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吃飯的氣氛果然是怪異的,特別是在各懷心思的情況下。
一頓飯,除了秦朗盡興了之外,其餘兩人都吃得很少。
“等下你要回公寓麼?”等大家都吃飽了,方宇端了水來讓衆人淨手,淨完水是泡茶,泡茶的活自然落在了品茶高手秦冽的身上。只見他熟練地擺好茶具,就開始燙杯泡茶,動作優雅,如閒雲流水般,讓人賞心悅目。可他卻還是能一邊嫺熟地泡茶,一般開口問秦朗。
“嗯,當然。”秦朗回答。
“有時間還是回家裡看看吧,爲你準備的房間你還沒有看過。”秦冽說得很自然。也是,本是一家人,說這話也是天經地義的,可敏君還是覺得不舒服,那個“家”字,她也渴望,可是卻從未有人對她說過。
“哦,那好。”秦朗在他這個大哥面前顯得很聽話,秦冽說什麼,他便應什麼。這點不像冷颯,冷颯總喜歡和她對着幹。十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進夜店,她爲此沒有少操心。那時候她也才十八九歲,剛讀大一,每天晚上坐在圖書館看書都心驚膽顫的,總害怕接到酒吧打來的電話,告訴她冷颯又闖禍了。
敏君從未想過,爲什麼冷颯闖了禍,去收拾的人永遠是她。按道理,那時候冷颯有哥哥冷楓,有姐姐冷楚,按什麼都輪不到她這個冷颯死不承認的姐姐去爲他收拾殘局的。可是,冷颯就是每次都要找她,而她也每次都乖乖地去,冷颯的所有小同學都知道他有一個會爲他出頭的姐姐叫夏敏君。
怔忡間,敏君覺得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了一下,她纔回神,不解地看了秦冽一眼。
“哥哥叫你喝茶。”秦朗坐在她的對面,擠眉弄眼地指着她面前的茶杯。
“哦,謝謝!”敏君收回自己的思緒,淡淡地對秦冽道謝。
“想什麼呢?那麼入神。”秦冽狀似無意地問她。她今晚跑神的次數太多,每一次都會伴着無聲地嘆息。他很不喜歡她這種顯然不把心思放在他們身上的,自己卻神遊天外的狀態。
“沒什麼。”敏君垂了眼睫,不讓秦冽看到她的思緒。今天晚上想冷颯的時候好像特別多,可能是因爲看到了秦朗吧。秦家兄弟自小沒有在一起,秦朗便是出生沒有多久就送回了京都秦家撫養,二十多年來,兩兄弟幾乎就沒有什麼交流,可是,看他們的感情卻深厚無比。敏君是羨慕,甚至妒忌的。她在冷家生活了十多年,和冷楓冷颯一起長大,卻兄妹沒有相認,愣是在生離死別的時候才知道彼此的身世。錯失了二十幾年的親情,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她的臉龐突然開始煞白,身體也開始哆哆嗦嗦,心臟似乎有一個缺口,在隱隱地疼。
秦冽看出了她的異樣,手按在她的額頭上,關切和焦急聚上了他的眼眸。
“敏君,你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語氣很急切,半蹲在地上抱着她。他偶爾流露出來的情感,總是會讓敏君產生原來自己也是有人疼愛的錯覺。可是她知道,秦冽對她也許有愛,卻遠沒有達到可以忘記一切的地步。
“沒有。”她白着臉搖了搖頭,勉強給了秦冽一個微笑。
“去醫院吧!”秦冽抱起她,毫無商量的餘地。“秦朗你先回家,讓方宇送你,乖乖地等着我們回來。還有,把這兩天的工作推了,好好休息一下。”
“不行,我要跟你們一塊去。”秦朗有些擔憂地看着臉色很不好的敏君,說道。
“你去幹什麼?也不想想你什麼身份。到醫院去,是讓醫生給敏君看病,還是讓那羣小護士們看你啊!”秦冽的聲音很嚴厲,秦朗噤聲不敢說什麼。秦冽很少發脾氣,可正是因爲很少發脾氣,偶爾的一兩次纔會有很大的震攝。
其實他和敏君心裡都清楚,他們去的是秦冽自己開的私立醫院,即便秦朗跟着一塊去,也不會造成什麼人員躁動的現象。但是秦冽就是不想秦朗去,憑着男人過人的敏銳觀察力,他覺得秦朗與夏敏君之間也許還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秦朗一晚上雖然都在假裝輕鬆,可是他看敏君的臉神還是有些不對。這種感覺無端地讓秦冽有些心慌,很不好受。
“我真的沒事,不用去醫院的。”敏君窩在秦冽的懷裡,小聲地說道。
“不行,必須去看看。”秦冽和秦朗異口同聲地說道。
敏君無奈一笑。秦朗很快又接着說:“哥,你送嫂子去醫院吧!讓方宇哥送我去別墅。你放心,在你們回來之前,我絕對不會離開的。”
秦冽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緩和,不知道是因爲秦朗的保證,還是因爲秦朗對敏君的稱呼讓他心情稍霽。他很快便點了頭,抱着敏君便率先往外走。
他長得高,步子也邁得大,只走了幾步便到了前院。
“方叔!”秦冽高聲喊。
方叔和方宇都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方叔看到秦冽懷裡抱着敏君的時候,臉色明顯不好看。
“怎麼,少爺就要走了嗎?”他嚷道,不知道怎麼,竟有些委屈的意思。
“我們吃飽了,而且把方叔你煮得菜都吃光光了。嫂子有些不舒服,哥要帶她去醫院看看。”回答他的是秦朗,他嚷得很大聲。敏君猜測,那方叔大概是耳朵不太好使。
果然,方叔聽了秦朗的話之後,臉上才露出一點兒笑模樣,很大聲地對着秦朗問:“小少爺,今天方叔煮得菜合你胃口不?”
“當然啦,方叔煮得菜最好吃了。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菜。”秦朗咧了嘴露出一排白森森地牙,笑得很誇張。
“那就好,那就好,以前夫人也愛吃我煮得海鮮,看樣子小少爺的口味隨了夫人。”那方叔笑得一臉欣慰的樣子,“既然如此,少爺你們先走吧!等過些時日,我到陽澄湖去挑些更上等的肥蟹,少爺再領着小少爺來。”
“好。”回答他的還是秦朗,“我等着吃方叔做得蟹黃包。”
“行,你要吃什麼先告訴我一聲,我給你弄。”方叔滿是皺紋的臉也笑開了花,被秦朗哄得很高興。
等他們兩人磨嘰完,秦冽才抱了敏君出了那院門。外面的空氣很清新,但着植物清香,敏君深深吸了一口,覺得神清氣爽了很多。
“我沒事,你放我下來吧!”她說。
“不行,安生待着。”秦冽睨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