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不由的將目光移到站在牀邊的男人身上,看着他深邃的容顏似是在聽到這話的時候猛地一僵,而眼眸深處,彷彿有什麼漣漪在不斷地涌動,好像在極力的壓抑着什麼,只要輕輕地一碰,就會嘣的一聲碎裂。
他們大氣都不敢呼一聲,更別說是說話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家族的長輩開口要將凝纓送走,那就代表着,緋墨爵和凝纓之間,又要分別了。
如果,這一次的分別,就會是永遠的分別,那該如何是好?
就算他們不說什麼,其實答案在每個人的心中都已經很清晰了,薇婭夫人一向來都是卡諾家的人,而凝纓小姐,還未過門呢。
緋嫺和亞希也是一聲不吭,只是臉色沉沉的,看着緋墨爵的時候,還有些擔心。
“如果你不忍心跟她說,那就讓我去跟她說,我們卡諾家對不起她,說好在一年後要娶她過門,但是現在不行了,事實逼得我們不得不辜負她,我會好好的跟她說,我相信凝纓她是個懂事的孩子,會明白的,就像當初對輕素那樣,她不也是一樣自己選擇了離開嗎?”
費爾嘆了嘆氣,心裡也是十分的難受,“當然,她的孩子,如果她願意,那最好就是兩個都留下,如果不願意,那至少也要留下一個,讓我們撫養。”
“外公……你別說了……”
緋墨爵突然開口,沙啞的聲音好似摩擦着鮮血那般,血肉模糊,令人聽的十分揪心。
“別對她那麼殘忍,難道她受到的傷害,還不夠嗎?”
面對他的問題,費爾也是無奈至極,“難道你想放棄孩子嗎?怎麼說那也是卡諾家的孩子。”
“我們要放棄她,卻放棄不了孩子?”緋墨爵眼眸猩紅,看着他們的眼神裡透出極盡的失望,“對於我來說,她和孩子我都絕對不想放棄,如果要放棄她,留下孩子,我是絕對做不到的。”
“那按照你的想法是要怎麼做?放棄她和孩子,讓她帶着兩個孩子一起離開?”
緋墨爵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發痛的眉尖,“這件事你們都不要插手,讓我冷靜的想想,如果真的不行,我就讓凝纓和孩子住在外面,只要不留在這裡不讓她和母親見面不就可以了,沒必要讓她離開我們。”
“爵,你……你真是太天真的!”費爾搖了搖頭,“你母親是什麼性子我會比你不清楚嗎?之前凝纓和孩子在嫺的私人別墅裡她都找到去了,你以爲她會默許這種情況的存在嗎?”
“你們不要管,這件事,讓我和她交談就好。”緋墨爵嚴肅的看着他們,然後便冷着一張臉離開了房間。
緋嫺邁步走到費爾身邊,輕聲的安慰他,“外公,就讓哥哥先處理吧,實在不行,我們再想辦法,畢竟有了孩子,要分開已經很難了呢。”
“我也捨不得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費爾想到那兩個可愛的孩子,心裡一片動容,他好不容易期盼到了這一天,本以爲是撥雲見日了,卻不知道等待他們的,竟然是更大的不幸。
緋墨爵回到七樓,依舊是在嬰兒房裡找到了凝纓。
看到她,他就想到了外公說的那些話,他不懂,爲什麼每一
次都要犧牲她,明明她纔是最需要幸福的那一個人。
他很慚愧,沒有保護好她,也沒有給她原有的幸福生活。
凝纓回過頭,看到他就站在那裡,她緩緩地站了起來,喉嚨卻是哽咽一片,說不出任何的話。
看着他閃爍的目光,她彷彿就已經猜測到了他心中的想法,這也是她一直想要逃避的事情,可是想要逃避,卻無處可逃。
緋墨爵一步步的朝她走過來,目光緊緊的絞着她朦朧的視線,心尖劇痛。
他張開雙手,將她抱入懷裡,緊緊地抱着,就連呼吸都糾纏着她的味道,好像兩個人的心跳都緊緊相貼着,她哆哆嗦嗦的瑟縮身子,卻還是不願意鬆開她一絲一毫。
在這一刻,能以什麼樣的開場白,來打破這種令人心痛的沉默?
只是,這一刻,誰都不願意開口,也無法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陽光漸漸地偏離,又一個黑夜,在沉默之中悄然的來臨。
薇婭還沒有脫離危險,吃過晚飯之後,緋墨爵便又去陪伴薇婭了。
雖然吃飯的時候,他們什麼都沒有提起,但是對於凝纓來說以現在的情況,無論他們有沒有提起,她的心裡都承受着難以承受的煎熬。
她想,他們遲早有一天可能會找她談話的,還不如在他們爲難的時候,自己主動去找他們。
所以在吃晚飯的時候,凝纓有暗示緋嫺有話要跟她說,緋嫺一向都是聰明的人,自然是懂得凝纓看她的眼神,暗示着什麼。
在緋墨爵去了五樓之後,緋嫺及時出現在了七樓,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找我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凝纓一手拿着玩具,一手輕輕的將耳畔的頭髮勾在耳後,輕聲的笑了一下,“你知道的,不是嗎?”
緋嫺眼神不由地變深,輕聲走向她。
嬰兒牀上的兩個孩子剛吃飽,精神十足的玩着嬰兒牀上掛着的小鈴鐺,一陣陣輕微的鈴鐺聲在這溫馨的房間裡響起,不僅的教人心情愉悅。
可是,本該是輕鬆的夜,卻因爲各自心中的心事,而添上了一抹無處可散的哀愁。
“凝纓,既然你都主動找我了,那說明你也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我就直接的跟你說吧,我們的決定。”緋嫺坐在嬰兒牀邊,逗弄着兩個孩子,嘴上卻是極爲平靜的跟凝纓說着話。
凝纓的手指僵了僵,眼皮微跳,卻是故作冷靜的點點頭,“說吧。”
“她是我們的母親,是我外公的女兒,她經歷了一次失敗的婚姻,爲了那個不愛她的男人傷的極深、極痛,傷心欲絕的帶着我和哥哥回到這裡,本以爲可以重新開始,卻還是陷入了各種愛恨的折磨裡,我和哥哥從小看着她那麼辛苦的活過來,我們從小就決定,以後要好好的孝敬她,愛她,決不會因爲她精神不好,因爲她不講道理而放棄她,所以你明白嗎?我們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的母親的。”
緋嫺冷靜的說完,一絲不苟的看着凝纓,眼裡一片深沉。
而凝纓靜靜的聽着她的話,她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的深刻,都暗示了他們的決定。
她沒有及時回答,而是在片刻之
後,才忽然淡淡一笑,“所以,你們是讓我離開這裡,是不是?”
緋嫺眉尖微皺,難得心裡也出現了凌亂和愧疚,“凝纓,我們希望你可以理解。”
“我當然理解。”凝纓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在這一刻,得知自己要離開,除了笑,還能有什麼樣的反應。
“你放心,我會帶着孩子離開的。”
緋嫺眉尖的褶皺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更深,“孩子是我們承認的繼承人,所以凝纓……孩子,要留下。”
“……!”凝纓猛地一震,眼睛就像是被寒針所刺入那般,急速地收縮了起來。
她倏地從凳子上站起,驚恐的後退了兩步,瞪着緋嫺慌亂的說道,“不,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們不能那麼自私!”
“你不要太激動。”緋嫺怕她驚嚇到了孩子,急忙跟她解釋,“我們是打算將你送出城堡而已,孩子留在這裡,如果你想要見孩子,我們還是可以帶着孩子去看你,只要不讓我母親發現你在羅馬就行。”
凝纓苦笑不堪,酸澀的笑道,“何必要這樣偷偷摸摸的,我凝纓不想再過這種生活,如果你們真的決定要將我送走,那就乾脆一點,別再讓我繼續保存希望,那隻會更加的痛苦。”
“你知道我哥哥他不會同意你徹底離開的,他愛你。”緋嫺肯定的說道。
“那也沒有辦法了不是嗎?”凝纓看着她,一句一字的說道,“我和你們母親,你們當然要選擇她,如果不選擇她,我纔會不安心。”
“我會離開這裡,可是,我不會留下我的孩子一個人離開,他們是支撐我活着的希望,我不能沒有他們。”
“可是這孩子,也是我們卡諾家的孩子。”緋嫺也不肯妥協,說,“凝纓,我們不是不要你,只是先讓你離開一陣子,遲早有一天你還是會回來的,我母親也許有一天就因爲孩子而看開了呢。”
“遲早有一天?那是多久之後?等到你母親去世之後?我才能回來嗎?”凝纓諷刺的笑了笑,“如果她一直活着,一直看不開,我還能等多久?”
她不想再等待,一次又一次的等待,總是會使人心等的疲憊不堪,她寧願各自都乾脆一點,或許會活的更加自在。
“難道你捨得帶着兩個孩子一同離開我哥哥嗎?他一定會很難過的,而且以我哥哥的性格,他這輩子認定了你就是你,決不會再接受其她的女人了。”
緋嫺的話,一下子就踩中了凝纓心中柔軟的某處,一想到他未來會孤單一人,沒有她和孩子,甚至連未來的接班人都沒有……
凝纓心中好不容易高築起來的心牆,頓時就崩塌了。
緋嫺看出她動容了,趁機繼續說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帶走孩子,那至少也要留下一個陪着哥哥,或者你按照我們的安排,去羅馬生活,至少不會讓哥哥孤單。”
凝纓無力的坐了下來,眼神恍惚而朦朧,腦海中閃現他落寞的背影,心裡難以抉擇。
“你自己好好想想,最好的就是按照我們安排的去羅馬生活,別走的太遠。”緋嫺也不想再逼她,只希望她能好好的冷靜下來想一下,各自退一步,對大家都好。
(本章完)