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浩南這邊，情況同樣的惡劣。
沐小言每次過來，醫生說跟她說的都會不一樣。
“你們還是多點時間陪陪他吧，以我的經驗，應該沒有多少日子了。”
醫生的話說得很直白，卻也是事實。
顧浩南長期昏迷，而且昏睡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已經病入膏肓。
沐小言傻在原地遲遲不肯推門進去，她腦子裡亂哄哄的，曾經和顧浩南在一起的場景零碎的浮現出來，彷彿昨天，讓她怎麼接受這個結果？
明明得心臟病的人是她，爲什麼換成顧浩南死了。
他們兩人，老天爺爲什麼不肯放過？
在走廊外徘徊良久沐小言才進去，顧浩南還沒有醒來，從昨天到現在，聽醫生說晚上醒來一次，但是很快又睡着了。
“浩南，浩南。”她輕聲喊他的名字，在男人牀邊坐了下來。
女人伸手觸摸着他突出的五官，
“浩南，你別睡了。”沐小言端來一盤熱水，用毛巾幫他擦臉，“還記得我們以前的事嗎？”
“你說過的，等我畢業了帶我去很多地方，可現在一個地方都沒有實現，你就這麼睡着想賴賬嗎？”
牀上的人還是昏睡着，沒有丁點反映。
沐小言的手指佛過男人突出的五官線條，一張臉慘白如紙，她看着，疼在心裡……
墨少辰在外面看着這一切，男人高大的身軀宛如一尊神像，那顆許久不曾波動過的心，仿若被刀子割着一般，疼得滴血。
她的心裡，果然只有顧浩南的存在，無論他做得再多再好她都看不到。
終而，他垂下手離開。
這輩子，他從出生就輸給了顧浩南，所以，他天生就帶着一股韌勁，絕不認輸。
重症病房裡，墨雲楚的離開恰好給了墨少辰機會。
他不想他們幾個人面對面，有些話他也只想對程婭姝一個人說。
上午經過幾位專家的會診程婭姝的情況稍稍有所好轉，最起碼她能開口說得上話。
“少辰……你終於來了，我……我等了你好久。”看到墨少辰，程婭姝恨不得從病牀上爬起來，十分激動。
昨天沐小言來，她就動了心思。
爲的就是見墨少辰一面，她的願望終於達成了。
“程婭姝。”墨少辰喊她，那聲媽從未叫出口過，哪怕到了這一步，他心裡的那份彆扭還是沒有驅散開來。
她心裡從來都只有顧浩南，即便是命在旦夕。
墨少辰比誰都清楚程婭姝的心思，這個時候他能站在這裡也是因爲沐小言。
他是一個狠心的男人，即便程婭姝是他的親生母親，他同樣的無法原諒她當初的行爲。
只因沐小言的心思單純，在她面前，他不想讓沐小言以爲自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當沐小言告訴他程婭姝受傷的事時，墨少辰的心是麻木的，母親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陌生，他從來只會寫，不知道那種感情是什麼。
現在看到這樣的程婭姝，他的心多多少少有點牽動。
或者是天生的血緣關係吧。
“少辰……”她又吃力的喊他，眸光溫和。
墨少辰深吸口氣，程婭姝這樣的眼神從未對他有過，今天，應該是有事求於他。
他故意沒開口，就等着她交代。
“少辰。”程婭姝不厭其煩的喊，似是想把這一生的母子情分都彌補出來。
“有事你就說吧。”他能對她說的也只有這些。
“少辰……你，你放過浩南吧，他是，他是……你弟弟。”程婭姝說得斷斷續續，吐字艱難，“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浩南，他，沒有錯，他甚至不知道……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少辰，媽知道……你心裡恨，心裡苦，你沒有經歷過我的生活……不知道我這些年，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爸爸……他對我有多殘忍。”
程婭姝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用多了力氣，她猛地咳嗽起來，全身都在疼。
墨少辰如木偶般的站在她面前無動於衷。
他腦子裡回想着程婭姝剛纔的話，不禁覺得好笑。
她說，她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可有想過，這些年他又是怎麼過來的嗎？
她不關心他，墨少辰並不是很在意，他無法認同的事，明明都是兒子，爲什麼差別會這麼大，兩個人爲什麼不能等同對待。
是，他對顧浩南沒有恨，最多的也只是嫉妒。
他嫉妒顧浩南擁有程婭姝的母愛，更是介意他能擁有沐小言的心，這麼久了，那個男人還對他念念不忘。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墨少辰也不自信了，他問了自己很多次，究竟哪裡比顧浩南差了？
“你弟弟……他沒有錯，少辰，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血緣關係難以改變，你們是親兄弟……骨髓而已，不會，不會要你的命。”
程婭姝原本慘白的臉因爲這一連串的話而憋得通紅，是因爲用力過猛而引起的。
說來說去，還是爲了顧浩南，他來這一趟是專程來看她的，可程婭姝還是別有用心。
墨少辰薄脣抿成一條直線。
誰也不知道，他的病也在朝那一步蔓延，也沒有人去關心他的身體是如何的。
他們的心裡永遠都只有顧浩南，顧浩南！
終而，男人什麼都沒說，轉身出了病房。
程婭姝，你就算是死了也不關我的事。
他不會再來了，不會抱有任何希望。
“少辰，少辰！”程婭姝鼓足了力氣喊他，男人卻已經大步出了病房。
程婭姝，你要死就死吧，免得禍害人。
墨少辰冷了心，把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當成了空氣。
——
G市的某個酒店，墨雲楚通過電話查證找到這裡，程素涵從墨家搬出來後暫時安置在了這裡，一個小酒店，也難怪他費了點功夫才找到這個地址。
程婭姝誓死不轉移地方，墨雲楚沒辦法，只好從別的醫院給她找來更好的醫生，等她情況好轉些他纔敢離開。
而傷害她的兇手，經過查證墨雲楚心裡已然明白。
楊媽媽聽到門鈴聲去開門，看到是墨雲楚，歡喜道，“老爺，您來了。”
她側開身，特意給墨雲楚開了路。
瞧瞧，老爺不是來了麼，她就說事情沒有那麼糟糕。
“夫人這幾天茶飯不思。”楊媽媽關好門跟着進去，“老爺，要不你們好好談談吧。”
墨雲楚站立在大廳，面色冰冷，“程素涵呢？”
他的稱呼不再是夫人，這聲程素涵可把楊媽媽給嚇壞了。
“雲楚。”
還沒等到楊媽媽給出答覆，裡間臥室傳來程素涵虛弱的聲音，“是你嗎雲楚？”
楊媽媽在一旁幫腔，“夫人在裡面休息，老爺你也知道，夫人的身體一直不好，尤其是從墨家出來以後，這裡的環境……”
“你在這裡等着。”墨雲楚冷冷打斷她，直接朝臥室去了臥室。
臥室的空間很小，一張牀站了很大的面積，墨雲楚進去就顯得更加擁擠了。
當然這個時候的墨雲楚是沒心思注意這些的，他看了眼剛從牀上起來的程素涵，聲音還算平穩，“你妹妹被人刺傷，命在旦夕。”
一句話令程素涵心驚膽戰。
“婭姝？”程素涵的臉霎時慘白，她想讓自己表現得鎮定一點，可那恐慌的表情還是出賣了她。
墨雲楚默默的盯着她，眼神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看得程素涵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良久，房間裡都沒有一點動靜，這種氣氛於程素涵就是一種折磨。
她猜不透墨雲楚的心思，畢竟這個男人一進來沒有任何表露，讓她手足無措。
“我去給你泡茶。”程素涵想到，墨雲楚之前最愛的就是她親手泡的茶水，每天晚上從外面回來總是要喝上一杯定神。
擦身而過之際，男人一把將她拽住，突然厲聲呵斥，“程素涵，你這個狠毒的女人，爲什麼要傷害她？”
程素涵手腕發疼，她不敢喊出聲，墨雲楚的這聲吼差點震破她的耳膜。
“老爺，老爺。”楊媽媽衝擊來勸道，“老爺，您這是幹什麼啊，老爺，這些日子……”
“不是讓你滾出去嗎？”墨雲楚狠狠的剜了楊媽媽一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兩人在墨家算計着什麼，現在看婭姝不順眼又起了狠毒的心思。”
程素涵擰着眉，貝齒咬着肉色的脣瓣，聲音像是從嘴裡飄出來的，那麼無力，“不是的，雲楚，你聽我說。”
東窗事發，她是跑不掉了。
其實她一直都在騙自己，就像楊媽媽說的，墨雲楚和她幾十年的夫妻，不至於把事情做得太絕。
可現在，她是真的看透了。
男人的心一旦狠起來，那是半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他心裡只有程婭姝，壓根記不得這個陪伴他幾十年的枕邊人。
程素涵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到了這一刻她反而平靜了。
“雲楚，你聽我說。”她強調，很想和他好好談一次。
他們幾十年的夫妻，鮮少說心裡話，即便每次躺在牀上說的都是墨家的瑣事，更別說夫妻之間的柔情蜜意，她是想都不敢想。
“好，我聽你說，我給你這個機會。”墨雲楚也平靜下來，畢竟傷害已經造成，他即便是有想一槍崩了程素涵的心思也得讓她死個明白，“程素涵，我告訴你，除非你告訴我婭姝不是你傷害的，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這條罪行，她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了。
可是，她該解釋什麼呢，程婭姝本來就是她傷害的。
那麼她是不是要去死才能平了墨雲楚的心頭之恨？
“如果她有什麼事，我會讓你的命去償。”男人說的狠戾，也確實嚇着了程素涵和楊媽媽，“程素涵，你可以說，我聽着。”
程素涵絕望了，一肚子的話在聽到這一句後難以啓齒。
她心心念念照顧墨雲楚十幾年，到頭來這個男人要的是她的命，還是爲了別的女人。
這種結果，換做誰都接受不了。
“解釋不了是吧，婭姝是你刺傷的？”墨雲楚步步緊逼，他宛如一個帝王般的俯視她，“程素涵，你就等着坐牢吧。”
坐牢？！
程素涵的面部表情終而發生了一點變化，那是對這個結局的恐嚇。
不要，她不要坐牢。
下半輩子到那種地方，她不死也會瘋。
“墨雲楚。”程素涵呵斥意欲離去的男人，態度和之前判若兩人，“你站住。”
墨雲楚眯眼，那模樣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這一刻，程素涵明白，她真的完蛋了。
只要程婭姝有事，她這一生到這裡就該結束了。
那麼，她不會讓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是，我刺傷了程婭姝，可是墨雲楚，你問問自己，這一切都是爲了誰？”
程素涵沒給墨雲楚開口的機會，繼續道，“要說程婭姝現在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因爲你。”
“你愛她，爲什麼當初不直接娶了她？”
墨雲楚非常淡定的指責她，“你傷了人，還想給自己脫罪嗎？”
程素涵搖頭，她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她不是爲了脫罪，只是想讓墨雲楚明白，她是爲了他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因爲這份隱忍的愛，她不惜傷害了自己唯一的妹妹。
墨雲楚，你是無視我說的話，還是不想承認這十幾年我們同牀共枕的一切？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爲什麼就這麼狠？
她和程婭姝的姐妹關係是在十九歲的那年破裂的，當時的程婭姝還不知道，後來程素涵帶着墨少辰嫁進墨家，她對程婭姝的恨就更深了。
每天夜裡，聽着身邊的丈夫叫着自己妹妹的名字，那是怎樣一種痛心？
墨雲楚，這種無助和痛你感受過嗎？
“墨雲楚，我就想問你，我們在一起的這些年，你可曾對我有一絲一毫的動心？”程素涵不死心，有些話終而問了出來。
她在很早之前就想問，但是怕自己得到的答案太過於失望，於是選擇了沉默。
“沒有。”男人答得很乾脆，甚至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程素涵幾乎站不住腳，她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也做好了心裡準備，她現在無法接受的是，這個男人都不曾考慮過就否定了。
心裡當真是沒有她一絲一毫的地位呵。
“程素涵，是你自己沒弄清楚，當初你來墨家的時候，我對你說過什麼，你記不清了嗎？”
他說，程素涵，我心裡愛的人是你妹妹，我們能在一起是因爲墨少辰，你幫我照顧好少辰，我給你墨太太的位置。
說到底只是一場交易而已。
是的，一場交易，只不過她動了情。
現在墨少辰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被趕出墨家是理所應當的。
墨雲楚說完這一句就走了，房間裡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氣息，揮之不去。
“夫人。”楊媽媽想開口寬慰她幾句。
程素涵從脣角擠出一絲笑，“楊媽媽，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沒事，我沒事。”
她說，顯得異常平淡。
償命是嗎？
反正她什麼都沒有了，一條命而已。
醫院的停車場，墨少辰和沐小言並肩出來。
墨少辰不知道，他這一走，程婭姝沒多久就斷氣了。
等醫生追過來通知時，他和沐小言兩人憋了半口氣沒上來。
這些年，他明明盼着，明明恨着，明明不關他的事，爲什麼還會這麼難受？
沐小言想的卻是，程婭姝死了，以後誰會去真正的關心顧浩南？
“墨少辰，你後悔嗎？”沐小言問他，也不知男人這一刻的心情。
墨少辰愣了半晌，似是不明白她這句話出自何意。
“如果你能同意程婭姝的要求，說不定她會轉院，能保住性命。”
墨少辰眯眼，渾身瀰漫的氣息危險，他已經猜到女人要說什麼，卻忍不住去問，“沐小言，你的意思是……”
“程婭姝的死和你沒有關係嗎，是你間接害死她的。”她指責，句句刺心。
呵。
男人聽後，黑眸裡彷彿藏了驚天的巨浪，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吞噬。
良久，他只是冷笑道，“是我，又怎麼樣，我就是不想救顧浩南，你們都死了，我也不會救他。”
“沐小言，我再說一次，我不會救他。”
墨少辰的話雖然堅定，可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他的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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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故事在慢慢收尾了，後面更精彩，這兩章過渡後就是一個轉折，大家認真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