他渠道瞭解到,湯家面臨的事情波及面過於廣泛,一時很難平息下來。
湯家在印度的代工廠主要做鋰電池,原本由湯家大少爺湯林堯一手負責。可是,大概是不滿自己被安排在這種地方,湯林堯將代工廠管理得一塌糊塗,企業制度亂七八糟不說,還接連鬧出不少苛待當地勞工的醜聞,雖然緊急公關的處理非常及時,但還是通過小道消息傳回了國內,且前段時間愈演愈烈,所有印度籍勞工乾脆上演了一起罷工事件。
……如果僅僅是員工罷工,湯啓臣大概不會氣得暴怒,甚至直接飛過去教訓兒子。他氣得是,幾千人的代工廠鬧出這麼大動靜,湯林堯不僅還想要對他隱瞞實情,準備私下裡解決,還因爲擔心消息泄露限制了國內員工的出行,結果導致兩名國內女技師在無法如期回國的期間,在住處慘遭當地人的侵犯。
兩名女技師頂着身心的屈辱與艱難聯絡了當地記者,悲痛之下,不僅對自身遭遇向大衆控訴,連帶將湯家的惡行公諸於衆,一時掀起譁然一片,跨國企業本就惹人注目,外加湯家又將亞太市場視爲近兩年戰略目光的重點,印度代工廠事件,有可能從各方面將湯雲電子的品牌形象大打折扣,前景令人堪憂。
靜深放下手裡的資料,想着湯林翱現在的處境——大哥戴罪之身,老爹氣病,自己臨危受命,事情處理好了,雖然會讓老爹安心,但肯定會惹得大哥不高興;若做得不好,就顯得無能,在老爹眼裡跟大哥一樣,也是個不成器的。
總得來說,他面臨的困難,一定很頭疼吧!
精神明白,這個時候,自己能做的,就是不要給他添亂。可是,又覺得他一個人處理那麼一大攤子事情,哪怕自己幫不上忙,每天默默陪着他會不會好一點?……心裡還在盤算到底要不要過去找她,桌上的電話卻忽然響了起來,接起,是助理公事化的詢問:“聞人小姐想要見您。”
哦?來找她算賬的?
韋靜深不屑一笑,放了人進來。
看着聞人亦凝優雅端莊地走進來,表情不見一絲慌亂,反而有些氣定神閒。韋靜深不禁在心底讚歎着,好強的心理素質啊。
回想起一年多以前的自己,跟她現在的處境一樣:婚禮成空,聲名狼藉。卻被媒體拍下那樣難看狼狽的照片,真是技不如人。
只是,她不知道,事到如今,風水輪流轉,一切似乎已成定居,聞人亦凝過來找她,倆人還可以說些什麼。
很快,她就給了靜深答案。
“我來,就是想看看你,看你如何得意,如何享受此刻把我踩在腳底下的感覺。韋靜深,我一定會記得你現在的樣子。”
“我想你搞錯了。”韋靜深看着她,一字一頓地衝她說道,“從最開始見到你到現在,你都搞錯了自己的身份,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對手,因爲你沒有資格。”
“憑什麼?”聞人亦凝忽然失聲大喊,“憑什麼你說我沒有資格?我比你漂亮比你有能力,就因爲輸在了出身,就和你差了那麼多!我費盡心機把你踢下去,苦苦經營勵志形象而且已經得到了認可……就差了一點兒,那麼一丁點兒,我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頓了頓,聞人亦凝朝着靜深看了一眼,笑了笑,“沒想到,全都因爲你的算計,美夢成空。”
她的樣子,雖有瘋狂,可還是帶了剋制,以及……令人無法企及的堅定。
那種堅定,靜深的確無法體會,雖然她也曾身陷低谷,拼命掙扎,但她不懂,對聞人亦凝這種人來說,她曾一無所有,即便後來有些東西唾手可得,卻並未真正地攥在手心,失去了,再去掠奪就是了。
臨走之前,她對靜深說得最後一句話便是,“我今天敗給你了,但你記得,我沒有認輸。”
不知道她是強顏歡笑還是另有什麼打算,離開之前,她還留給靜深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韋靜深看着她大步離開的背影,簡直有些無奈——就因爲成了這個人的假想敵,自己的生活天翻地覆,而那個瘋子,卻死性不改,仍然是一副要跟她死磕到底的德性。
也許,人一旦偏執起來,就無法回頭,只能在她認準的那條路上,一直走到黑。
但她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反正她對聞人亦凝的打壓是報復性的,除了毫無運轉能力的愛麗絲,聞人亦凝已經一無所有,幾乎可稱得上是被打回了原型,自己隨便動動手指就能撥弄得她焦頭爛額,就不信她還能放出什麼壓箱底的大招出來。
當然,關於愛麗絲跟卓爾的合作,靜深也曾動過心思,但卻並沒有介入其中,她只能說,卓爾的管理手段過硬——或者,裡面的人也太死腦筋了!
雖說,即便愛麗絲的高端傢俱樣本通過檢測,以聞人亦凝現在的情況,既沒有資金投入大批生產傢俱,估計也沒辦法拉來投資,但韋靜深還是覺得,不能放鬆哪怕一點點警惕,絕對不能給那個女人鹹魚翻身的機會。
特別是剛纔,聞人亦凝臨走的時候,留給她那個笑容,想想都覺得倒胃口。
看來,她還得加把勁兒。
“對不起,丹尼爾先生不在!”
這已經是那個梳着齊劉海的高級助理第五次拒絕韋靜深的會面申請了。
不同尋常的是,今天,爲了能見到卓爾的負責人丹尼爾,靜深特地拉來了與之有合作關係的袁氏集團的首席以及唯一的繼承人——袁採緹小姐。
可惜,靜深還是沒能如願,見到那位傳說中行蹤不定,神秘兮兮的丹尼爾先生。
不過,比起打發自己的那句“丹尼爾先生今天沒有時間”,那位助理小姐對採緹還是稍稍走了點心的,畢竟,說“不在”總比“沒時間”,要顯得客氣點吧!
“客氣個鬼!”
一走下電梯,採緹便氣呼呼地衝靜深抱怨,“什麼東西嘛!不就是個連鎖百貨店,東西賣得貴點就了不起啊,純法國企業就拽得無法無天了!拜託,它們這個季度的業績慘得要命,整個集團急得屁股冒煙正逼着中層以上領導想應對策略呢,估計那個丹尼爾腦筋不夠用,正躲在辦公室裡寫檢討信呢,所以纔沒時間出來見人,哼哼。”
大概是覺得自己說得蠻有道理的,話音落,採緹還自顧點了點頭。
感覺周圍似乎射過來不少目光,靜深額頭忍不住冒出了好幾道黑線,急忙拉着這個小祖宗快步離開,走到門外才鬆出一口氣,“拜託我的大小姐,剛纔在人家的地盤上你就給我胡亂嚷嚷,好歹離遠點呀!”
採緹卻是一臉不以爲然,還十足的理直氣壯。靜深想了想,以袁家在商場上的地位,恐怕還沒遇到過對她袁大小姐不買賬的人,自己今天找她來原本是想加一點勝算,結果卻落得倆人一起被無視的下場,小丫頭髮幾句牢騷,根本就不擔心別人聽見,恐怕還怕聽見的人太少呢。
便搖搖頭,不再苛責她,還有幾分獎賞犒勞的意思,“好妹妹,餓了吧,姐姐請你吃大餐!”
說起來實在是窩火,這附近比較有格調的餐廳,居然都在卓爾百貨店裡面,靜深提議換個地方,偏採緹的擰脾氣又上來了,“不換,咱們就去樓上吃,飯店又不是他們開的,顧客是上帝,上帝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吃!”
靜深覺得,這小孩兒有點欠修理呀!
但還是沒說什麼,由着她選了一家很有名的港式料理店,點了兩套主打套餐。
靜深已經打定主意好好品嚐美食,奈何採緹還有些小鬱悶似的,蛋糕端上來時拄着下巴一頓猛戳,弄得狼藉不已時,才呵呵一笑,露出大仇已報的表情。
靜深揉了揉太陽穴。
好在,採緹的壞情緒很快就隨着那隻被撤下去的衰蛋糕一樣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面對美食大快朵頤的暢快,倆人吃得正酣時,一名服務生端着一盤牛舌走過來,放在桌上,在靜深發出質疑之前,衝倆人微笑道,“這是那邊那位先生贈與兩位小姐的。”
順着服務生指引的方向,靜深看到的是一個年輕的金髮男人,獨自一人靠坐在窗邊的位置,五官精緻,表情冷峻,看上去像一尊不太真實的雕像。
努力回想自己跟此人是否有交集,未果,幾乎同時,跟採緹異口同聲,“你認識?”
倆人面面相覷,眼裡都透着疑惑,但靜深眼裡忽然掃了眼桌上的那盤牛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再去看那個男人,簡直有些不可思議——丹尼爾,難道他是丹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