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本身就很機靈,而靳巖此刻又因爲手掌受了傷,停留了一會兒,等他調整好狀態的時候,程諾早已經在別墅臺階上的房門輸着密碼了。
靳巖飛快的記着程諾輸入的密碼,打算等會兒自己手上的傷痛緩解了一些以後,就自己輸入密碼開門進去。
別墅裡原本只有二樓的臥室裡亮着燈,等程諾進去以後,一下子樓上樓下的燈都亮了。
等靳巖進入屋裡的時候,程諾已經開始在屋子裡到處找着程嵐了。
他上躥下跳地一會兒從地上找到樓上,一會兒從樓上找到地上,他大聲、着急的吶喊着,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呼喚着,可無論他怎麼吶喊,怎麼呼喚,那個女人就是那麼狠心的沒有出現。
看着程諾這麼慌慌張張的上躥下跳,靳巖卻突然停了下來。他就這麼定定的站在門口,冷冷的看着四處着急找人的程諾。
看着程諾這樣焦躁慌張的樣子,他突然間想起,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經這麼慌亂的找過這個女人,而那時候,這個女人也是這樣,冷冷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然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想起了這些過往,再看着面前這個跟自己一樣傻的兒子,他突然間覺得有點兒好笑,諷刺得好笑。
靳巖漸漸陷入回憶,以至於連面前的兒子從一開始的焦躁到後來的小聲抽泣,到最後着急地嚎天大哭都不知道。
直到程諾最後找不到媽咪,然後大聲哭着朝他走來,並氣得一邊撒潑一邊對他拳打手踢他才反應過來。
這時候,他才知道,他的兒子此刻哭得有多傷心,他似乎及其悲傷,似乎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他哭哭啼啼的對他大吼着,拍打着:“就是你!就是你這個大壞蛋!你一定不是我親生爸爸,我親生爸爸不會這樣對媽咪的!現在媽咪不見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給她打電話都不接,到現在連人都不見了。就是你,就是你這個大壞蛋沒收了我的手機,讓媽咪前幾天沒有接到我的電話,讓她以爲我不愛她了,現在媽咪生氣了,再也不要我了,我恨你!我恨你!”
程諾小朋友一直說着,哭着,吶喊着,捶打着,腳踢着,發泄着,隨着他的哭泣,小小的身軀裡所有的委屈都在這一刻一齊爆發。
他越想越氣,哭着哭着,都抽搐得幾乎要斷氣了一般。而他眼角上的淚水、鼻子下面的鼻涕、還有嘴角的口水,都早已經模糊了他整個臉頰。
程諾哭着哭着,突然間頭腦裡一陣眩暈,然後就這麼摔了下去。
在眩暈過去的時候,他口裡的唸叨謾罵都還沒有停止,他哭着自言自語說道:“媽咪你在哪裡,你回來,你回來!只要你回來,諾兒以後再也不會跟你要爸爸了!再也不要了……”
在兒子倒下去以前,原本一直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給自己兒子踢打的他,見兒子馬上就要倒下,立刻伸手將兒子攬入懷裡。
看着面前悲傷成這樣的兒子,聽着兒子最後那一句再也不要爸爸的話語,靳岩心底難受得慌。
他自己的親生兒子竟然再也不要他了?!
那他到底是多恨自己啊?
而這些,卻都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難道他真的錯了嗎?
他搖了搖頭,現在唯有能做的,就是儘快找到程嵐。
於是,把兒子抱起放到沙發上以後,他也開始找起來。
他先是在一樓各個房間裡找了找,一樓房間一律都很整潔,同時也是空蕩蕩的。
找了各個房間,他又在廚房裡找找,發現廚房裡也空蕩蕩的,不過在他找的這個過程中,他發現大廳裡,還有廚房裡,沒有什麼東西,卻惟獨看到不少酒瓶。
這時候,他才發現,屋子裡確實有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或許這酒是昨天或者前天,或者更早時候灑出的,因此如果不是特地留意,還真不能發現。
隨後,靳巖又在樓上各個房間裡找了一次,喊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靳巖以爲程嵐應該沒有在家裡,又打了幾次她手機,發現她手機就在樓上臥室裡響着的時候,他突然想起,她放手機的那個臥室,就是他剛纔在樓下看到亮着燈的臥室。
之前他在樓下驅車的時候,整個別墅只有一個房間亮着燈,後來程諾進來以後,把總開關一次性全部打開,因此一時間所有的房間都亮起了燈,所以後來找人的時候,也忽略了這個事實。
當這個想法纔在他腦海裡閃過的時候,靳巖陡然間想起,就是剛纔發現手機的那個臥室,房間裡似乎還有點凌亂,房間的地上似乎還滾落着幾個酒瓶,牀上還放着一套乾淨的可以換洗的睡衣,和一套乾淨的內衣褲……
想着這些,靳巖才立即反應過來。
如果程嵐真的沒有出去,那麼接下來就有兩種可能,要麼她就是醉倒在牀底下,要麼……就是醉倒在房間裡的浴室裡……
浴室……
浴室!
想起這個,靳巖才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剛纔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他竟然忽視了主臥室裡的浴室!
當這個想法穿過他的腦海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早已經衝向樓上的主臥了。
急急忙忙的推開房門,先是低頭檢查了一下牀底下以防萬一,然後就轉身朝浴室走去。
浴室此刻還是緊緊的緊閉着的,靳巖狠狠的推了推,沒有推開,裡面是反鎖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不知爲何他突然間有點急躁,不,不是有點急躁,而是非常急躁。
他有點不知所措。
他想起了剛纔程諾跟他說的話,程諾昨天晚上就開始悄悄給程嵐打電話了,但是手機在房間裡響着,卻一直沒有人接,他在想,若是真的是昨晚就醉倒在浴室裡,那麼一天一夜下來,這又是冬天,得有多大的危險?
如果真是醉了,這還好一點,若她一時半刻因爲失去兒子而悲傷的在浴室裡割腕自殺怎麼辦?
靳巖腦子裡現在一片混亂。
他腦子裡莫名閃過一些畫面,他似乎看到了曾經活生生的程嵐此刻就那麼冰冷的躺在浴室裡,放了一浴缸的熱水,然後她悲傷得割腕自殺,最後直至鮮血流盡,渾身冰冷。
他似乎早已經看到了裡面就躺着這樣一個女人。
水也冷了,渾身白白的,硬硬的躺在滿是鮮血的白色浴缸裡……
那耀眼的鮮紅與刺眼的白色一時間刺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來。
程諾此刻也已經好一些了,走了進來,看着靳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不去找媽咪,他有點兒生氣。
走上前,拽着他的衣袖就喊着:“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找媽咪!”
靳巖自己現在都有點兒六神無主,這會兒被程諾一煩,心底更加煩亂,反手一揮,就朝向他走來的程諾大聲呵斥道:“滾開!”
一句話,就將原本還有點兒囂張的程諾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程諾從沒見過他這個爸爸發過這麼大的火,上一次揚手要打他,都只是抿着嘴脣生悶氣,似乎還有一種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可剛纔他的樣子,簡直就跟山裡護子的母老虎母獅子一樣,甚至還更甚。
這個樣子的他,彷彿這一刻,他程諾根本就不是他平時心目中那個最重要的人了。
程諾諾諾的站在原地,等着靳巖接下里的動作。
誰知道,他爸爸在吼完他以後,就朝着浴室的門狠狠的踹了一腳。
“砰”的一聲巨響,門板震動了一下,卻依舊完好無損。
靳巖再狠狠的踹上一腳,這門依舊如此。
就這樣,靳巖在程諾的注視下,越來越慌張,他這樣的慌張就連他自己都沒來得及發現。
這樣的他,彷彿就像一隻瘋狂了的猛獸。
隨後,他後退了幾步,然後就猛的朝前衝過去,然後再提腿猛的朝浴室實木門大踹一腳。
這一次,門鎖總算壞了,木門也總算被打開了。
擡頭看了裡面一眼,程諾頓時一陣驚愕。
就連程諾這樣的小孩子,都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該如何是好。
裡面的情況比靳巖想象的還要糟糕。
偌大的浴室裡,裡面還亮着燈,浴缸裡也盛滿了水,水裡的沐浴露泡泡早已經因爲時間過了一夜完全消失在水中。
而滑溜的大理石地板上,此刻正躺着一個渾身光*裸的女子。
女子一動不動,彷彿早已經失去了知覺。
靳巖一陣慌亂,走上前,將那個自己恨得要死的女人慌張的摟入懷裡,仔細的探了探她的鼻息,發現還有微弱的呼吸,再將手輕輕擱置在她的胸口上,也有微弱的心跳,這一刻,他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
幸好她還活着。
估計是沐浴的時候一不小心給摔倒在地上了,然後就再也沒起來了。
感覺到懷裡的女子渾身冰得可怕,再摸了摸浴缸裡的水,早已經冰得不可說。
如此看來,程嵐是昨天晚上就摔打在浴室裡沒人發現了。
再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的傷勢,似乎除了摔傷,小腿還骨折了。
靳巖知道程嵐摔打不清,而且還倒在地上這樣無人問津了一天一夜,心就像被人在千刀萬剮一樣難受。
他急急忙忙的走出浴室,從牀上隨意找了一個大大的牀單,將程嵐隨意包裹一下,然後就抱着她朝外面急速的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